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口袋怎么一点也不热。
  裴霖看着宋闻韶如此听话, 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自己在训狗。
  宋闻韶就是那条现在看着很听话的大狗，就是不知道何时会突然跳起来咬你一口。
  裴霖冷着脸, 牵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崎岖的山路, 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路。
  宋闻韶跟在裴霖身后, 踩着裴霖的脚印勉强向前走去。
  他吸吸鼻子, 突然想到每天能吃到的新鲜鱼肉，都是裴哥走这么难走的路给他买的。
  裴哥真的超爱他。
  宋闻韶得寸进尺地开口提要求：“裴哥，我的左手也很冷。”
  裴霖皱眉拒绝了他。
  现在这一段是悬崖路。宋闻韶走在里面, 他更放心。
  这人生地不熟的路，还是看紧一点的好。
  万一宋闻韶一脚踩空掉了下去，宋家不得找他拼命。
  等到了平坦一点的地方，裴霖停下脚步，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到我右手边来。”
  宋闻韶不肯，他不愿意撒开十指相扣的手：“裴哥，我不要。”
  裴霖：“你左手又不冷了？”
  宋闻韶这才反应过来，裴霖的态度。他身后的尾巴摇得飞快：“冷的。”
  宋闻韶的左手被捂得热烘烘的。
  裴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主动和他亲热了，宋闻韶委屈地又想哭了。
  他两只手都想塞进裴哥的口袋里。
  他想从背后搂住裴哥，双手与裴哥十指相扣，两人就如连体婴儿一般，每次都能迈出相同步子。
  但宋闻韶不敢开口。
  他现在已经得到了很多，他压下了心底所有霸道不合情理的要求，安静地跟在裴霖身边。
  在隐约能听到集市热闹的说话声时，裴霖松开了宋闻韶的手：“把手拿出去。”
  宋闻韶不想：“裴哥......”
  裴霖说出来的话，难听却现实：“我们两拉拉扯扯地走进去，像什么样子？”
  “是你要跟我出来的，如果你不听话，下次就不要出来了。”
  宋闻韶本来就受不了裴霖每天离开自己好几个小时，现在是来集市，万一后面是背着自己去见omega呢？
  他眨着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裴霖不耐烦地将宋闻韶的手抽出来，他揪着宋闻韶的棉大衣领子，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瞬间变冷，冰冷地拍在宋闻韶的脸上：“别在我面前装柔弱，我不吃这一套。”
  裴霖是知道宋闻韶底细的。
  一个顶级sss级alpha，光是释放信息素，就能放倒一片的人，在这里扮演什么小白花？
  烦，真的很烦。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负了他呢。
  连裴学荣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
  还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裴霖撒开手，他眯着眼，最后发出警告：“在集市不要东张西望，跟紧我。”集市里鱼龙混杂，他已经后悔松口带宋闻韶出来了。
  裴霖已经萌生了把宋闻韶那张勾人心魂的脸蒙起来的想法。
  宋闻韶见裴霖发了脾气，他伸手攀上裴霖的背脊。
  他的语气温柔，却带着浓重的谷欠望：“裴哥，不要讨厌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裴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抬脚朝集市走去，宋闻韶乖顺地跟在裴霖身后。
  宋闻韶又悄悄在心里给裴霖记上一笔，等回去后，他一并在床上找回来。
  “裴爷，今天也要来买鱼吗？”
  “裴爷，看看我们家牛肉，也很好吃的......”
  “裴爷，天冷了，要不要买被子，新做好的，特别厚实......”
  宋闻韶跟在裴霖身后，他听着那些讨好甚至谄媚的话，压在帽子下的眉毛皱成一团：这和他收到的消息不一样。
  他知道，裴霖在这个山村不仅没有受到照顾，甚至受尽欺压。
  这也是他在勉强养好身子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一起出来的目的。
  他的裴哥凭什么要在这些低劣的恶人手里讨生活？
  还有就是......
  他想吃点别的。
  裴霖并没有管这些人，他这一周的集市路线都没变化，他熟门熟路地走到那个卖他锅子的beta面前，明显提高音量：“还是老样子，你可别耍小花招，我还有钱压在你这里呢，我随时要讨回的。”
  郁航刚开始听到裴霖讲这种侮辱人的话时，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甚至想撂担子不干了。
  但裴霖每次来摊头都是类似的话，他面上看着是强迫自己免费拿出食物，实则会在接食物时，塞一张100元的红钞过来。
  一天100，这已经是第八天了。
  800，对于郁航而言，是一笔巨款。他之前收下的500，早就被家里人威逼着交了上去。
  哪怕他说裴霖会来拿，得到的却是身上多两个脚印。
  裴霖是在保护他，或者说保护他在村里生活。
  郁航作为beta，在村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有钱，就有逃离山村的资本。
  宋闻韶在裴霖想要离开集市时，他小心翼翼地拽住裴霖的衣服下摆：“裴哥，我想吃牛肉。”
  裴霖横了他一眼：“嫌弃我烧的不好吃？”
  宋闻韶连连摇头，他撇了撇嘴，不敢反驳。
  他还想吃到裴霖亲手煮的食物，虽然难吃，但多少能成为自我安慰的证据。
  证明裴哥心里还有他，裴哥并没有真的丢下他不管。
  他和裴霖之间还有可能。
  裴霖身后的尾巴在还没踏进集市时，就被人注意上了。
  宋闻韶实在是太抢眼了。
  比裴霖还要高的高挑身形，一头及腰长发，哪怕几乎挡住了整张脸，穿的破破烂烂，都盖不住周身矜贵的气质。
  与这里实在是格格不入。
  但他表现得又实在是太疏离了。
  他紧紧跟着裴霖，不落下一步。
  周围的人和他搭讪，也是低着头没有回应。
  算不上没有礼貌，最多是目中无人，却没人会觉得冒犯。
  这样的人，就好像是天生应该高高在上，接受众人的仰望。
  裴霖和宋闻韶走远后。
  集市上的人才敢大喘气。
  “裴家的小杂种这是搭上什么人了？只是远看一眼，都觉得心跳得厉害......”
  “男不男，女不女的，鬼知道他去哪里鬼混了，还带了这么一个娘们唧唧的人回来？”
  “他这一周来这里这么勤快，就是为了这个人吧？”
  ......
  这些人当着裴霖的面一口一个“裴爷”叫得奉承，等裴霖离开后，又不留情面地恶意揣摩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郁航没有参与进来。
  他知道，裴霖不是这样的人。
  裴霖行得正坐得端，笨拙着释放着善意。
  “废物，你看到裴家那个杂种身后的人了吗？男的女的，怎么长得和怪物似的，又高又瘦，还留着长发，会吃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要是吃人，就一把火把他们家烧掉，让他们不要再出来吓人。”
  “在烧掉之前可要好好检查一遍才行......”
  ......
  郁航又瘦又小，从小就扛不了重东西，还时不时生病。
  他从出生起就帮不上家里的忙。
  家里人虽然面上看着不嫌弃，实际也没有出面阻止他被其他同龄人欺负。反正家里也不止他一个孩子，总有能在村里站稳脚的硬气孩子。
  “废物”的称号也渐渐地按在他的头上，越说越顺口......
  郁航帮家里人卖锅子，不仅得不到一分钱，还沦为出气筒，时不时要挨其他人的骂。
  自从他知道裴霖身为beta，走出村子闯出一片天地后，他终于相信beta也有出路。
  所以，当裴霖站在他面前时，他瞬间就想起了父辈间流传的真真假假的恩怨，也忘不掉自己的遭遇。他虽然依旧懦弱、听不得裴霖强硬的话语，但他的内心深处是敬佩裴霖的。
  郁航摇头，声音低落：“我没敢抬头看......”
  “废物，混成这样，还每天倒贴给杂种食物，我看你们两挺配。”
  “下次估计还得来，到时候想个法子讹他们一笔，赚了这么多钱都不知道孝敬村里的长辈，真是脑子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吃掉了。”
  “是啊，村子里多一个人，不就多一笔开销，让村长带人去他们家搜一搜，可别藏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
  一群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他们像是已经看到搜罗出一堆钱的场景，甚至开始盘算该如何花这笔横财了。
  郁航捏紧手里的纸钞，不动声色地站起身，他要通知裴霖和那个神秘人赶紧离开这里。
  这个山村是真的吃人。
  宋闻韶主动接过裴霖手里的袋子，他声音沉沉的，没有撒娇卖乖时的清亮：“裴哥，你真的愿意留在这里吗？”
  “他们并不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