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作者:初禾      更新:2025-11-11 22:07      字数:3164
  金恺恩案前期线索很少,主要是找不到动机。但李楔的出现让动机变得不那么重要,而曾皓星和李楔有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和毕月佳关系密切。
  岳迁打算从这点入手,当然,还需要尹莫那边的支援。
  尹莫回到河畔疗养院,他并未出现过伤害自己或者他人的举动,因此回家一宿在护工眼中很正常。
  尹莫在花园溜达了一下午,黄昏十分,毕月佳才姗姗来迟,她依旧是素色的打扮,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可怜女孩。尹莫发现她注意到了自己,缓缓走上去,但没有像上次那样近。
  毕月佳身上的气场又变得非常清澈,仿佛没有沾染到一丝一毫的尘埃,她脸上挂着浅淡平静的笑容,尹莫想到了安详这个词。
  但他记得很清楚,上次毕月佳的气场不是这样,那甚至比杀人后的吴汉成还要浑浊。一个人的气场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而尹莫正好是这变化的亲历者。他似乎明白毕月佳是如何激发他那些邪恶的欲望了,通过转移气场。只是她大约不知道,他的邪恶不是杀人犯罪,而是占有某个人。
  毕月佳的眼中有胜利者的光芒,她也许以为自己警告到了他这个冒昧出现,想要窥探她秘密的人。
  但尹莫报以更高傲的审视,几秒后,毕月佳眼中的笑意消失了,她周身那些清澈如水的气场渐渐被浓雾覆盖。
  第101章 点火者(27)
  吴汉成现下本应在看守所,但他在作案后心理出现严重问题,身体情况也突然糟糕,正在住院治疗。岳迁在病床边见到他时,有些意外,这个在不久前杀死了妻子的男人,居然一下子苍老得这么厉害。
  吴汉成挣扎着坐起来,嘴里絮絮叨叨,仔细听,他仍对杀了张艳丽的事不能释怀。照顾他的护工听多了,低声嫌恶道:“杀人的是你,后悔的也是你,早知今天何必当初?”
  “法院判我刑了吗?”吴汉成愁苦地望着岳迁,“死刑吗?什么时候执行?”
  岳迁摇摇头,吴汉成的案子现在还在检察院,离上庭还早,吴汉成这状态,等不等得到上庭那天都不知道,而且考虑到他的客观情况,大概不会是死刑。
  “老吴,跟你打听个事。”岳迁说:“你以前钓鱼都是去回涌河?”
  吴汉成愣了愣,仿佛想起了过往的岁月,“啊,艳丽带我去那儿。”
  老两口也不只剩下互相憎恶,恨不得对方死的回忆,也有风和日丽的时候。
  吴汉成大半辈子扎在工作中,上了岁数才因为张艳丽,有了钓鱼这个爱好。最早,饵料都是张艳丽帮他准备,他木讷地握着钓竿,鱼上钩了第一反应是紧张害怕,这时候,张艳丽会嘲笑他呆,然后接过竿子,把鱼拉起来。
  真奇怪,吴汉成想,他明明差点死在回涌河,是张艳丽害他掉下去,可是现在,当他回想那条熟悉的河,想到的却是和张艳丽相濡以沫的点滴。
  人啊,真是复杂。
  “你知道回涌河附近有个疗养院吗?”岳迁展示照片,同时观察吴汉成的反应。
  吴汉成点头,“知道,那里面全是疯子。”过了会儿,他又说:“疯子还出来放风呢。”
  “放风?”岳迁问:“你遇到过他们?”
  “他们也来钓鱼,那个精神病院还有那种专业的渔具,说是弄回去加餐。”
  “这个女孩儿,你有印象吗?”岳迁让吴汉成看毕月佳的照片。
  “哟,是她。”吴汉成疑惑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岳迁心跳快了些,“你们认识?”
  “也不能说认识,打过照面,一起钓过鱼。”吴汉成说:“噢,艳丽很喜欢她。”
  “喜欢?为什么?”
  “艳丽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以前不让生。”
  吴汉成说,他和张艳丽婚后不久就有了吴危,他喜欢儿子,儿子能继承老吴家的姓,可张艳丽觉得女儿很好,不像男孩那么调皮捣蛋,厂里不少家庭都有女儿,张艳丽很是羡慕。不过当年的政策,像他们这样的双职工家庭,要是敢生第二个孩子,那是要丢工作的。那么好的铁饭碗,丢了太可惜,生女儿的事便作罢了。
  钓鱼遇到精神病院放风,张艳丽本来有些生气,但疯子们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不攻击人,还很有礼貌,工作人员组织他们钓鱼,他们一个个看着就跟正常人差不多,甚至比正常人更平和一些。
  一个女孩的水桶飘了过来,女孩着急地追,张艳丽将水桶拦住,还给女孩,女孩礼貌地鞠躬道谢。她穿着白色的运动服,头发扎了个团子,看着乖巧懂事。
  她回到伙伴中,张艳丽又想起年轻时的遗憾,跟吴汉成说:“你看,女孩儿多好。”
  吴汉成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诧异于疯子也这么有教养。
  张艳丽坐了会儿,觉得没劲,索性去和疯子们钓鱼,吴汉成看了眼,知道她是想跟那个女孩聊天。
  不久,疯子们的放风时间结束了,张艳丽帮了女孩的忙,她收获颇丰,张艳丽也特别高兴,回家的路上不停跟吴汉成说着精神病院的事。女孩叫月佳,以前是正常人,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精神崩溃,才住了进来。
  “不是疯子啊?”吴汉成说。
  “不要疯子来疯子去的,都是可怜人。”张艳丽纠正,后来吴汉成每次习惯性说疯子,她都要指正。
  “你们遇到过几次?你还记不记得具体时间?”岳迁问。
  吴汉成闭上眼睛回忆,“可能有四次?”
  最早是去年7月,热得厉害,接着是9月下旬,降温了,秋高气爽,这两次吴汉成都觉得很愉快。去年张艳丽已经不大跟着他钓鱼了,嫌没劲,可能因为遇到月佳,张艳丽跟他说的话都比平时多。
  但后来的两次,吴汉成越想,眉头皱得越深。去年11月下旬的一天,出了大太阳,没有风,即便是河边也不冷,他们又遇到月佳,不过这次不是集体活动,月佳是和自己的护工单独出来散步晒太阳。
  吴汉成还是原地打坐,张艳丽和月佳一块儿散步去了。他本以为张艳丽回来之后,又要跟他念叨精神病院的事,前不久张艳丽因为退休太清闲,甚至异想天开,想去当护工。但这次,张艳丽没怎么说话,他主动问,张艳丽也敷衍了过去。他只当张艳丽累到了,情绪不太好。反正他和张艳丽经常吵架,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张艳丽脾气不好他是知道的。
  吴汉成渐渐露出困惑迷茫的神情,当时不在意的细节,如今想来,却似乎是某种先兆。
  他与张艳丽从来就没有深爱过彼此,但毕竟是夫妻,亲情是很深的,平时有争吵,也有好好说话的时候,可似乎是从那次钓鱼回来之后,张艳丽就越来越厌恶他,嫌弃他耳背,故意用很小的声音说话,他听不见,她就大发脾气,家里的氛围越来越糟糕,他也越发不愿意在家里待着,去夜钓的次数也增加了。他落水那次,张艳丽难得和气地提出跟他一起去,他很高兴,没想到张艳丽是为了害死他。
  他住院治疗,后来出院,张艳丽倒是不像之前那样厌烦他了,但他差点被害死,对张艳丽很难放下戒心。
  “那最后一次呢?”岳迁问:“你最后一次见到月佳是哪天?”
  吴汉成说,是4月中旬。保健品成了他和张艳丽之间又一个矛盾点,张艳丽虽然没有强硬地不让他买,但时不时翻起的白眼,动不动就阴阳怪气,还是让他非常不舒服。他烦闷地钓鱼,发现有人靠近。
  月佳还没有单独和他说过话,微笑着叫他“吴伯伯”。
  他不擅长和小姑娘打交道,连忙说:“我老伴儿今天没来。”
  “你钓了好多鱼啊,我今天还没有收获。”月佳给他看自己的桶,里面空空如也。
  他不大自在,没说话。
  月佳坐在他旁边,“吴伯伯,你帮我钓点吧。”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他点点头。
  岳迁等着吴汉成接下去的话,却看见吴汉成茫然地张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吴?老吴?”
  吴汉成回过神,“啊,说到哪里了?”
  岳迁感到一丝不妙,“你说月佳请你帮忙钓鱼,然后呢?你们聊了什么?”
  “我……”吴汉成迟疑道:“我们好像没聊什么,我不记得了。”
  “你们没说话?就这么坐着?”
  “钓鱼是不太能说话啊。”可吴汉成的神情说明,他其实并不确定。
  岳迁问:“你想不起当时的情况了?”
  吴汉成揉了揉眼睛,“不是,我……说不好。”
  床头的仪器发出警报,吴汉成的心率血压都突然升高,他似乎又陷入了杀害张艳丽时的那种亢奋状态。
  医生来看了看,等吴汉成平静下去,岳迁才继续问:“你对那天的记忆比较模糊,一下午好像很快就过去了,你明明和月佳不熟,但就像两个老友,安稳地度过了几小时,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