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作者:
南锣鼓猫 更新:2025-11-11 20:06 字数:3044
昏暗的光线下,他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压抑气息。
陶玉芝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彦宏,你怎么了?”
王彦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那眼神复杂而深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质疑。
“玉芝……”他声音低沉沙哑,“他……不像一个听话的‘小远’。”
陶玉芝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急忙反驳道:“你在说什么呢,他就是小远啊!”
“你看他多乖,多听话,还喜欢玩积木,喜欢看我们给他准备的故事书,他就是我们的小远!”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像是在努力说服王彦宏,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王彦宏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紧紧地锁着她。
“每一个你都说是小远……”他一字一句,声音冰冷而残酷,“但最终呢?”
“最终呢?”
“之前那个,不是也喜欢积木吗?再之前那个,不是也装得很乖吗?”
这几句话像一把尖锐的刀,一下下割在陶玉芝的心上。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那些被她刻意压抑在心底深处的,不好的回忆,如同汹涌的潮水般,瞬间将她吞噬。
她仿佛又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又一个“小远”的影子,那些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那些最终化为泡影的希望……
“不……不是的……”
陶玉芝猛地蹲下身,双手掩面,压抑的啜泣声从指缝间溢出,带着无尽的绝望和痛苦。
王彦宏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不忍,也有麻木。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蹲下身来,伸出手,将瘫软在地的陶玉芝慢慢搂入怀中。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语气却带着一丝罕见的温和:“好了,别哭了。”
“只要他……不离开这栋楼,他就还是我们的小远。”
王彦宏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肯定。
听到这句话,陶玉芝的哭声渐渐止住。
她抬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眼神空洞地看着王彦宏,声音沙哑:“我……我会注意的,我一定不会再让他……”
“嗯。”
王彦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打断了她的话,“好了,该给他们喂饭了。”
陶玉芝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有些浑噩地点了点头。
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去……我去准备吃的。”
她没有说午饭,而是用了“吃的”这个词。
说完,她便失魂落魄地走出了主卧。
等陶玉芝离开后,王彦宏脸上的那丝温和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他站起身,走到那扇巨大的衣柜前,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柜门。
他弯下腰,大半个身子都钻了进去。
他伸手掀开角落里那条薄薄的旧被子,露出了下面那个冰冷的金属锁扣。
王彦宏熟练地将锁扣解开,然后双手抵住那块活动的木质底板,用力向旁边一推。
“吱呀——”
一声沉闷的摩擦声后,衣柜的底板被推开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像一张准备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一股浓郁至极的泥腥味,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猛地从那洞口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即便是王彦宏,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儿,陶玉芝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铁皮桶走了进来,桶里装着一些发黑发硬的面包块,还有一壶看起来浑浊不堪的水。
王彦宏没有回头,也没有看那铁皮桶一眼,只是伸出手。
陶玉芝沉默地将铁皮桶递给他。
王彦宏接过铁皮桶,面无表情地将上面的所有面包和水,一股脑地全部倒进了那个黑洞洞的入口之中。
“哗啦——咚!”
食物落地的声音之后,下面立刻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野兽般的争抢声和模糊不清的呜咽。
王彦宏听着那些声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将空了的铁皮桶递还给陶玉芝,然后重新将那块底板推回原位,锁好锁扣,盖上被子。
衣柜再次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那愈发浓重的恶臭,昭示着这平静表面下的恐怖。
与此同时,二楼的儿童房内。
宿珩安静地站在窗前,透过木条封死的缝隙,凝视着院墙外那片被灰蒙蒙天色笼罩的压抑景象。
他的目光在院墙外那几株高大的梧桐树上逡巡。
忽然,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视线定格在正对着他这扇窗户的那株梧桐树上。
那片浓密的枝丫间,有一小块区域的树叶,颜色似乎比周围的要浅一些。
像是……被人为地摘掉了不少。
宿珩微眯起眼睛,努力调整着角度,透过木条缝隙,仔细辨认着。
片刻之后,他终于看清了。
那些被清理出来的空隙,在浓密的绿叶背景下,构成了一个歪歪扭扭,但依稀可辨的阿拉伯数字——
9。
宿珩心绪微动。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肖靳言留下的手笔。
数字9。
这个数字,代表什么意思呢?
是这里还剩下9个人……还是说,今晚9点?
或者别的意思?
宿珩的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沉思。
以他对肖靳言的了解,他更倾向于今晚9点。
如果这对夫妻还像昨晚那样出门的话,不管是对他还是肖靳言,都会是个绝佳的时机。
第67章
下午的时间, 宿珩一直被反锁在儿童房内,再没有找到任何出去的机会。
他将那枚回形针重新藏好,坐在地毯上, 看似在摆弄积木,实则脑中不断复盘着上午的每一个细节,以及窗外梧桐树上那个模糊的数字“9”。
隔壁书房里, 时不时传来王彦宏压抑的咳嗽声。
那咳嗽声一下下,闷闷地,像是在极力克制, 却又无法完全压下, 听得人心头发紧。
宿珩知道, 王彦宏的怀疑并未消除,反而可能因为上午水龙头的事, 变得更加警惕。
他必须更有耐心。
直到傍晚时分,余晖将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
门锁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陶玉芝端着餐盘走了进来,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刻意维持的温柔笑意。
但宿珩注意到,她眼底的疲惫比白天更浓, 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疏离。
她将餐盘放到床头柜上, 里面是简单的白粥和小菜。
“小远, 晚饭好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要轻一些, 也少了几分亲昵,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例行公事。
宿珩刚拿起勺子, 陶玉芝便开口说道:“妈妈还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吃完饭, 早点上床睡觉,知道吗?”
宿珩抬起头,漆黑的眸子望向她, 乖巧地点了点头。
陶玉芝像是松了口气,又习惯性地叮嘱了几句“不要乱跑”、“早点休息”之类的话,便转身匆匆离开了儿童房,反手将门再次锁好。
宿珩听着她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陶玉芝快步下到一楼,径直走进了厨房,将灶台上温着的稀薄白粥,一股脑全倒进了一个铁皮桶里。
随后,她拎着沉甸甸的铁皮桶,推开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渐沉的街道上。
陶玉芝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座破旧的老教堂。
教堂内,那张简陋的长木桌已经重新摆好,上面还放着一筐边缘发硬的面包。
她将手中的铁皮桶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玉芝,你来了。”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刘芳正靠在墙边,脸色比昨天看起来更加憔悴,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陶玉芝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刘芳,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
刘芳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嗯,一夜都没合眼。”
陶玉芝似乎知道些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也别太着急了,慢慢来。”
刘芳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
教堂门旁那口生锈的铁钟,被人准时敲响了五下,沉闷的钟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
钟声刚落。
几个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孩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般,蜂拥着冲了进来,争先恐后地挤到长桌前。
刘芳强撑着精神,拿起勺子,开始给他们打粥,陶玉芝则在一旁分发面包。
袁广挤在人群中,领到了一份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