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虽然待李思严苛了些，算不得什么慈爱的老长辈，但也从未短她吃喝，甚至教了她一身本事。
  而李思从小心思单纯，而且知恩图报，怎就突然成了今日这副白眼狼的模样？
  她失踪的六年里，张墨用了各种办法寻找她的踪迹，却没有半点消息。而她在地表活得好好的，又为何从不主动联系地堡？
  张墨心中还藏着一丝担忧，也许她并不喜欢地堡，也不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可是，这么多年了，张墨的身边只有李思。
  他不想放弃李思，哪怕用尽手段，他也要让她再回到他身边。
  第4章 生日快乐
  张墨对家没有任何的概念。
  他虽是堡主之子，却从小跟着生母。他儿时所有的温暖、庇护、爱，都来自那个强大又离经叛道的女子。
  在地堡崇尚体外胚胎培育外加基因筛选技术孕育生命，她母亲却偏偏选择最传统的人体孕育方式。
  她说一个母亲有权利用她想要的方式去生养她的孩子。她说人类不曾破解基因的所有秘密，却试图戴上神的手套去滥用基因技术，是在自取灭亡。
  正因为他是未经过严格的基因筛选并且由人类分娩，他在地堡被视为不洁，饱受歧视。
  堡主的孩子众多，他从来都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
  可他十岁之前都由他生母庇护，过得并不算艰难。
  这么一个值得依靠的母亲，却偏偏在他十岁那年就意外离世。
  而后的人生很艰难，还好张墨遇上了李思。
  李思有着一双和他母亲相似的眼睛，和同样坚韧不服输的性格。
  当年他在地堡的角斗场，第一次见到她时，就被她那双明亮又写满求生欲的眼睛吸引。
  她才八岁，浑身是伤，眼神锐利，能一举灭杀比她体型大数倍的成年人。
  而此时，张墨再次抬眼，李思的双眼在烛火的映衬下更加灵动。
  张墨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再次入座：“所以，现在可以吃蛋糕了吗？”
  李思没有再踹飞椅子，反倒收起插在地上的刀。
  蛋糕上只插了一根蜡烛，眼看就要燃尽。
  “吹蜡烛吧。”张墨提醒李思。
  李思鼓起嘴，利落地吹灭了蜡烛，随即起身提刀离去。
  张墨扭头问：“怎么不许愿？”
  “不喜欢。”
  张墨继续追问：“怎么不吃蛋糕？你以前最喜欢吃甜食了。”
  “现在不喜欢了。”
  李思冷着张脸，径直往卧室里走去。
  她才没心情在他面前吃蛋糕。
  张墨那不要脸的，是不是忘了她是在六年前生日那天，被他以观光名义送到地表的？
  那天她还兴奋了许久，结果等来的却是暗杀。
  至此之后，每年的生日李思都穿漂亮的衣服，吃美味的蛋糕，她学着重新爱自己，也只爱自己。
  六年了，她已经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也从一开始的自我怀疑，给施暴者找借口，转而变成对张墨的怨恨。
  而今她已经不会做生日那天的噩梦了。
  伤害过她的人，她也绝对不会再给他再次伤害她的机会。
  “砰！——”关门声响起。
  李思反锁了房门后，靠在门背后，开始骂骂咧咧：“天杀的，什么时候不能醒，偏偏在我吃蛋糕前醒。”
  这桃子风味的蛋糕是杭城知名蛋糕品牌的最新款，她让何之清早早预定好的。
  都是那煞风景的张墨，让她一口都没心情吃。
  李思端起刀，将刀顺手放在床边的刀架上，又咒骂了句：“今晚要是做噩梦，就斩了那该死的张墨。”
  房间内刀架的高度，长度，甚至距离床的距离，都同之前的公寓一模一样。
  何之清办事，总能办到她心坎儿上。
  她环视四周，全屋格局和之前相同，可风格却同之前的简约风格不一样，在现代风格基础上混搭了一些宋代家具。
  只因为她一个月前提了句她最近喜欢看古装武侠剧。
  这一细节，更加强了李思想要拿下何之清想法。
  他们这团队离不了军师，而她的日常生活也完全不能没有他。
  一个狩猎者，如果结了婚，那就意味着彻底告别了职业生涯。除非他的结婚对象是另一个狩猎者。
  李思走到床头柜前，柜子上果然像之前一样，贴着一张便条“祝好梦”。
  何之清知道她睡眠不佳，入新宅时都会给她一小段祝福。
  刚开始几年李思总睡不安稳，梦中惊醒的她看到便条就能再次安然入睡。
  李思伸手摸了摸纸条，他的字迹娟秀，和他的眉眼一样柔和温暖。
  李思很喜欢何之清温润如玉的长相，同这个弱肉强食世界完全不同的温柔，甚至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神性。
  而此时，屋外的张墨正摸着冰箱上贴着的五人合照。
  照片中的李思笑得很灿烂。
  张墨指尖轻触她的笑颜，忽然觉得压在心底六年的阴霾散去了些。
  李思消失的这六年，张墨一来怕她遭遇了意外，二来就是害怕她过得不好。
  如今看来，她过得很好。
  阿思这孩子，从小心思重，也很难交到朋友。在这里能笑得这么开心，真的很难得。
  照片中李思歪着脑袋，身体也朝着右侧明显倾斜。
  等等，她的脑袋，似乎就要靠在旁边那人胳膊上。
  张墨眉头一皱，霎时身体都跟着紧绷起来。
  那个该死的男人是谁？
  那男人同他差不多高，足足高出李思一个脑袋。
  他明明身材壮硕，却看着纯良无害。
  问题都出在那张脸上，笑眼弯弯，看着人畜无害。
  假惺惺，虚伪，一个大老爷们，笑成这样，就是个笑面虎。
  张墨暗自唾骂了句。
  张墨已经狠狠地记住了这人的长相，并且将他划入重点考察范围内。
  而后他又将目光落到李思的左手边，那里杵着个笑得憨傻的男孩。
  张墨回忆了一番，这应该就是奴隶市场上同李思一起来的男孩。
  这男孩的左手边，还站着两个中间隔了半米的一男一女。
  女子身材丰满妙曼，明艳系长相，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似乎在朝一旁的男子翻白眼。
  另一边的男子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是标准的地表硬汉长相，戴着墨镜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脑袋瞥向另一边，一副不想搭理明艳女子的模样。
  确认完照片中的所有人，张墨已经确定其他三人都是心思长在脸上的货色，只有那笑面虎，阴险，心思深沉。
  张墨伸手，指尖重点敲了敲那男人的脑袋。
  做完一切，他转身回到餐桌前，烛火已经被李思吹灭。
  他坐到蛋糕前，双手合十，像之前的六年一样，虔诚许愿：“祝阿思天天快乐。”
  许愿完，张墨却迟迟不舍睁眼。
  他看到了八岁那年的李思，瘦瘦小小趴在蛋糕前，眼巴巴望着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蛋糕。
  吹完蜡烛，李思急着想要伸手抓蛋糕，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
  “要先许愿。”
  李思皱眉迟疑了片刻，双手合十脆生生说道：“我要一辈子和张墨在一起。”
  她总是不分场合直呼他大名，张墨喜欢，却也害怕。
  那时的他很弱小，不足以保护身边他喜欢的任何人，包括他的母亲。
  李思是他的软肋，但不能让旁人知晓。
  张墨冷着脸道：“可以许三个愿望。”
  李思不假思索地笑道：“一个愿望就够了。”
  李思的回答让张墨很受用，他笑着补了句：“愿望不能说出声，否则就不灵了。”
  李思一脸惊恐，懊恼道：“你怎么不早说！”
  张墨睁眼，从回忆中抽离，他望着眼前的蛋糕，微笑道：“阿思，你又和张墨在一起了。”
  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消散：“可惜，你现在好像不那么喜欢跟我在一起了。”
  女孩子大了，心思也多了，自己错过了她六年的成长期，一切也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张墨叹了口气，起身想要转身离去时，又望了一眼蛋糕。
  也许阿思那孩子就是今晚闹脾气，不想吃蛋糕，明天可能又想吃了。
  他随即将蛋糕重新装盒，放入一旁的冰箱内。
  他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客卫，还有一个狭小储藏室，他随意拆了几个箱子，垫在地上，裹着浴巾，一夜辗转难眠。
  他琢磨着，该努力为李思弥补些什么，才能让她重新找回儿时对他的依恋。
  张墨不知道，那个“我要一辈子和张墨在一起”的生日愿望，李思默默许了五年。
  流落到地表后的生日，李思再也不敢许愿。
  今夜的李思，一夜无梦，酣睡到了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