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作者:初禾      更新:2025-11-11 22:07      字数:3168
  最关键的是,他到底为什么突然认罪?
  岳迁陷入思索中,对周围的感知变钝,尹莫已经来到他面前,他才从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香灰气味中回过神来。
  “警察这么没有防备吗?”尹莫嘲讽道:“我要是当个坏人,给你一刀,你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岳迁看着这张漂亮的脸蛋,紧绷的情绪缓缓消失,忽然,他右臂曲起,拳头猛然挥向尹莫的腹部。
  尹莫狭长的眼睛因为惊讶睁大,岳迁突然发难的速度,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根本避不开,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拳头来势凶猛,砸上来时却十分温柔,尹莫觉得像被小猫踩了一脚。
  岳迁收回拳头,用他刚才的语气说:“现在是谁直挺挺地倒下了?”
  闻声,尹莫竟是十分配合地往后倒去,半点没有心理负担,倒是岳迁吓一跳,赶紧伸手将人一捞,“喂!”
  尹莫停在岳迁的手臂中,弯起眼尾,“怎么不让我直挺挺倒下去?”
  “你有病?”岳迁捞得吃力,尹莫看着挺瘦的,但很沉,刚才全身的重量都在他手臂上,现在还不肯动,他手臂都酸了!
  “考验考验警察的人性。”尹莫笑道:“看到群众摔倒,他会不会搭一把手。”
  岳迁将人推开,“我为你废了一条手臂。”
  “真的?”尹莫连忙捧着救他的那条手臂,夸张地吹气。
  已经有人看了过来,这俩男的,光天化日,也不知道在搞什么有伤风化的东西。
  岳迁咳了咳,不跟尹莫闹了,“你怎么来了?毕月佳……”
  “已经去看过了。”尹莫也收起玩笑,“她的情况有些复杂。”
  尹莫说的那一套带点玄学,而且有很浓的主观情绪,岳迁听完比尹莫更困惑,“那说明什么?”
  尹莫说:“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我以前也没留意过,一般来说,精神创伤到了她那么深的程度,气场都会很浑浊,我顺便看了医院的其他人,她是唯一一个气场非常清澈的。”
  “她……”岳迁尝试理解神棍的世界,“她在你们的视野中,不应该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尹莫认真地点头,“是。”
  岳迁皱眉,“她在装?”
  “装的话,也会影响气场。”尹莫说:“也不会清澈到那种程度。而且她为什么要装?”
  岳迁说:“那就无法解释了?”
  尹莫沉默了会儿,“我再想想办法。”
  岳迁突然道:“那吴汉成的气场怎么样?”
  “我没有看过。”尹莫解释,他并不会见到一个人就去看气场。
  “走,来都来了。”岳迁将尹莫拉到派出所,吴汉成木然地抬起头。
  “怎么样?”岳迁问。
  “非常浑浊。”尹莫说:“还记得长师傅吗,他去年看到的张艳丽,大概就是吴汉成现在这样。”
  “艳丽,艳丽!”吴汉成突然喊起来,声泪俱下,悲痛不已,“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我不想害你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我记不得了!”
  第89章 点火者(15)
  吴汉成突然忏悔让派出所非常紧张,他正在接受精神鉴定,一旦专家认定他有精神疾病,他就能逃过刑罚。岳迁亲眼看着他从炫耀自己杀死张艳丽到哭诉自己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用力撞击头部,以自残的方式表达后悔和懊恼。
  吴汉成暂时被控制住,钟所长着急得走来走去,“他这是过完了炫耀的瘾,终于冷静下来,想到了自保的方法?给我演这一出!”
  岳迁盯着监控器,吴汉成仍旧在嚎啕大哭,双手不断做出合十作揖的动作。假装忏悔的嫌疑人他见得很多,吴汉成比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要夸张,就如钟所长所说,吴汉成的表演痕迹太重了。
  但岳迁越是看,越觉得吴汉成的夸张中,其实有真实的痛苦,他很清楚是自己杀了张艳丽,他也知道他们夫妻之间有难以调和的矛盾,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真的能够下手,他是茫然而绝望的,这和之前那个清晰讲述杀人经过的他截然不同。
  他的气场很浑浊。岳迁脑中浮现尹莫的话,同时又想到尹莫对毕月佳的描述,她的气场很清澈,和精神病院所有人都不一样,在发现有人在观察她之后,她逃走了,将自己藏在他视线接触不到的地方。
  一个住在精神病院接受长期治疗的人,气场清澈,而没有精神病史的吴汉成非常浑浊。这是什么道理?
  “我有种预感,吴汉成的鉴定结果肯定是有精神障碍。”钟所长烦躁地说。
  岳迁安抚他,“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办法。吴汉成过去没有精神病,突然在精神病的影响下杀人,那他如何患上精神病,也是调查的一个途径。”
  钟所长叹气,“话是这么说……”
  岳迁明白钟所长的顾虑,吴汉成年纪大了,这对他来说,本就是个“优势”,如果再加上精神问题,他真可能不用为所作所为付出任何代价,这对被害人来说是不公平的。而调查吴汉成的精神病从何而来,对派出所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岳迁再次来到吴汉成面前,他蓬头垢面,手上脸上都是泪,像一团被揉得紧巴巴的,然后被丢到水中泡烂的草纸。
  “还认得我吗?”岳迁问。
  吴汉成盯着他看了会儿,嘶哑地说:“岳,岳警察。”
  “很好,还没有神智错乱。”岳迁重新对吴汉成提问:“是你杀了张艳丽?为什么杀害她?”
  吴汉成抱着头,浑身发抖,桌子都跟着抖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岳迁说:“你不知道为什么杀她?还是不知道杀没杀她?”
  “我没杀人!我没杀人!”吴汉成歇斯底里地说:“肯定是你们搞错了!艳丽是我的妻子,我们几十年都走过来了,我怎么可能杀她!”
  钟所长在监控室狠狠握起了拳头。
  “但上次我问你时,你很得意地跟我说,你如何拿吴危出了车祸骗她,如何带她来到垃圾堆,如何用麻绳把她勒到断气。”
  吴汉成抖得更加厉害,眼泪和汗水不停滴落在桌子上,“我不知道我那时到底怎么了!我真的没有那么恨她!”
  岳迁说:“所以你还是承认,是你亲手杀了张艳丽?”
  几分钟后,吴汉成点头,“我,我后悔啊!”
  岳迁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他说他后悔,如果他是装出来的,那这演技也太好了。岳迁有些动摇,想到另一种可能,问:“老吴,你现在的处境很麻烦,你杀人是事实,物证我们已经找到了。我问你,在你动手之前,是不是有人向你灌输了什么?”
  吴汉成抬起头,眼中充满不解和迷茫,他机械地摇头。
  “你再想想呢,你的保健品经理詹还,平时都跟你说什么?”岳迁问。
  “小詹……”吴汉成低哑地说:“他很关心我的身体,给我推荐产品……”
  “还有呢?你们聊张艳丽吗?”
  “艳丽……”
  吴汉成情绪稍微平静了些,而他说的和詹还交待的差不多,家里的钱由张艳丽管,他要买保健品就要经过张艳丽,虽然他也能强行拿,但几十年都这么过着,他习惯了事事问张艳丽。
  张艳丽不肯买“清听”让他很苦恼,其实买不买都是其次,他耳朵坏了这么多年,叫得上号的医生都看过了,他比谁都明白,难治,治不好,吃“清听”也就图个心理安慰。可张艳丽那绝情的态度让他很难受,自己的妻子丝毫不关心自己,这换谁也不舒服。
  他要面子,无法向别的老头倾诉,只能向詹还倾诉,这抱怨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怎么都收不住,每次见到詹还,他总要将张艳丽数落一通,数落完感到气出了一大口,轻松许多。
  “那詹还怎么说?”岳迁问:“和你一起抱怨?开解你?还是……他觉得只要张艳丽不在了,你的烦恼也不在了?”
  吴汉成突然从混沌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你是说是小詹在潜移默化中影响我,怂恿我去杀了艳丽?”
  岳迁身子向后,缓缓靠在椅背上,“老吴,你知道吧,23号下午,詹还去找过张艳丽,他被张艳丽骂了个狗血淋头。”
  吴汉成嘴唇抖动,暂时没能说出话来。
  “我也不瞒你,在你突然承认杀死张艳丽之前,詹还才是我们重点怀疑的人。他急切地需要你们这些客户的大单,对他而言,如果没有张艳丽,你就会对他言听计从,他让你把明年、后年的产品一起买了,你都会照做。张艳丽却按住了他的算盘,他缺单子,就升不上去。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说他怎么看张艳丽?”
  “但是……”吴汉成眼中泛起担忧,岳迁看得很清楚,只有担忧,没有怀疑和憎恨。“但是小詹是个好人,你们,你们都误解他了,他有沉重的业绩压力,这次如果升不上去,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这些,这些他都跟我说了,他一直是个很坦诚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