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作者:
赏心心 更新:2025-11-13 19:25 字数:3228
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大门处传来一声重重的闷响,凄惨的尖叫连同雷声一起响彻斋房,门口处蒙面人手里拿着的长刀森然反光,闪电一打银光乍现,血红的液体还粘在刀尖上往下滴个不停。
“老实点,都别动!”为首的人双眼突出面带凶光,一手提住想要往外跑的男人。
那名男子打扮富贵,可能从来没遇到过这等场面,一手指着他大声呵斥:“什么人胆敢对本官动手动脚,你可知道我是当朝正四品,今日敢动我一下明日就让你们…”
话未说完,那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为首的黑衣人拿刀对着他,语气阴森:“杀的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如果不是你们来寺中搅和,我们也不至于被逼到如此境地!陪慧明那老和尚一起下地狱去吧!”
“还有谁是当官的,你是吗?世子殿下你也在这儿,真是不巧。”大概北园寺的人真有劫富济贫的道义,穿着富贵的看起来社会地位高的统统被看管围了起来,反而那些普通百姓被放走了,整个斋房又潮湿又充满难闻的血味。穿着黑衣服的人手持利器,把房间团团包围。
暴雨未停,原本的避难所成了危险地。停不下的雨、祛除不了的血腥气、倒在地上的尸体、雷声轰鸣里被闪电照亮的武器。
和十几年前那个尸横遍野的雨夜一样。
宋南卿也和十几年前的雨夜一样,一样束手无策,一样任人宰割。他胸口剧烈起伏,一手按在胸口的位置大口呼吸,往事如烟席卷着那些沾满鲜血的画面,回忆再一次上涌。
雨下的太大了,侍卫在外面没那么快赶过来,而且寺院房间那么多,就是搜查也得花费好一阵。宋南卿费力喘气,一手被沈衡握着,背上还有一只手轻轻拍打,在如注的雨声中,他陷入情绪之中手指颤抖,呼吸陷入被动。
沈衡知道他这个病,怕雷怕闪电,讨厌下大雨,归根到底是小时候受了惊吓和刺激,一旦有让他回归当时处境和创伤的因素出现,就会发作,但以往没有那么严重过。
狂风呼啸,整个北园寺被一股不祥的黑云笼罩着,黑衣人头上戴的帽兜被风吹下,露出了一颗留有六颗戒疤的光头。从后方匆匆赶过来的人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的眼中闪过精光,绕场一周把每个人都看的仔细,然后视线定格在沈衡怀里的少年身上。
沈衡冷冷垂眸,一手在宋南卿背上替他顺气,一手已经不动声色伸向腰间。
“师叔,北边出事了!”电闪雷鸣下,一个小和尚浑身是水奔跑而来,为首的黑衣人转身跟他急忙离去。
整个北园寺都被控制住了,今日不巧,遇上寺庙权力纷争,新起之秀看不惯住持慧明大师,意图改换门派,现在把持住那么多人,是要挟也是威逼,如果能借助这些官宦侯爵的力量,把持北园寺是能够兵不血刃的。
但他们这幅做派,看起来也不怕血染北园败坏了这百年古寺的名声,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无人知晓。
“师叔,今日香客中有贵人,北边冲进来一群带刀侍卫,和另一队在交锋,不是我们的人,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被叫师叔的和尚眯了眯眼睛,赶到北门后却发现没了交战痕迹,他暗骂一声不好,急忙返回。
素斋房无声无息间已经被一队人马包围,有长期作战经验的人最能察觉到危险来临的气息。沈衡喂了些水给宋南卿,看他状态好了一些,扶着人往后方角落里走。
他观察过这个斋房,正门被把守住出不去,但连着后厨的位置有个后门,他跟宋南卿不动声色朝那个方向移动,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咣当——”一声,门又开了,这次出现的人戴着银色面具,看身形动作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看守的武僧不是他们的对手,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看守素斋房的一圈人都已经易主。
为首的人一进门就有明确的目标,穿着滴水的衣服朝后方角落走去,后面带着一排十几个人随从,每个人都是身体健壮手拿武器,如同夺命的阎罗,底下步伐却是悄无声息。
宋南卿抓着沈衡的衣袖,靠在门边上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正前方黑衣人的剑锋上往下低落一滴暗红残血,仿佛他刚刚咽下去的就是那一滴,从口腔到喉咙都尝到了血腥味。
要说刚刚那群僧人给他的感觉是危险,现在面对渐渐逼近的这群人,死亡的恐惧和颤栗让宋南卿头皮发麻,脖颈发凉。
被当做猎物盯上的感觉,仿佛脖子上被架了一把随时会落下的剑,每一次呼吸都让人担心这是不是自己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口气。
他不免又想起那个签文,他和沈衡这个看不透也理不清的人,不会真要今天一起葬在这儿,度过以后百年吧。
但也说不好,说不准死的只有自己一个,毕竟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踪迹的,还摸得那么透彻,得有内线才行。借助寺院派系斗争不小心把误入其中祈福的皇帝杀掉,真是一件怎么看都挑不出错处的意外。
宋南卿深吸一口,往头上摸到了自己的一把簪子,尖锐的一端压在指腹,疼痛感清晰。
就算死,他也要带一个走。
第32章
“你身后有个门, 拿着这个把锁撬开,往东跑。”
沈衡借着袖子掩盖,往宋南卿手里塞了一根不知从哪儿弄下来的细铁丝。他倒是一点都不避讳自己知道宋南卿撬锁的手段。
温室里千娇百宠长大的皇子怎么可能会精通撬锁, 只有他们俩这种从小受欺负又时不时挨饿的人, 才会无师自通,精准掌握。
宋南卿第一次见到沈衡时, 他们一个是被打入冷宫被奴才踩到头上克扣分例的皇子, 一个是千里迢迢从草原来接受控制的质子。
沈衡从不大的时候就已经入宫为质, 住在冷宫边上多年无人在意冷暖,毕竟科尔沁草原王不老实不是一天两天, 他这个质子被杀掉也就是今天明天。
宫里无人在意他, 虽然是长公主的孩子,但长公主已死,质子身份低人一等;草原王又不看重他这个混了汉人血脉的天朝公主之子, 把他看作外人自然不会救他, 更不会派人来关照分毫。
担着质子名头和这些皇子平日里一起上课是不错, 但没有人真的把他当成人过, 当时正处在长身体的年纪, 半夜饿的受不了去御膳房偷偷找吃的,那天就撞上了同样来当老鼠搬运食物的宋南卿。
那一年沈衡十六岁, 宋南卿六岁,两个撬锁高手半夜在御膳房锅台前面面相觑,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宋南卿握着手里的那根铁丝, 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起了初遇,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在对面杀手的不断逼近下,飞快转身掀开后厨的布帘跑开。
真心想救他也好, 借机支开自己,好和那些黑衣人下命令也罢,他面前除了这条路,已经没有旁路可走。
宋南卿在黑暗中快速在门框上翻看,在心沉到谷底之前终于找到了一把锁,但锁在外面,门只能推开一条缝,外面是瓢泼大雨,几乎把铁丝一伸出去,就被淋了个透彻。
多少年没有撬过锁,他的技艺早就生疏,加上雨水打滑,锁芯很难撬开,时间一点点流逝,宋南卿的心也越提越高。
他一边艰难撬锁,一边支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想象中的交涉没有出现,几乎是瞬间就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在他心里沈衡很厉害,但一个人再厉害,打三个可以,赤手空拳同时打十几个人再加上对方持有武器,就算是神仙在世也难以做到。
凌乱的脚步声在往自己这个方向移动,沈衡应该是在挡住他们,不让他们进入后厨这个小门。
“闪开今天可以饶你不死。”沙哑的声音隔着一层布传来。
宋南卿额头上渗出了一滴滴的汗珠,顺着额角流下。血腥味越来越近,他知道以沈衡一个人的力量,能挡到现在已经实属是老天保佑。他快速擦了一把手心的水和汗,在千钧一发之际把铁丝用力一弯,锁终于撬开了。
但是与此同时,杂乱的脚步声和鲜血的味道也已经到了背后。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直直冲着背后劈来,仿佛已经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剑的锋芒,“砰!”的一声,被不知什么东西挡住了。
宋南卿来不及往后看一眼,胡乱甩开锁后伸出脚对着门用力一踹,瞬间织成网的雨幕顺着风把他浇了个彻底。
沈衡抄起门边放着的长杆拖把挡了劈过来的剑两次,四指粗的木棍瞬间从中间断裂,两截拖把被他投掷出去阻挡了追兵的步伐,为二人拖延了一丝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