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作者:初禾      更新:2025-11-11 22:03      字数:3197
  既然朱美心愿意说,岳迁便听着,“你有几个小孩?”
  “两个,老大留学,老幺还留在我身边,你见过她。”
  岳迁有印象,是个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女生,二十来岁。岳迁又问:“魏雅画跟她年纪差不多吧?”
  “对,小时候经常一起玩。”
  “朱坚寿和梅丽贤有一年带了几个造船厂的孩子来苍珑市玩,你有印象吗?”
  “你是说……”朱美心想了想,“他们搞的那个夏令营?”
  “还起了名字?”
  “是雅画回来说的。”
  朱美心回忆道,早些年夏令营对孩子们来说是很新奇的活动,魏雅画每年都要参加,一回来就滔滔不绝跟大人们讲在外地和外国的见闻。朱坚寿说要带一群孩子们来过暑假时,魏雅画兴奋地问:“是夏令营吗?舅舅好厉害,都可以组织夏令营了!”
  朱坚寿被她说得很高兴,“那雅画可不可以帮舅舅招待小朋友们啊?”
  魏雅画已经报名去欧洲的夏令营,却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也许对她来说,欧洲随时都可以去,反正她也已经去过了,可当夏令营的小营长是仅此一次的事。
  朱美娟夫妇忙事业,不在意魏雅画是留在苍珑市还是去欧洲,朱美心帮她退了夏令营,又被她拉着去买了好几身新衣服和各种她觉得用得上的装备。
  不久,朱坚寿和梅丽贤带着孩子们来了,魏雅画挥舞着小旗帜到火车站迎接他们,朱美心也在,当时的场景她现在还记得。
  在人头攒动的火车站,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的,只有魏雅画精致明艳得像个从天而降的洋娃娃,蓬蓬裙和水晶鞋一尘不染,和她相比,造船厂的孩子就像惨兮兮的小矮人。
  要不说孩子是最单纯的呢,魏雅画分毫察觉不到家庭财富的差异,也不嫌弃小矮人们坐了一天火车又脏又臭,亲昵地和他们打招呼,请他们到自己家里休息。
  朱美娟有一套空置的别墅,朱坚寿一行就住在那里。别墅因为平时不住人,被改造成了魏雅画的小王国,她的童话书、玩偶、不常穿的公主裙全都放在那里,像博物馆一样陈列起来。
  孩子们两人一个房间,愿意单独住的也可以自己住一间,等他们休整好之后,魏雅画的小营长生涯就正式开始了。
  朱坚寿难得回一趟老家,每天都要和亲戚们见面应酬,带孩子的任务实际上落在了梅丽贤和魏雅画身上,朱美心有空也会和他们一起。
  魏雅画很有责任心,将每天安排得满满当当,参观景点、感受当地人文风俗、分享自己的科普书籍,还组织知识竞赛。总之,她在夏令营上玩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她都尽可能让造船厂的孩子玩到学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大伙儿回南合市的日子,魏雅画很舍不得,精心准备了礼物送给他们,礼物价格不一定高,但都是魏雅画从国外带回来的,且每个人都不一样,寄托着她的祝福。
  孩子们也很舍不得她,邀请她寒假到南合市玩。
  朱美心讲述这一段时,眼中有柔和的笑意,仿佛是真心被孩子们的纯真和善良所打动。但岳迁却察觉到一丝凉意,善良招致的有时并不是善良,还有可能是更深的恶意。
  “那后来呢?”岳迁问:“魏雅画来南合市了吗?”
  “来了啊,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朱美心说,魏雅画那个寒假就去了南合市,住在朱坚寿家中,后来又去了几次吧,她记不清楚了。
  当年朱坚寿一家还没有搬到镜梅桃源,也就是说,魏雅画很可能又和那群孩子见面了。
  目前朱坚寿一案的凶手尚未浮出水面,各种疑点指向造船厂的人,加上魏雅画蹊跷失踪,岳迁下意识将两起案子放在一起思考,那群去过苍珑市的孩子便站在了两股风暴的交汇处。
  但这只是一条思路。
  另一条得从朱家出发,已故的朱美娟还藏着什么秘密,魏晋和朱美枫都在维护这个秘密,是不是这个秘密导致魏雅画和朱坚寿连遭不测?
  岳迁感到,无形中有一道力量,正将自己往苍珑市拉去。
  重案队按照叶波的部署,一边排查造船厂是否有人曾向朱坚寿借钱,一边核实去过苍珑市的孩子的现状。借钱的排查难度很大,朱坚寿已经死了,朱家找不到任何借条,老工人们给出的信息都是没有根据的猜测,老王说老李借了钱,老李说老张才借了钱,没人承认自己借了钱。
  去苍珑市的孩子倒是都联系上了,不知是不是父母更有远见,重视对他们的培养,他们发展得普遍比阿郁等人好。其中小袁是最给父母长脸的,她已经定居首都,是一名国际法律师,经常全世界飞来飞去。
  剩下的四人,有做会计的,有当老师的。岳迁深更半夜翻看排查记录,发现有两人情况比较特殊:君雯,宫小云的女儿,25岁,未婚,去年8月之前在南合市农业银行工作,辞职后gap至今;卫蕉,28岁,丧妻,他的妻子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自杀,他们都在证券行业工作,而朱涛涛也是证券从业者。
  岳迁打算亲自去接触这两个人,但在这之前,他向叶波提出去苍珑市出差的申请。叶波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让他再等等,和苍珑市协调好了,他再出发。
  朱涛涛供职的证券公司在业内是出了名的繁忙,朱涛涛离婚之后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未请过假,已经升到了小主管的位置。但朱坚寿出事后,他像是一下子丢了心气,请了长假,却既不去医院陪伴梅丽贤,也不和两个姑姑待一块。岳迁在他儿子的小学附近找到了他。
  朱涛涛很颓废,“又有什么事吗?”
  “你和卫蕉联系多吗?”岳迁问。
  朱涛涛脸上出现困惑的神色,“谁?”
  “记不得了?小时候应该经常去你家玩吧?和你还是同行。”
  “啊,他。怎么?”
  “不怎么,问问而已。”岳迁说:“以为你们都在证券这一行,平时会交流交流什么的。”
  朱涛涛摇头,“做的类型不一样。啊,他老婆是不是死了?”
  “你知道?”
  “听说的,你也说我们是同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别说是老婆自杀这种事。他当了很长一段时间话题人物吧,现在轮到我了。”
  朱涛涛知道的这个版本,是卫蕉的妻子阿晓工作压力很大,上司对她还有点那方面的意思,动不动就来点职场骚扰,朱涛涛说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就连他早年也被女上司骚扰过。阿晓受不了,想辞职,休息一段时间再找工作。
  可卫蕉不同意,这也能理解,因为卫蕉和阿晓都是底层家庭出身,好不容易靠自己走到今天,父母已经无法给与更多帮助,就业形势不好,轻易放弃这个收入不低的工作,找不到新工作怎么办呢?阿晓只得咬牙忍耐,最后也许是忍无可忍了,从高楼一跃而下。
  她死后,身边的人才知道她已经抑郁一年了,一直在吃药,但药和医生都没能挽救他。卫蕉懦弱,想给妻子讨回公道,但骚扰妻子的上司是公司的高层,虽然不是他的直属上司,拿捏他也是轻而易举,而且他并没有证据,事不关己的同事更不会为了他影响自己的前途。
  这事最后不了了之,也许卫蕉得到了一笔钱吧,大家都这么说,上司好好的,卫蕉也继续当牛马,只有那个不堪抑郁症的女人死去了。
  “你跟卫蕉接触过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岳迁说:“你爸妈带他去过苍珑市,你知道吧?”
  朱涛涛说,自己比他们都大,从不一起玩,卫蕉没什么特点,非要说的话,上中学那会儿算是长得比较帅吧。朱涛涛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他难道和我爸的死有关?”
  岳迁又问:“你和你表妹魏雅画熟吗?我听你小姑说,她来过南合市好几次。”
  朱涛涛露出一丝苦笑,“她是我二姑的女儿,金宝贝似的,我敢熟吗?”
  “你怕她?”
  “倒不是怕,就她那种人,没法接近你懂吗?”
  “不懂。”
  “……”
  朱涛涛斟酌了会儿语言,说自己对魏雅画的怕更多源自二姑,总觉得这个小女孩继承了二姑的强势,虽然接触之后发现她比二姑温和得多,那骨子里的傲慢并不少。她拥有太多了,就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所以她也太慷慨,给与别人接受不过来的东西。
  朱涛涛本能地排斥这种人,魏雅画没什么错,但他觉得和魏雅画相处很难受,于是尽可能逃避。
  岳迁一瞬间就理解了朱涛涛的想法,这和他不久前感知到的凉意是一致的。“你不跟她玩,那她来你们家住的这段时间,一般都和谁玩?”
  朱涛涛说:“可能就去苍珑市那些人?她也只认识他们。我好像还看到她和卫蕉两个人一块儿。”
  “你确定?”
  “……不,不是很确定。”
  中午,卫蕉正在便利店吃预制饭,他穿着衬衣打着领带,胸前挂着工作牌,吃得却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