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作者:
南锣鼓猫 更新:2025-11-11 20:07 字数:3005
宿珩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刚才被肖靳言触碰过的脸颊。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指腹的,粗糙而滚烫的温度。
心疼。
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对他说过这两个字了。
宿珩在床沿边坐了下来,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微而陌生的酸涩感。
等肖靳言洗完澡出来,宿珩已经躺在了床上。
他睡在最靠墙的位置,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背对着外面,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后脑勺,和一小截因为睡衣向上卷起而露出的,清瘦的脚踝。
一副“非请勿入”的防备姿态。
肖靳言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声地笑了笑。
他关掉房间的大灯,只留下那盏昏黄的床头灯。
然后,他在宿珩身边,躺了下来。
床垫因为他的重量,猛地向下塌陷了一大块。
睡在里面的宿珩,身体也跟着向中间滚了一下。
他的后背,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一堵坚硬而滚烫的胸膛。
宿珩的身体,在一瞬间绷得像一块石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带着沐浴露清香的灼热气息,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
他甚至能听到。
身后那颗心脏,沉稳而有力的,砰,砰,砰的跳动声。
与自己那颗,早已乱了节拍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睡着了?”
肖靳言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地响起。
宿珩没出声,只是把自己往墙角,又挪了挪。
“床太小了。”
肖靳言叹了口气,然后,一条滚烫的手臂,便理直气壮地,环上了宿珩的腰,将他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这样宽敞点。”
宿珩:“……”
他觉得,他就不该对这个人的无耻程度,抱有任何幻想。
他刚想挣扎,就听到肖靳言的下巴,轻轻搁在了他的头顶。
“别动。”
男人的声音,褪去了所有的调侃,只剩下一种近乎叹息的温柔。
“宿珩。”
“嗯?”
宿珩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极轻的鼻音。
“以后,别再一个人了。”
肖靳言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像是要把这个人,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让我陪着你。”
房间里很安静。
窗外,有不知名的夏虫,在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许久。
久到肖靳言以为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一只微凉的手,才缓缓地,覆在了他环在宿珩腰间的手背上。
然后,轻轻地,握住了。
在那片昏黄而温暖的灯光下。
肖靳言看到,宿珩那总是透着一股疏离冷意的耳廓,不知何时,已经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肖靳言忍俊不禁。
他没想到,宿珩看似生人勿近的外表下,骨子里还是……
挺容易害羞的嘛。
第93章
肖靳言心底最深的地方, 悄无声息地燃起了一场燎原大火。
他觉得自己整晚都像个怀揣着绝世珍宝的窃贼,既想向全世界炫耀,又怕惊扰了怀里的人。
那张一米五宽的木板床, 成了这世上最甜蜜的囚笼。
这份甜蜜,持续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肖靳言心甘情愿地, 成了福利院里最受欢迎的“大玩具”。
他陪孩子们打球,给他们讲自己胡编乱造的冒险故事,甚至被那群小魔王当成画板, 在手臂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乌龟。
而宿珩, 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多, 但那双总是覆着一层薄冰的眼眸,却像初春的湖面, 融化了,清澈见底,倒映着院子里所有的阳光和笑声。
可再温暖的港湾,也终有需要起航的时刻。
第四天一早, 当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再次停在福利院门口时, 离别的愁绪便悄无声息地, 笼罩了整个院子。
孩子们没有哭闹, 只是一个个红着眼睛,默默地围在宿珩身边, 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小珩哥哥, 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脸,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宿珩蹲下身,替她擦掉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动作轻柔。“很快。”
徐阿姨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圈也红了。
她将一个装满了自己刚蒸的包子和煮鸡蛋的袋子,硬塞进了肖靳言的手里。
“路上吃,别饿着。”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小珩就拜托你了,小肖。”
“阿姨您放心。”
肖靳言郑重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宿珩又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最终还是站起身,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近乎决绝的姿态,坐了进去。
越野车缓缓启动,将那栋涂抹着彩色墙壁的小楼,和那一张张写满不舍的小脸,一点点地,甩在了身后。
后视镜里,孩子们追着车跑了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车厢内,陷入了一片沉重的寂静。
宿珩从上车开始,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他只是将头转向窗外,看着那些飞速倒退的田野与树木,清瘦的侧脸紧绷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那层熟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肖靳言没有去打扰他。
他知道,每一次离开,对宿珩而言,都像是一场小型的剥离。将那颗好不容易才被捂热的心,重新放回坚硬的躯壳里。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不知过了多久,肖靳言才终于打破了沉默。
“以后只要有时间,我就陪你回来。”
他的声音很沉稳,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宿珩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宿珩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转过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肖靳言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紧绷的寒意,悄然消散了些许。
车子一路向北,下午时分,终于驶回了高楼林立的京州。
空气中那股属于乡野的清新气息,被都市的喧嚣与燥热彻底取代。
越野车最终停在了京州大学古朴厚重的大门前。
“我送你回宿舍。”
肖靳言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不用了。”
宿珩却直接开口拒绝了,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我自己进去就行。”
他说着,便已经推开车门,利落地跳了下去,甚至没再多看肖靳言一眼,径直朝着校门内走去。
肖靳言看着他那个略显孤高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这小东西,过河拆桥的本事,还真是一流。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坐在车里,目送着宿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
肖靳言脸上的笑容,在宿珩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便缓缓地,彻底地,沉了下去。
他重新发动汽车,本该直接开回办事处。
可握着方向盘的手,在路口处却猛地一打,调转了车头,朝着与办事处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车子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拐进了一条越来越偏僻的小路。
路的尽头,是一片被高大围墙圈起来的巨大园区。
没有挂任何招牌,只有门口站着的两个神情肃穆的安保人员,彰显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这里,是一座不对外开放的,极其隐蔽的疗养中心。
肖靳言的车刚到门口,安保便立刻认出了这辆车,连检查都免了,直接抬起了栏杆。
车子驶入园区,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巨大的草坪,干净的道路,和一栋栋独立的白色小楼,看起来和正规的大医院没有任何区别。
最中央的位置,矗立着一座十二层高的主楼。
这里住着的,基本全都是在任务中受伤,需要长期休养的清理师。
肖靳言将车停在楼下,推门而出。
他刚一出现,便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那些或是在散步,或是在晒太阳的清理师们,看到他时,脸上无一例外地,都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复杂神情。
“肖处长。”
“肖处长,好久不见。”
零零散散的问候声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肖靳言只是面无表情地,冷漠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张在福利院里笑得阳光灿烂的脸,此刻像是覆上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径直走进大楼,乘坐电梯,直接上了十二楼。
整个十二楼,安静得近乎诡异。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