“对！就是它！”徐昊的声音带着激动，“但就在您退役后不久，大概……就是全球暴雨开始前一个月左右，风向突然变了！最高层突然以最高优先级重启‘巨构’。不是评估，是立刻执行！全国范围内，秘密选定十二处地质结构最稳定、资源相对丰富的区域，不计代价，动用所有储备力量和工程部队，二十四小时轮班，疯狂挖掘建造超大型地下生态城！”
  徐昊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目睹了史诗级工程的光芒：“我最后的任务，就是被抽调进‘昆仑’勘探先遣队，目标是帕米尔高原东缘的一个节点。我们的任务是在绝对保密状态下，深入高原无人区，利用最新地质扫描技术，精确测绘选定区域的地下岩层结构、地热分布、水源脉络，为后续超大型掘进机和生态穹顶的安装提供厘米级的定位数据，同时评估极端环境下的生存潜力和防御可能性！”
  顾沉手中的缝合针线穿梭，动作稳定，但眼神无比凝重。他完全明白了任务的份量！这几乎是在与即将到来的末日赛跑！
  “帕米尔？你们是怎么在那种地方……”顾沉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
  “那里就是地狱！”徐昊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心有余悸，“任务开始没多久，暴雨就开始了，然后是洪水，接着是这该死的冰封！高原变成了真正的死亡绝域！雪崩、冰裂隙、零下五十度的酷寒、能把人瞬间吹下悬崖的狂风！我们一个十二人的先遣队，装备着最顶级的极地生存和勘探设备，不到两周……就剩五个！”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的伤，就是在一次深入冰谷进行声波扫描时，遭遇了隐蔽的冰层大范围崩塌……为了抢出核心数据存储盘，被一块坠落的冰锥贯穿了肩膀……差点冻死在谷底，是队友拼死把我拖出来的。”
  “后来呢？”顾沉沉声问，缝好最后一针，利落地打结，敷上强效消炎药膏，重新包扎。
  “数据传回后，指挥部命令我们立即撤离。但暴风雪封死了所有常规路线，我们被困在一个临时冰洞里。”徐昊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就在弹尽粮绝，快撑不住的时候，一架改装过的重型运输直升机，顶着十级以上的下降气流，硬是找到了我们！是‘巨构’工程指挥部的直属救援队！他们说……是最高层直接下的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带着节点最终数据的勘探队员带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他眼中流露出对那架钢铁雄鹰和那些疯狂飞行员的深深敬佩：“我们五个，是躺在担架上被吊上直升机的。回到后方基地，我才知道，不止是帕米尔的节点，全国十二个‘巨构’的节点都在玩命。工程部队、科学家、技术工人……几百万人像疯了一样在地下掘进！据说动用了储备的所有战略资源，甚至重启了封存的‘堡垒’计划！他们在跟大自然抢时间！”
  徐昊喘了口气，看向顾沉，眼神复杂：“养伤期间，我得到了任务完成的评价和……退伍批准。是工程指挥部特批的。他们说，我的伤需要长期恢复，不适合再执行高强度的勘探任务。而且……”他顿了顿，“‘巨构’计划转入最高封闭运行状态，所有非核心人员，包括我们这些伤退的勘探队员，都被要求签署了终身保密协议，然后……‘消失’。”
  “所以，你第一时间来到了观测站？”顾沉包扎完毕，坐回驾驶位，沉声问道。
  “对！这是我们约定的‘老地方’！”徐昊用力点头，“我处理完所有手续，弄了那辆改装过的‘枭龙’，带着我的家伙事儿，一刻没停就赶过来了！路上也很不太平，遇到好几拨想抢车的，都被我解决了。”他拍了拍腰间那把幽蓝的弧形格斗刃，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到了观测站，发现这里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糟。风雪太大，观测站里面冻得跟冰窖一样，还有股……死老鼠味，估计是之前困在这里的动物或者……人。”徐昊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不敢生火，怕暴露。只能躲在车里，靠着车上的柴油暖风硬扛。食物快没了，伤口的炎症也起来了，有点发烧……”
  他看向顾沉，眼中带着后怕和感激：“我听到引擎声，以为是那些追着我的鬣狗或者别的什么势力摸上来了，这辆房车……太扎眼了！我根本没想到会是队长您。只能按侦察兵的老规矩，先下手为强，潜伏起来准备伏击……结果……”他苦笑着摇摇头，看向程陌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差点被程小姐一刀给‘结果’了。”
  驾驶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外风雪的咆哮。
  程陌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巨构’计划，启动时间点大概是什么时候？”
  徐昊立刻回答：“具体日期是最高机密，但我接到调令出发，是在全球持续性特大暴雨气象预警发布前的……第三天。”
  顾沉猛地看向程陌！
  暴雨预警发布前第三天。这个时间点……正好与程陌之前提到过的、她发出匿名预警的时间高度吻合！甚至可能更早！官方不仅收到了预警，而且反应速度远超想象！他们不是没有行动，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希望，孤注一掷地投入了这场与末日赛跑的“巨构”豪赌！将整个人类的火种，埋入深深的地下！
  程陌的眼神依旧沉静，但顾沉敏锐地捕捉到，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荡开，如同冰封湖面下涌动的暗流。是释然？是沉重？还是对那庞大计划未知命运的忧虑？
  “b市……”程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确认，“也是其中一个节点？”
  徐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程陌知道核心节点的位置，但他立刻点头：“对！十二节点中，b市和d市是规模最大、优先级最高的两个核心枢纽。理论上，它们应该最早建成并具备初步运行能力，成为接收转移人口的中心。”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困惑，“但是……很奇怪。我在后方基地养伤时，就发现对外通讯几乎完全断绝了，尤其是关于b市节点的消息。最后一次收到的工程简报里提到b市方面遇到了技术性困难，进度滞后，但具体是什么……保密级别太高，我不知道。”
  技术性困难？程陌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这无法解释官方信号的彻底沉寂。b市，依旧笼罩在巨大的谜团之中。
  第33章 火锅
  阿洛斯在风雪中咆哮前行。当车载导航显示接近“断崖”避风点时，顾沉通过加密频道发出了简短的安全信号。
  很快，军绿色的乌尼莫克庞大的身影从一处被巨大冰崖环抱的避风凹地中缓缓驶出，如同蛰伏的巨兽苏醒。陈阳持刀站在车门前警戒，看到程陌他们平安归来，尤其是车上多了一个浑身带着硝烟气质的精悍男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两车汇合。
  程陌没有停留，阿洛斯车头一转，再次指向北方。乌尼莫克默契地紧随其后。
  车厢内，顾沉通过车内的通讯设备将徐昊介绍给陈阳一家。得知徐昊是顾沉生死与共的战友，陈阳一家人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敬意。
  接下来，程陌的阿洛斯和陈阳所驾驶的乌尼莫克，这两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再次并驾齐驱，碾碎坚冰，撕裂越来越狂暴的风雪，坚定地向着北方、向着谜团重重的b市方向驶去。车灯的光柱刺破黑暗，如同人类文明在这冰封末世中不屈的炬火。
  车厢内，徐昊靠在舒适的座椅上，感受着伤口被妥善处理后的暖意，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冰原，又看看身边沉稳如山的顾沉和前方驾驶座上那个神秘而强大的程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了肚子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眼皮沉重，喃喃道：“队长……找到你，真好……”话音未落，便沉沉睡去，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顾沉看着徐昊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和疲惫的面容，又看向窗外那吞噬一切的风雪，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而凝重。b市的“技术性困难”是什么？巨构计划能否在末日彻底降临前完成？前方的路，依旧被浓重的迷雾和未知的凶险所笼罩。
  引擎低吼，车轮滚滚。承载着生存希望的两座堡垒，义无反顾地驶向更深、更冷的黑暗与未知。
  窗外，如同凝固住的地狱。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触手可及，沉重地压在无边无际的冰原之上。狂风卷着坚硬的雪粒，如同亿万细小的冰刃，不停歇地抽打着阿洛斯深灰色的防弹车身，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噼啪”声。能见度被压缩到极限，车灯的光柱如同两柄倔强的光剑，刺入前方不足二十米的浓稠雪幕，映照出冻结在冰面上的车辆残骸狰狞的轮廓和姿态僵硬的人形冰雕。温度计上，-52c的猩红数字，无声地诉说着车外足以瞬间冻结灵魂的酷寒。
  车内，却是另一个世界。
  行驶了这么久，顾沉接替了程陌的驾驶位，这几天一路奔波，大家都没有好好吃饭，程陌打算做一顿火锅犒劳一下自己和大家。
  恒温系统无声而高效地运转，将温度恒定在宜人的21c。空气干燥而清新，带着新风系统过滤后微弱的柠檬香氛气息，彻底驱散了门缝可能渗入的最后一丝寒意和末世特有的腐败味道。柔和的暖黄色led灯带沿着天花板和柜体边缘流淌，照亮了整个宽敞的客厅区域。
  顾沉稳稳地操控着庞大的方向盘，目光沉静地穿透翻涌的雪幕，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依旧，但紧绷的下颌线在温暖的光线下似乎柔和了一丝。
  程陌站在车厢中部，那个设施齐全、堪称移动美食中枢的开放式厨房区域。深灰色的冲锋衣外套随意搭在旁边的吧台椅上，露出里面一身柔软的浅灰色恒温家居服。
  此刻，她的动作从容而专注，带着一种与车外是截然相反的宁静的力量。
  她先打开了那台嵌入橱柜的巨大双开门冰箱。冷藏区柔和的光线倾泻而出，照亮了码放得整整齐齐、如同艺术品般的储备：上层，一排排玻璃瓶装与盒装的鲜牛奶、酸奶，饱满多汁的苹果、橙子、车厘子，翠绿的生菜、鲜嫩的黄瓜、饱满的番茄，都用保鲜盒精心收纳；中层是切片面包、密封好的熟食和几盒精致的慕斯蛋糕；下层抽屉里则是成袋的土豆、洋葱、胡萝卜等耐储存根茎类蔬菜，水灵灵的，仿佛刚从地里摘下不久。
  接着，她拉开了下方的超低温冷冻区。白色的冷气氤氲而出，里面是更加令人安心的丰足：一层层分隔清晰的抽屉里，码放着切割整齐、覆盖着薄薄白霜的牛肉卷、羊肉卷、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真空包装的排骨、鸡翅、整块的牛排；还有色彩缤纷、各种口味的火锅丸子、蟹棒、鱼豆腐、午餐肉；角落甚至还有几盒密封的冰淇淋。
  她利落地取出几盒肥牛卷、羊肉卷、一袋鱼丸虾饺，又拿了几样翠绿的蔬菜和一个密封盒装的冻豆腐，放在旁边的料理台上。
  转身，她打开了头顶的吊柜和旁边的地柜。里面是满满的干货和粮食储备：透明的米桶里装着颗粒饱满的东北大米，旁边的面桶是优质高筋面粉；置物架上，各种大小的密封罐里是绿豆、红豆、黄豆、小米、燕麦等五谷杂粮；调料架更是琳琅满目——生抽、老抽、蚝油、陈醋、香油、芝麻酱、花生酱、辣椒油、花椒油、八角、桂皮、香叶……还有几大罐不同品牌的奶粉和麦片。
  她取下一个小巧精致的多功能电火锅，插上旁边移动轨道的电源接口。又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几包密封的火锅底料——牛油麻辣的、菌菇清汤的、番茄浓汤的。最终，她选择了那包红亮诱人的牛油麻辣底料，撕开包装，将沉甸甸的牛油块和包裹着辣椒花椒的料包倒入锅中。
  “滋啦——”
  当预先准备好的热水注入锅中，与滚烫的牛油底料相遇的瞬间，一股霸道而浓烈的辛香猛地升腾而起！麻辣鲜香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强势地霸占了整个车厢的嗅觉空间！红亮的汤底开始翻滚，牛油融化，辣椒和花椒在沸腾中上下沉浮，释放出令人食欲大开的信号。
  这浓郁的香气，如同温暖的触手，瞬间抚平了末世奔波的疲惫和车外严寒带来的紧绷感。
  程陌接着动作麻利地处理食材：翠绿的生菜叶子被她修去根部，掰成适口大小，码放在精致的骨瓷盘里；鲜嫩的蘑菇洗净去蒂，摆成一朵花的形状；冻豆腐切块，吸饱了汤汁会无比美味；肥牛卷和羊肉卷则像艺术品般整齐铺开在另一个大盘子里，红白相间的纹理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她还切了一小碟碧绿的香菜末和雪白的蒜泥，调了几碗香油蒜泥碟和浓郁的芝麻酱。
  “咕嘟咕嘟……”
  火锅汤底彻底沸腾了，红亮的泡泡翻滚着，散发出更加诱人的热力和香气。整个厨房区域蒸汽氤氲，灯光柔和，食物的色彩鲜艳欲滴，构成了一幅在冰封末世中近乎奢侈的温暖画卷。
  顾沉通过连接后部车厢的窗口看着这一幕，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伸手调整了一下空调出风口的方向，让暖风更均匀地吹拂车厢。
  “陈阳，靠边停车，来我这边”程陌清冷的声音响起，透过内部通讯器传到后方的乌尼莫克。
  很快，乌尼莫克缓缓停靠在阿洛斯的旁边。陈阳打开车门跳下来，即使穿着厚实的防寒服，开门瞬间灌入的刺骨寒风也让他打了个哆嗦。他迅速钻进阿洛斯温暖的车厢，扑面而来的浓郁火锅香气和温暖气息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我的天呐，这……这太香了！”陈阳的声音带着巨大的惊叹，他看着料理台上琳琅满目的食材和那口翻滚着红油、热气腾腾的火锅，感觉像是从地狱一脚踏进了天堂。再想想自己车上那些需要加热的罐头和压缩饼干，简直天壤之别！
  “坐。”程陌言简意赅，示意吧台旁的高脚椅。她将几盘处理好的蔬菜和丸子递给陈阳：“拿回去。锅底自己煮，电磁炉会用吧？”她又指了指旁边几个未拆封的包装盒，“这箱牛奶，还有这些米面一起带过去。卧室的衣柜里有备用羽绒被和牛奶绒四件套，你们可以用。”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随手递出一件寻常物品，而非在零下五十度的末世中赐予了如同阳光般的温暖和尊严。
  陈阳看着手里那水灵灵的蔬菜、诱人的丸子，再看看那箱印着熟悉商标的牛奶，以及包装完好的整袋的大米面粉，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上眼眶，堵得他喉咙发紧，鼻子发酸。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程小姐……谢……谢谢！我们……我们……”
  “去吧。”程陌打断了他，目光转向已经开始翻滚、发出诱人召唤的火锅。
  陈阳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抱起东西，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返回了房车。可以想象，当林静和孩子们看到这些新鲜蔬菜、牛奶和柔软温暖的床品时，会是怎样的惊喜和感动。
  很快，两辆车都进入了休整状态。房车内的客厅区域，程陌、顾沉、徐昊围坐在宽敞的吧台旁。火锅被放在了中央的电磁炉上，红亮的汤底热烈地翻滚着，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空间。
  徐昊肩膀的伤让他动作有些不便，但精神头十足，看着锅里翻腾的食材，眼睛都在放光：“老天爷！队长，程姐，我……我老徐在帕米尔啃了快两个月的压缩干粮和冻肉干，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在冰天雪地里涮上火锅！” 他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鲜嫩的肥牛卷，在滚烫的红油汤里涮了几下，肉片瞬间变色蜷曲，散发出诱人的肉香。沾满香油蒜泥，一口塞进嘴里。
  “唔——！！！” 滚烫、鲜嫩、麻辣、油香混合着蒜泥的辛辣在口中爆炸！久违的、属于人间烟火的热烈滋味瞬间唤醒了沉睡的味蕾，一股暖流顺着喉咙直冲胃袋，再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徐昊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悠长的、带着巨大幸福感的叹息，连肩膀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香！真他娘的香！这味道……绝了！”
  顾沉也拿起筷子，动作优雅许多。他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卷，在清汤菌菇锅里涮至粉嫩，沾了点程陌调制的芝麻酱，送入口中。羊肉的鲜甜、菌汤的醇厚、芝麻酱的浓香完美融合，温润的口感驱散了眼底最后一丝疲惫。他没有说话，但微微舒展的眉心和放松的坐姿，无声地表达着对这顿“奢侈”晚餐的享受和认可。
  程陌则安静地吃着冻豆腐和青菜，红油汤底在她碗里似乎也收敛了霸道，变得温顺起来。她小口啜饮着加热好的牛奶，动作斯文。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她沉静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竟显出一种与车外冰封地狱格格不入的、近乎柔和的安宁。大福趴在她脚边，满足地啃着一块程陌特意给它煮过、没有调味的牛肉块。泡芙则蜷缩在它专属的恒温猫窝里，小脑袋一点一点，似乎被这温暖安逸的气氛熏得昏昏欲睡。
  火锅的热气氤氲升腾，在车窗上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雾，模糊了外面肆虐的风雪和死寂的冰原。锅里的红汤咕嘟作响，食材沉沉浮浮。筷子偶尔碰触碗碟发出清脆的轻响，徐昊满足的咀嚼声，顾沉沉稳的呼吸，程陌小口喝牛奶的细微声响，交织成一曲在末世绝境中无比珍贵、令人心安的温暖乐章。
  食物带来的不仅是热量，更是希望，是尊严，是证明人类文明火种尚未熄灭的微弱却坚韧的光芒。在这零下五十多度的死亡冰原中心，在这移动的钢铁堡垒里，这一方小小的、热气腾腾的餐桌，就是对抗无边黑暗与严寒最温暖的堡垒。
  顾沉放下筷子，端起一杯温热的白水，目光透过水汽氤氲的车窗，投向外面那片被浓重风雪和更深沉的阴云笼罩的b市方向。未知的凶险依旧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但此刻，腹中的暖意和身边同伴安然的气息，让他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无论b市隐藏着什么，他们都必须去揭开谜底。为了生存，也为了守护此刻车厢内这份在末世中弥足珍贵的、带着火锅香气的温暖。
  第34章 诡异雾气
  火锅的余温与香气似乎还氤氲在车厢温暖的空气里，驱散了骨髓深处最后一丝来自冰原的寒意。吃饱喝足，杯盘狼藉已被程陌利落地收拾干净，只留下吧台光滑的台面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麻辣辛香。
  顾沉稳稳地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握着覆有防滑皮革的方向盘，目光沉静地穿透车窗外依旧肆虐、但似乎势头稍减的风雪。引擎低沉的轰鸣是冰雪世界里唯一的脉动。
  徐昊靠在后座宽敞的座椅上，裹着一条柔软的薄毯，受伤的肩膀被妥善固定，在暖风和饱食的双重作用下，已经发出了轻微而平稳的鼾声。大福伏在副驾驶座旁的地毯上，金棕色的眼睛半阖着，耳朵却依旧机警地微微转动。泡芙蜷在恒温包里，睡得香甜。
  程陌回到了车厢后部那间静谧的卧室。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驾驶室的声响。卧室内光线柔和，铺着厚实牛奶绒四件套的大床柔软舒适，羽绒被散发着洁净的气息。她侧卧着，呼吸悠长而平稳，恒温衣贴合着身体曲线，在暖风中勾勒出安静的轮廓。连续的高强度驾驶和奔波，她需要短暂的休整来恢复状态。
  阿洛斯继续在冰封的荒原上坚定前行，碾碎坚冰，撕裂风雪。导航屏幕上，代表b市的坐标点越来越近。然而，顾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凝上了一层冰霜。
  不对劲。
  窗外的风雪确实在减弱。那如同亿万冰刃抽打车身的密集“噼啪”声稀疏了许多，狂风的嘶吼也变得低沉。能见度似乎有所提升，车灯的光柱能刺穿更远的雪幕，映照出更清晰的冰封废墟轮廓。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变化。
  空气在变得粘稠。
  一种灰白色的、如同稀释牛奶般的雾气，不知从何处悄然弥漫开来。起初只是丝丝缕缕，缠绕在车灯的光柱边缘，很快便浓重起来，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涌来，迅速吞噬着视野。
  风雪减弱，雾气升腾。
  顾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外的温度计：-48c。比之前略升了几度，但依旧致命。可这雾气……在零下近五十度的极寒中，水汽应该瞬间凝结成冰晶，形成冰雾或雪雾，绝不该是这种湿漉漉、粘稠的灰白色气态！
  他微微打开一丝车窗缝隙，一股冰冷、潮湿、带着难以形容的淡淡铁锈和某种……腐朽甜腻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这绝不是冰雪的纯净味道！顾沉立刻关闭车窗，眉头死死拧紧。
  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急剧下降，反而比风雪最狂时更糟。车灯的光柱被浓雾吞噬，只能勉强照亮前方不足十米的范围，光线在粘稠的雾气中形成浑浊、弥散的光晕，仿佛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色的胶水中。四周死寂得令人心悸，连风声都彻底消失了，只有房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和轮胎碾过冰面的“咔嚓”声在浓雾中孤独地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顾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雾气太过诡异。它出现的时机、形态、伴随的气味，都透着一股浓浓的不祥。他瞥了一眼导航屏幕，距离b市电子封锁圈边缘，已不足三十公里。
  越是靠近，越是诡异！
  他果断地降低了车速。庞大的房车在浓雾中如同谨慎的巨兽，缓缓前行。顾沉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透过模糊的前挡风玻璃，扫视着被浓雾笼罩、如同鬼域般的道路。冰面上冻结的车辆残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怪兽。他敏锐地注意到，一些原本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废墟表面，积雪正在诡异的融化，露出下面黑黢黢的、如同被酸液腐蚀过的墙体，散发着更浓郁的、令人作呕的甜腻铁锈味。
  这不是自然现象！
  顾沉立刻切换到加密通讯频道，声音低沉而清晰：“陈阳，立刻减速，跟紧我，这些浓雾很异常，开启所有外部照明及雾灯，不要下车，将窗户关紧，然后，保持静默。”
  通讯器里传来陈阳同样凝重、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应：“收到！我已经减速了，灯光全开！静默保持！” 可以想象，后车里的气氛瞬间绷紧。
  顾沉又看了一眼后视镜，确认乌尼莫克如同一个模糊的绿色影子，紧紧咬在后面，两车的雾灯在浓雾中划出两道昏黄的光带。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这样诡异的环境变化，直觉告诉他十分危险。
  他缓缓将房车靠向路边——那里有一片相对开阔、被冰层覆盖的废弃停车场空地。巨大的轮胎碾碎薄冰，稳稳停下。引擎并未熄火，维持着车内的温暖和电力。顾沉打开了双闪应急灯，昏黄的光束在浓雾中无力地跳动着。
  他解开安全带，动作轻缓却迅捷地起身，尽量不发出声响。穿过温暖安静的客厅时，徐昊被通讯惊醒，正警惕地坐起，迅速抓起了身边的武器，顾沉走到卧室门前，屈指，用指关节在厚重的隔音门上，短促、有力、清晰地敲击了三下。声音不大，但在绝对的寂静和紧绷的气氛中，如同鼓点。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顾沉屏息凝神，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守在门外。他了解程陌的警觉性。几秒钟后，门内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卧室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程陌已经站在门后，身上依旧是柔软的恒温家居服，但那双眼睛已经睁开，里面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沉静如深潭的清明，仿佛从未休息过。她看向顾沉，眼神带着无声的询问，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车厢内异常凝重的气氛和窗外那浓得化不开的灰白。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