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眼身旁的李思，她恐怕不知道，他如今最怕的，是地堡内有人拿大做文章。
  而他的父亲，也深知他的这一弱点。
  “你既然是他的得力干将，他又何必如此弯弯绕绕？”李思不解。
  张墨冷笑一声：“这里跟弱肉强食，规则直白的地表不同。他既喜欢我这把刀，可也害怕刀太过锋利而伤了他自己。”
  “所以百般折磨，美其名曰磨炼你？”李思反问。
  “是吧。”张墨含糊应道。
  他并不想将自己太过危险的处境告知李思。
  他父亲心中，一个好用而又完美的儿子，应该是一匹孤狼。凶狠，得力，但只要老狼王一声令下，狼群内就会对他群起而攻之。
  他需要他孤傲，蛮横，四面楚歌……
  “他兴许是一个合适的堡主，但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李思一针见血评价道。
  张墨冷笑一声：“也无所谓，我早已对他不抱任何希望。”
  儿时他也渴望过从父亲那边得到片点关爱，可他发现所有的爱都是有代价的，甚至需要超额交换的。
  而后他就不再对那一点可怜的亲情抱有期待。
  没有期待后，他就不再失望，也不再难过……
  李思拍了拍张墨的肩膀，嘴角带笑：“你放心，有我在。”
  “嗯。”张墨笑着点头回应。
  “明日我应该一早就要去应付堡主，你可以拿着我的身份凭证出门随意逛逛，顺便找找何之清。虽然是大海捞针，但兴许能找到。”张墨继续道。
  李思点了点头：“好。”
  一路上两人回忆着儿时在地堡的事，细细翻找，李思又记起不少温情的回忆。
  原来对一个人的心态发生变化后，就连那些回忆也会跟着变化。
  回家的路途很长，可两人很快到家。
  原本李思因为没有找到何之清，心中的那点失落竟然被一路的闲聊抚平。
  而张墨因为父亲的薄待心中生出的那么一丝不甘，也跟着消散。
  明日一定更艰难，可两人心中都没了恐惧和烦闷。
  李思觉得现在同张墨的关系正是她喜欢的距离和方式。
  可她不知，张墨并不这样认为……他心底，生出了不一样的念头，不知从何时起。
  第60章 你来了
  许久未回地堡的李思，竟是一夜好梦。
  她睁眼看到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童年环境，忽然生出一种从未离开过地堡的错觉。
  可外面传来的食物香味，提醒她早已不是童年。
  毕竟曾经的她和张墨，日常都是靠着营养液度日。
  张墨甚至会按照她的年龄订购不同的产品。
  虽然不缺成长所需的必要养分，可味道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
  无非是加了甜味剂和各类果味增香剂。
  李思是到了地表后，才对食物有了不同的理解。
  李思推门出去，张墨刚把做完的食物端上餐桌。
  李思见早餐是单人份的，疑惑道：“你不吃？”
  张墨急匆匆地从冰箱内拿了一包营养液：“我得马上出门，堡主派来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如果我再不下去，恐怕要派飞行器来接人了。”
  “既然赶时间，你也不用费心准备早餐。”李思语气很礼貌，甚至带着点生疏。
  已经走到门口的张墨扭头笑道：“可你喜欢啊，难道不是吗？”
  味觉被唤醒的李思，早已觉察到肚子咕咕乱叫。
  她已经急匆匆进了洗漱室，急着洗漱完吃早饭。
  来不及同往外跑的张墨打招呼，她只吼了句：“对，我喜欢。但还是要客气一下，不能觉得什么都理所应当。”
  张墨打开了房门，回头笑着应了句：“你可以觉得理所应当，以后都不用同我客气，喜欢什么尽管提。午饭我应该顾不上了，你去外面吃点好的，身份凭证给你留在桌上了。”
  地堡人类的身份凭证分两种，内置的小型芯片和外置的腕带。
  张墨留了个腕带给李思，有了这腕带，出入各个场所，甚至付费买单都可以。
  李思正对着洗漱仪器进行到洗脸的步骤，匆匆应了句：“知道了。”
  张墨见李思急着吃自己做的早餐，心情跟着愉悦起来。
  原本早上堡主的信息让他心烦意乱，如今却哼着小曲一路往外走去。
  李思从洗漱室出来时，屋内已经没了张墨的身体。
  今日的早餐是中式的，牛肉拌面配一小碗豆腐汤。
  李思还没有凑近，已经闻到了酱汁和肉、面混合的浑厚芬芳。
  而豆腐汤配合着葱花，一股淡雅的咸香同牛肉拌面的味道闻着很搭配。
  李思已经取下了纱布，她眼周的灼伤已经完全恢复。
  只是被毒液腐蚀的瞳眸呈现出诡异的灰色。
  配合着她涣散的眼神，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有视觉障碍。
  李思很爱各类中式口味的饭菜，可因为烹饪复杂，早餐很少吃中餐。
  李思尝了一口面条，又尝了一口豆腐汤，满足地感叹了句：“张墨果真是学什么都快，不愧是地堡的头脑王者。”
  吃饱喝足，李思清理了厨房才慢悠悠出门闲逛。
  有了张墨的身份凭证，她一路畅通无阻。
  她漫无目的，从周围的街区，一路往儿时的学校走去。
  并非刻意，只是之前每日上学的路线，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不自觉地沿着那条小道一路往前。
  公寓所在的地段虽然只是一般的平民居所，可李思念的军事学校却在地堡的核心区域。
  军事学校学费高昂，一般的平民根本无力供养。
  张墨十几岁就在军方任职，虽然之前职务不高，工资也不多，但却把大头的费用花在了她的教育上。
  细细回想这些，李思都忍不住感叹，除了严苛，没有人情味，那时候的张墨也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家长。
  而李思走到一处空旷的绿地前，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栋纯白色的高耸建筑，是地堡内最高神权的象征。
  而里面住着的人，也是地堡最高神职人员，世人叫他神主。
  李思很小的时候见过他，还许过愿，可惜那个“永远跟张墨在一起”的愿望也落了空……
  她一度以为那人是个和蔼可亲的老者，没想到竟是张墨的弟弟。
  思索间，李思不知不觉走到了楼下。
  一楼的大门紧闭，空旷的草坪上也没有等待进去告解的人。
  今日神主大楼应该是不开放的。
  李思感叹了句，正要扭头往外走。
  可她不知道，高楼的上层，监控器前的一个男人，正咬牙切齿道：“昨儿个害我丢人，今日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说话之人正是昨日被张墨教训过的高炬严。
  他今日脸颊还在泛红，火辣辣的疼痛感，提醒着他昨日的屈辱。
  除了晚宴上被张墨嘲讽，被长姐打脑袋怒骂，他在晚宴结束后，在家被他父亲母亲又是一顿混合双打。
  他父亲甚至不让他用药。硬生生扛着受伤的脸皮出来见人。
  这人，丢得实在太大。
  今日本来不是他值班，毕竟他只是神主大楼的新人。
  可他生怕在家又惹父母长姐不愉快，特地和同事换了班。
  “今天这班，我算是换对了。”高炬严咬牙切齿道。
  他身旁恰巧一个临时工递来了热茶：“高管事，您先喝口热茶。”
  高炬严接过热茶，指着监视器上的李思，朝着一旁的临时工笑道：“你去门外，把这人领到十九层。”
  “十九层？那是神主在的楼层，今天不是告解日，谁都不能去十九层啊……高管事，您这是想让我丢饭碗啊……”那临时工害怕道。
  高炬严笑道：“你放心，我有删除监控文档的权限，视频我会处理好，到时候就说是这蠢女人误闯了上去。”
  “这，这能行吗？”临时工依旧恐惧。
  高炬严冷笑一声：“你如果不按我说的办，今天你这饭碗就丢了。”
  临时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高炬严顺势拍了拍他颤抖的胳膊：“你放心，你帮我做了这事，我保证你能转正。我们高家的实力，你应该是知道的。”
  临时工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好的，我去处理……管事，您可千万要保证让我转正啊……”
  “放心，既然你帮我做事，那你就是我兄弟。”高炬严笑道。
  临时工经过了一番威逼利诱，急匆匆下楼去寻李思……
  李思在神主大楼前的绿草地上转了一圈，已经打算继续朝着学校方向走去。
  身后却传来一阵急切地呼喊：“这位女士，您停一下。”
  李思停下脚步，扭头望着来人。
  那是个身材消瘦的男子，没跑出几步，已经气喘吁吁。
  皮肤苍白、孱弱，消瘦，是地堡寻常男子的外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