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
赏心心 更新:2025-11-13 18:30 字数:3170
“公子!奴才给您擦擦再坐!”春见忙不迭掏出帕子要给他擦桌子和凳子,宋南卿的眼睛已经粘在菜单上拿不下来了。
“要一碗鳝鱼面,还有这个豆腐皮包子。”他看了看桌上其他人的碗里都有什么,又指着桌上的绿豆糕说:“这个也给我来一份吧。”他闻到热气扑鼻的食物味道,对着春见魏进道,“随便点,爷请客。”
对于美食他一向兴致颇高,但是沈衡不太愿意让他吃街边的东西,怕他肠胃弱吃不得,但宋南卿觉得天子当与民同乐。
菜还没上来,他就被同桌的食客浇了头冷水。
“我等凑钱共食一碗素面,那有钱有势之人开口便是随便点,别提科考,就是饮食上,我们也差了一大截。”
有钱有势之人宋南卿默默眨眼,心想他吃的也没多荤啊,而且就点了三个菜而已,一个还是点心。
旁边像是举子模样的人发出叹息:“我来京已数月,吃食能省则省,但贾大人授课要的银子却是一节更比一节高,不上又怕落在人后面,真是为难啊。”
“每年科考名额就那么多,一大半还被世家子弟占去,我们吃的是残羹冷炙,学的也是他们从指缝中漏出来的边角料,自古寒门难出状元。”
“你们也别那么灰心,只要努力还是有希望的,你看新任御史陈大人,不也是草根出身,人家现在得陛下青睐,宫中文武百官无一不怕他弹劾,就是首辅也得任他挑理。”
一个穿绿布衣的青年打断了他的话,“我和陈大人可是同乡,当时是地方官对他家有亏欠,他父亲因此丧命,所以多给了一个名额,他才有机会入朝做官的。”
宋南卿的耳朵打开听着旁侧人的谈话,听的入迷,直到他的面上来了,才把心神收回来。
清亮的汤底里是细细的面,上面被油爆过的鳝鱼丝油亮诱人,葱花翠绿,香气扑鼻。宋南卿挑起一筷子面和鳝鱼丝混合放进嘴里,鲜甜咸香在嘴里瞬间爆开,鱼肉弹牙笋丝清脆,再来一口面汤,整个人的五脏六腑都被暖流熨烫妥帖。
他把头埋在碗里吃的脸颊鼓鼓,吃相香到旁边那几个刚刚对他出言嘲讽的人都被他吸引。
绿布衣咽了咽口水,准备继续刚刚的话题:“你们知道当时那个地方官是何人吗?”
身旁同学摇头,心里想着要不也点笼豆腐皮包子尝尝,怎么感觉那么香。
“是贾大人。”他故作神秘,一只手挡住嘴轻声说道。
但宋南卿就坐他旁边,声音再小怎么也听到了。他边夹起一块绿豆糕边想:“没想到陈立文和贾良还有这一段缘由在,怪不得天天给他递贾良德行有亏的折子。”
绿豆糕一入嘴,入口即化,可是清新的绿豆中含着一丝似有似无的酸味,宋南卿皱起眉,但眼看同桌的人吃的正好没有丝毫异样,他皱着眉咽下了口里的东西。
在离开前,听到那些学生在谈论贾良过寿该送什么礼物云云,宋南卿失去了兴趣。他今日听那管家说起,还以为贾良是免费开课,原来不止收费还收礼。
马车朝宫门驶去,重重的大门关闭。皇帝的寝宫门却接连开启,御医和今日随宋南卿出门的侍从都被叫进来问话,连贾良那边都被派去宫人询问,今日在贾府用了什么菜。
内殿高床之上,宋南卿闭着眼睛,墨色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巴掌大的小脸很精致也很脆弱,没有了睁开眼时那抹坚韧和不饶。
沈衡进了房间,掀开帘子仔细观察着床上人的脸色,手背贴在宋南卿额头试体温,又从床头的铜盆里绞了湿帕子替他擦汗。
原本红润的唇瓣此时变得苍白,一缕青丝被汗浸湿贴在腮上。沈衡撩开他那缕头发,细细沿着鬓边擦拭。
原本狡黠的眼睛闭着,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灵动,沈衡眉头紧皱,一边握住他的手一边冷声问负责诊断的御医:
“陛下到底怎么样?”
第11章
龙床之前,御医跪了一地,为首的低着头说;“回禀摄政王,陛下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肠胃不耐发炎症,有呕吐之状,继而引发高烧不退。微臣已经开药,太医院那边很快就会把药煎好送来。”
沈衡坐在床侧,把由于情急压住的衣摆往外甩开,黑色的衣袍显得压迫感十足,他脸色不好,听了这回答并没有放下心来,“确定不是下毒?”
宋南卿刚从贾良府上回来,有前车之鉴,让他不得不多心。
薄薄的眼皮往上一抬,压出一道深深的折皱,威严散发,让御医浑身一颤。他弯腰恭敬道:“据微臣多年行医经验看,陛下不是中毒之状。”
“陛下今日都吃什么了?”沈衡扫了跪在旁边的春见一眼。
春见颤颤巍巍回道:“在贾大人府上用了两碗樱桃乳酪,还、还在街市吃了…吃了鳝鱼面、包子和绿豆糕。”
沈衡看他的眼神很沉,“你跟着陛下,就让他吃这些随便之物?”
春见除了认错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今日宋南卿吃的所有东西,他都先尝过,并无异样。
御医在旁边说:“臣检验过陛下今日所食之物,那家小食肆的东西也全都查过一番,无毒,只是绿豆糕有轻微变质。”
“那他怎么还没醒。”沈衡握着宋南卿的手,眼里满是担忧之色。
御医回答说:“陛下身子一向不算强健,思虑过多难免生郁,郁结于心加上高烧,才会有半昏迷之状。等烧退下来自然会醒,只是这两日肠胃虚弱,饮食上需多加注意。”
太医院的小御医端着一碗药过来,沈衡接过来,让他们全都下去了。
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得到呼吸声,沈衡刚准备把宋南卿半扶起来,就被抱住了胳膊。
“别杀我……别杀我!”
宋南卿看见穿着盔甲的人破门而入,重剑挥出闪着白光,映出了宋南卿的人影。
叫嚷声,刀剑声,白色的剑影和红色的色块,是嘴唇上的颜色,是鲜血。缥缈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一时是沈衡拿着沾满鲜血的剑对他说:“今后你就是大盛的皇帝。”
一时是他坐在书桌前情绪不明地对他说:“情爱对帝王来说是最无用的,卿卿。”
茶杯在掌心碎掉,贾良捋着胡子对他说:“宫中人心不轨,往后摄政王再有什么事,告诉我。” 穿着玄衣锦袍的沈衡嘴角流出毒血,在宋南卿面前念道:“你贪念太重。”
长剑刺破胸口,沈衡的血溅了宋南卿一脸,他瞪大了眼睛泪水止不住滚落,想要向前,却发现自己身处枯井之中,对方的尸体从天而降。
红色的液体遮盖住了视线,一股极其酸涩的痛楚从心脏爆开,心脏生生被剜去一角的感觉令宋南卿喉咙发腥,身体不自觉地颤栗起来。他僵在那里无法呼吸也无法动弹,万籁俱寂,无尽的悲伤把他拖入无边的深渊。
突然,睫毛上的红色被抹去,宋南卿慢慢睁开了眼。
沈衡俯身用指腹擦着少年睫毛上的泪水,指尖被烫的微抖。
宋南卿一睁眼就是那张熟悉的脸,他大喜过望,失而复得般猛地伸手去抱人,想要确认那些可怕的画面都是一场梦。
冷不丁被他往后一扑,沈衡退了段距离才稳住身形,宋南卿哭着往人怀里埋,一只胳膊缠住沈衡的脖子,把脸埋在坚实的胸膛上紧紧贴住,另一只手搭着肩膀紧抓不放。
他靠的很近,双腿并起来侧坐在沈衡怀里,想要用每一寸肌肤去感受对方的体温和存在,隐隐约约的啜泣被闷在二人之间。
顺滑的头发经过生病出汗已经变得凌乱,沈衡一手拢住他的腿,一手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
“没事,别怕…”
确实很久没见宋南卿哭了,那种装可怜撒娇的时候不算。
细碎的哭泣声经他安慰后变得更大了,充满难过与委屈。沈衡呼吸滞缓,手臂收紧,拢住少年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圈,原本搭在大腿上的手环住了腰身,彻底把他围在怀中。
“没事的,嗯?怎么了,我在这儿。”沈衡抬指擦去少年腮上的泪水,望着他哭红的眼眶,心尖发酸,“做噩梦了是不是。”
听到这话,宋南卿扁了扁嘴摇头,抽着鼻子泪水渐止,睫毛湿湿的黏在一起,嘴角朝下鼻尖都是红的。
沈衡抚摸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刚伸手去拿帕子想帮他擦眼泪,脖子就被紧紧抱住不撒手了。
湿润带着泪水的脸颊软软地贴在他锁骨下方,有种誓死不放手的架势。
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宋南卿的身体随着抽泣在抖动,他已经不在哭了,但身体上的生理反应还没有平缓下来。
温暖的怀抱紧紧包裹着他,被压迫感环绕着,他才确信自己在安全区之内。
“先把药喝了再抱好不好?”沈衡把他抱起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轻轻的安抚性拍打落在背上,轻声询问。
宋南卿把脸埋在人颈窝,半晌才颤声道:“先生会一直陪着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