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作者:崖生/深海先生      更新:2025-11-11 20:59      字数:3223
  我明白的,已经太晚了。
  眼前模糊起来,我使劲眨了眨眼,侧眸看向窗外,却不禁睁大了眼。直升机正缓缓下落,向一个立有红十字架的建筑顶部接近。
  这里是一所医院。
  薄翊川带我来医院做什么?
  该不会是他察觉了什么要给我做检查吧?
  我不由紧张起来,见直升机降落在停机坪上开了门,我就想跳起来逃跑,可根本做不到,一个保镖过来把我拖到轮椅上,栓住了双脚,推着我跟着薄翊川进了顶楼电梯,叮一声,电梯下行停了下来。
  第66章 日蚀
  电梯门一开,我抬眸就看见内科的标牌,一个戴口罩老医生迎上前来:“川少,您来了,体检的绿色通道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薄翊川扫了我一眼,对那医生道:“老余,给他做个全面体检,他总流鼻血,我觉得不太正常,重点查查是什么原因。”
  “好的,他坐着轮椅是因为......”老余疑惑地打量着我。
  “精神不大稳定。”
  体检?
  我心惊肉跳,想要阻拦,可想想又把话咽了回去。
  不外乎我太了解薄翊川的脾性了,我要是说不做,效果只会适得其反。不过,要想检测并确诊我的病情,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神经内分泌癌,简称men,本来就是一种罕见病,尤其是我这种因为生物激素副作用导致的,就更为稀少,很可能世上仅此一例。常规体检尿液和血液检查只能检查出神经性内分泌细胞分泌的特定激素物质,在发现激素指数水平不正常后,还需要结合内窥镜检查、加强版ct扫描和病理学筛查,确诊前后不少于两周,乔慕之前应该也只是通过体检中抽血检查,发现了我血液中含有特定的激素物质,判断出我可能患有神经性内分泌肿瘤,但不知道我已经末期了。
  薄翊川不会那么快知道我的病情,我还有时间。
  “你们俩把他看紧点,我上去看看叻沙。”
  “川哥,我们也想看看小沙的情况。”忽然,一个保镖出了声,眼圈泛红,而另一个年纪更小些的小平头,已经在抹泪了。
  “也不知道警察能不能找到那帮窃贼,都说家贼难防,这话我现在是信了,谁能想到那个叫阿实的居然是窃贼的内应,敢偷川哥阿妈的遗物,还把叻沙伤得这么重,要是他们找不到,我们就自己去找!”
  我心一颤,薄翊川身边的保镖都是他的部下,都是叻沙的战友,他们不知道我就是阿实,我就是重伤了叻沙的罪魁祸首,而且就近在他们眼前。窃贼——薄翊川为了包庇我,居然对自己的兄弟们撒下了这种弥天大谎,他的心情一定相当矛盾和负疚。
  想着我抬眸看向薄翊川,果然见他垂着眼睫,下颌绷紧,静了几秒才说:“等守着他做完了检查,你们和他一起上来。阿拓,阿麦,今天过后,你们还有其他兄弟就可以带薪休假了,这个假没有期限,你们想休到什么时候就休到什么时候,等什么时候想工作了,我会给你们安排待遇更好的职位,就不要再跟在我身边了,太辛苦,也太危险。”
  “川哥,你这是要辞退我们吗?不,我们就想跟着你!”
  两个保镖齐齐摇头。
  “对,你去哪我们去哪,不要薪水都行!这就是最适合我们的职位了,要让我们坐办公室,我们可待不住!”
  薄翊川神色复杂地吸了口气,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回了电梯里。
  我被护士推着在医院里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做完了所有能做的检查,太阳落山时才结束,那位姓余的医生拿着检查报告,随我和保镖一块上了电梯,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侧面的医院大门匆匆进来,恰巧往这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的一瞬,那人盯住了我。
  “欸,那不是慕哥吗?”
  一个保镖按住电梯开关按钮,“慕哥!来看叻沙吗?”
  “是啊。”乔慕停住脚步,却没进来,朝他们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目光却凝在我身上,眼神莫测:“你是......薄知惑?你怎么从国外回来了,还坐上了轮椅?是病了还是伤了?”他的目光落到老余手上的检测报告上,“来医院做检查的?川哥是不是也来了?”
  我磨了磨牙,笑了下,一个保镖回答:“是啊,川哥在楼上,慕哥,你不进来?”
  乔慕的脚往前迈了一步,又滞住了,笑了笑,:“等会,有个病人要转院到我们那去,我办个手续,你们先上去吧。”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底不禁掠过了一个念头。
  ——他不会去趁机偷看我的体检报告吧?
  这念头在脑海里反复翻滚着,电梯门已打开了。住院部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薄翊川一人。
  被推到了icu的玻璃窗前,我一眼就望见了里边戴着呼吸机的叻沙,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皮浮肿,已经辨不出原本的面目。
  “川少,这是体检报告,不过目前出来的只有一些基础检查的结果,没什么大问题,血样检查和ct以及胃肠镜都要再等上两天。您担心的他流鼻血的问题,我为他做了鼻腔内窥镜检查,他的鼻腔内侧毛细血管比一般人脆弱,也有新的损伤,可能是因为这个造成的,但不排除有其他的原因,这个要看后续的检测才能确定。”
  薄翊川接过检测报告,点了点头。
  “叻沙!”一个保镖上前靠近玻璃,“川哥,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没有生命危险,万幸那一枪没有打中脑干,目前为止也没有发生感染,但将来他能不能醒还是未知数。”薄翊川透过玻璃反光,眼神严厉地看向我,这一句显然是说给我听的。
  我咬住嘴唇,解释的话梗在喉头——他的老部下就在旁边,我一旦开口解释,他们就会知道我就是阿实,是重伤叻沙的罪魁祸首,我被抓不打紧,但这么做兴许会令薄翊川众叛亲离,在这种原则性问题面前,难说他们会站在薄翊川那边,还是会选择站到他的对立面,更严重点,如果有人去举报他,他会沦为我的共犯,一生前途荣誉尽毁。
  我得走,我得尽快离开,在回去报仇之前先打电话给国安局或者警署自首,说些什么把薄翊川摘干净,再想办法脱身。
  进到骑士十五世里,薄翊川也没再和我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似乎有很多消息要处理。
  瞥见窗外的街景,我辨认出这是去吉隆坡市中心的路。
  “哥,这是去哪啊?”我问。
  他静了几秒,才答:“去集团股东晚会。记住,你是代表翊泽去的,就和以前一样,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
  我心下一刺,但旋即反应过来,他让我代表薄翊泽出席公众场合的目的和以前肯定不一样了,毕竟婆太都不在了,而我现在这样,也离薄翊泽的人生愿景南辕北辙,实在没有资格再做他的桥了。
  但我还是想不明白薄翊川这么做的用意,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他顶了顶腮:“因为,灯下黑。”
  我恍然大悟,心下一片柔软,都要化开了,原来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
  他的新婚夫人阿实作为盗取鸽血红重伤叻沙的窃贼消失了,警方正在四处搜查,但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高调归来的薄二少头上来,我完完全全成为了另一个人,薄二少的身份,就是最好的障眼法。
  “哥,”此刻保镖都在前车厢,中间有隔层,隔音效果应该很好,我拽了拽他的袖子,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凑近他耳边,“其实,我不是故意的,那会是枪走火了,我没有想要杀他,只是想要打晕他......”
  “薄知惑。”他打断了我,眯起双眼盯着我,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别以为撒娇我就会相信你的狡辩。就算那一枪只是走火,那他耳朵里冰锥造成的穿刺伤呢?别告诉我,你觉得把冰锥插到人的耳朵里不会致命。”
  我一愣,摇了摇头,我确实拿了一把冰锥撬了锁,但应该没有拿它攻击叻沙啊?难道是当时我太慌张了,失手用了冰锥?
  我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有没有用冰锥攻击叻沙,当时我完全处于超频状态,精神极度紧张和亢奋,以至于从被叻沙发现到离开码头的记忆都有些模糊,竟然只记得枪走火的时刻,可离开码头时看见的抱起叻沙的、肯定是薄翊川的白色人影了。
  会不会是我们打的太激烈,不小心撞到了冰锥上?
  “到现在还在推卸责任。我把你带去看他,是指望你会为此感到愧疚,看清这不是打进你账户的赏金数字,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但现在看来,你压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你已经没有良知了。”薄翊川一字一句,黑眸漫上寒意,“薄知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任那寒意沁入我的心,将那簇挣扎的想要被他谅解的渴望渐渐压熄,恢复成属于一个将死之人的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