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作者:
枕庸 更新:2025-12-02 14:02 字数:3174
上床睡觉这事儿他不敢做,环顾四周,总算从角落的匣子里拖出来一床崭新的棉被。
楼厌抱着被子卷了卷,把它在地上圈成一个温暖的窝,然后一边觑着熟睡的衡弃春一边躺了下去。
这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儿声音,楼厌窝在自己辛苦搭建的地铺里,忍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怎么觉得,失忆的衡弃春远比之前更难伺候呢?
纵使隔了一层厚厚的被褥,但狼的听力敏觉,楼厌还是能听见夹杂在风雪之中的震荡。
似乎是野妖乱蹿的脚步声。
他不禁想到自己在玄武湖中亲眼目睹玄蛇陨落的那一幕。
事后他曾借着抄书的名义翻出那本《九洲志》仔细翻阅过,却并没有找到想要的内容。
玄蛇死后,玄武还能独活于世吗?
这个问题从古至今也没有人得出过答案。
但看四象山北侧失守的现状,楼厌心里那点儿担忧便很快转为浓烈的不安。
四象山供奉夷帝陵,陵寝之中可通鬼门,遂由朱雀、白虎、青龙、玄武四方神兽一齐驻守。
山上虽不乏妖邪,但秦镜出现之前从没出过什么乱子。
如今……
妖兽肆意逃窜,蛇族在山寻人,只怕整个人界都已被妖兽所害。
雪过之后,他要抓紧时间带着衡弃春离开才是。
夜极静,屋里只有那几道暖阳符闪着微弱的光。
楼厌就背对着衡弃春侧躺在地上,脑子里想东想西,一双眼睛却盯住那几道暖阳符,最终视线逐渐模糊,连眼皮也渐渐沉重下来。
昏沉之际,他忽然觉得自己尾骨一紧,有人从背后拽了一把自己的尾巴。
“嗷!”楼厌狼叫一声,呲着牙齿扭头看去,正对上衡弃春那双在夜色中盈盈发亮的一双眼睛。
他顿时偃旗息鼓,抬起来的上半身又摔了回去,想不明白这人怎么又醒了。
衡弃春收回玩他尾巴的手,托着下巴俯身靠在床沿上,见楼厌已经给自己垒好了窝,也就不再开口提要他上床的事。
安静的夜色中,曾经水火不容的师徒就这些对视了一会儿,直到衡弃春再度开口。
“小狼。”楼厌听见衡弃春唤他,并且很真诚地问,“你为什么会有尾巴呢?”
果然还在好奇这个。
楼厌困得不行,实在不想答这个问题,索性哼哼了两声,转身,维持着背对衡弃春的姿势念起他曾经教过自己的那道归元诀,“乾坤借骨,阴阳塑肤!”
狼耳和尾巴很快被收了回去。
已经能够想象到衡弃春趴在床边满脸惊叹外加疑惑的表情,楼厌难得勾了一下唇角,翻了个身面朝他的师尊。
“不为什么。”他闭着眼睛哄人,已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师尊乖乖听话,也会长出尾巴的。”
衡弃春微微蹙眉,似乎在认真思考楼厌这句话,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回忆着楼厌那条尾巴的样子说:“可我不想要灰色的尾巴。”
楼厌已经睡迷了,根本听不见衡弃春在说什么,哼哼唧唧地应了这一句,随意伸出手搭在床边的脚踏上。
衡弃春睡了一觉,此时明显精神了许多,对着楼厌的侧脸小声嘟囔,补完了刚才没说完的话,“我想要白色的尾巴。”
话音落下,他就看见楼厌抓着一条白色的蛇皮惊坐起来,整个狼都要从地上跳起来。
他攥着自己刚才在睡梦中胡乱抓到的蛇皮,声音都失了调,惊叫道:“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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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撒花]
第65章 颠鸾与倒凤
五个时辰前。
四象山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 滞留在山上的妖兽惊恐地四散而逃,妖气四溢, 遍山生异。
魏修竹从睡梦中惊醒,乖巧的脸上遍是冷汗,一双杏眸瞪得老圆,眸中满是惊恐神色。
显然是刚做了个噩梦。
被吓飞了的思绪渐渐回笼,失焦的一双眼睛看清眼前这间竹屋,魏修竹总算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他习惯性地伸手在榻上摸索,一条手臂上上下下将床榻扫过一遍都没有摸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整个人立刻就清醒了。
“小蛇!”他弹跳一声从榻上坐起来, 一瞬间又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
整张竹榻干干净净,除了他自己和床上的一床被褥什么都没有。
他的小白蛇不见了!
魏修竹脸上血色褪尽, 坐在床上粗重地喘息起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滚落, 一直蔓延到脖颈之间。
他的衣服还没有穿好,锁骨的凹陷处很快聚起了一小汪汗液,像昨夜和小白蛇情到浓时交缠的蛛丝。
可这不应该啊……
魏修竹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结界, 水色透明结界坚如磐石, 一条裂缝都找不出来。
小白蛇没有灵力,根本就不可能从自己布下的结界中逃出去。
魏修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在竹榻上跪坐起来, 两手向前, 拖动还有些发软酥麻的身体在床褥上一寸寸地找寻起来。
如果小白蛇没有跑远, 那么可能是藏到被褥下面了。
他昨晚就不应该为了方便做事而扩大结界范围的!
魏修竹揣着这丝悔恨将每一寸床榻都摸了一遍, 最后抖开被子一点一点地找过去,又将被子平平整整地叠在一边。
居然真的没有。
魏修竹脸色泛白,焦灼之际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结界, 不由对自己的仙术产生一丝怀疑。
难道真的是结界出了问题,小白蛇从结界的缝隙中跑出去了?
他这么想着,很快就抬起手来试探性地摸向结界,两只手掌一齐按到结界上,掌心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啊!”
魏修竹尖叫一声,抖着双臂将手收回来,只见掌心已经被烫得起了一层水泡,十根手指都红肿不堪,连轻轻攥握一下都坐不到。
魏修竹将两只手心凑到嘴边努力地向上吹凉气,与其同时满脸难以置信地抬头审视那面结界。
他居然被自己设下的结界灼伤了!
奇怪了,他设的结界有这么厉害吗?
就在魏修竹怀疑自己是不是尚未被南隅山发掘的布界奇才时,寂寂的竹屋里忽然传来一声阴柔的嗤笑。
魏修竹浑身一凛,举着两只不敢弯曲的手向后蹭了两下,后背紧紧挨上结界的边缘。
他满脸警惕地盯着传出笑声的角落,压着心里的惧怕问:“谁?!”
一面破旧的屏风后面隐隐透出一个高挑瘦削的人影,紧接着便有人捏着一张符纸缓缓从屏风后面绕出来。
一身不知在哪儿找出来的旧衫被穿得柔美至极,柳眼含媚,眸光在暗处隐隐泛出绿光,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符纸倒是画得越来越老练了。”他绕到床边,隔着结界与一脸震惊的魏修竹对视一眼,随后在小孩儿满脸震惊的神色中将手中的暖阳符燃成了灰烬。
屋里实在结了太多符纸,温度并没有因为这张符的消亡减损分毫,浮玉生挑起狭长的眼睛看向里榻吓傻了的小孩儿,不禁好笑地勾了勾唇角:“怎么,不知道叫人?”
至此,魏修竹惨白的脸上才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动了动嘴角,发现从嘴唇到喉咙都已经抖成一片,每一寸皮肤都在这种轻颤中痉挛起来。喉间勉强挤出来个声音,尚未说完整,眼睛里的泪就落了下来。
浮玉生怔了一下,第一次相信居然真的有人哭起来眼泪会“哗啦哗啦”流。
魏修竹不多时就哭花了眼,一双漂亮的杏眸很快肿成一片,随后挪动着膝盖爬到床榻的边缘,瘫坐在浮玉生面前更加汹涌地掉眼泪。
离得近了,浮玉生才总算听清楚这小变态在呜呜咽咽地说什么。
“师兄……”
“呜呜呜呜师兄……”
“啧。”浮玉生略有些嫌弃地瞥他一眼,心里一点儿同情都没有。
小半年来他被这小变态折腾得不轻,至今都能感到脖子上被魏修竹掐出来的肿痕。
如今秦镜破裂,妖邪动荡,他好不容易才得以恢复人身,当然想要把自己受得苦都讨回来。
眼看着魏修竹越哭越激烈,到最后竟然忘了自己与师兄之间还隔了一道结界,竟直直地伸出两只手要去抱浮玉生。
被烧得满是水泡的手心即将再度碰上那道结界,浮玉生皱了一下眉心,赶在他即将再度被烫得嚎啕大哭之间穿过结界钳住他两只手腕。
魏修竹尚没有意识到自己险些又被烫了,也顾不上两手灼痛,顺着浮玉生的手腕就扑到了人身上,“呜呜呜师兄你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