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
种枇杷 更新:2025-12-02 14:02 字数:3164
田地里还有几个农人正弯腰做着最后的收拾。
谁家的狗子看到了生人,远远地吠叫起来,很快又被主人的一声吆喝制止。
村里的土路上最是热闹,三五成群的孩童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响亮,从路的这头窜到那头。
一些同样从地里或山上归来的妇人,胳膊上挎着篮子,边走边高声拉着家常,内容无非是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鸡毛小事。
几个眼熟的阿嫂阿叔和他打招呼。
不管认不认得,和谢家是否亲近,大多也是面子功夫,何云闲只管挨个点头回应。
沈妹子也在其中,她冷着脸原先不打算作声,看到其他婶子阿叔都一一打招呼了,怕自个儿不合群,让他们不痛快了,才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声“闲哥儿”。
又是笑又是回话,何云闲好不容易回了家,只觉得脸都快笑僵了,嘴皮子也磨得很。
等进了院门,何云闲从自己那筐鸡枞菌里翻了翻,找出些断根或是菌帽破掉的,这些鸡枞菌卖相不好,卖不上价,挑出来吃倒不算亏。
他估算着一家子的食量,想着自己夫君长得格外高大,便多算了一人份。
从灶台旁边拿出个大木盆装好鸡枞菌,何云闲没有到院子里那口大水缸里打水,而是把木盆摆在地上,又搬了凳子坐下来,拿着把小刀慢慢剃菌脚。他在娘家里做惯了这些活儿,倒不觉得麻烦。
收拾菌子是个细致活儿,不懂行的人才会当旁的野菜一样拿水冲洗。
殊不知那样会把菌脚上的泥全洗进菌子里头,便是再怎么洗,吃起来也有股掩不住的土腥味。
何云闲用刀子一点点把菌脚上的红泥剃下来,白嫩细长的菌脚一点点露出来,若是有黑色的虫蛀,便顺手也一起剃去了。
等剃得差不多了,又细又长的鸡枞菌一排排摆好,这才到了冲洗的地步。
个头小的切成片,大头大点的细心把菌帽撕成小份,自家吃饭不需太讲究,大些小些都无所谓。这样鲜嫩的鸡枞菌,自然是要清炒的。
何云闲到后院的菜地里摘了几颗辣椒,打算做一道辣炒鸡枞。
特意摘的是口感嫩的青辣椒,青辣椒清淡一些,不至于掩住主菜的鲜味,更适宜清炒。
拾掇完这道菜已经黄昏了,一家人都累了一天,桌上怎么能连道硬菜都没有?
何云闲从厨房的梁上取下来一串腊肉,切下来一些做了道冷盘。
农村里腊肉是稀罕物,平日里若不是逢年过节或是有重客来访,是绝不会吃的,何云闲自然是提前和林莲花知会过的,不然他也不敢贸然动挂在梁上的腊肉。
谢温温累了一天,恹恹地磨蹭着走在前头,还没进院门就闻到扑鼻的香味,脸上的愁容顿时就消散了。
“娘,好香啊。”
跟在她后头的林莲花和谢冬鹤也闻到了那股香味。
谢冬鹤只觉得空落落的肚子一瞬间被这香味填满了,可转眼又是一阵更强烈的饥饿,迈向家门的脚步不自觉地就加快了。
桌上摆着一大盆辣炒鸡枞菌,旁边一小盘切好的腊肉。
夹起一筷炒鸡枞送入口中,这鸡枞只简单地快速翻炒过,一点也不老,因此舌头第一感到的是滑嫩,牙齿轻轻一咬,菌子特有的清甜汁水便在口中迸发,紧随其后的便是那浓烈的鲜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辣意,口味层次极为丰富,着实下饭。
旁边那一小盘腊肉冷盘更是馋人。特意挑选了偏肥的部分,肉片切得薄厚均匀。
肥肉部分呈现出半透明的琥珀色,瘦肉则是深沉的玫红,夹起一片,能看到晶莹的油光。虽说肥肉多些,可入口一试,肥肉部分毫不腻口,只有满嘴的咸香和油润,瘦肉则越嚼越香。
热乎乎的美食落到肚子里,何云闲只觉一股暖意从舌头滑到胃里。连带着胸口都是温暖的,一身的疲惫也被洗去了。
明日就是再劳碌一整天,只要回想着这口鲜甜的清炒鸡枞,兴许也不觉得疲惫了。
饭后,林莲花把余下的野蕈、野菜用大布袋装好,先放在厨房阴冷的地方保存。打算明儿早早起来晒干了。
*
月明星稀。
何云闲白天忙了一身汗,着实受不了自己盖着被捂一夜馊味,就从院子里那口水缸里打了一盆水打算简单擦洗。
正要脱衣裳时看到坐在床头的谢冬鹤,何云闲难免有些羞涩。
虽说他们已经成婚了,可说到底两人也才认识没几天,下意识便想避嫌,可这世上哪有夫夫要避嫌的说法?
“我要沐浴了。”
何云闲这话是暗示他能不能出去一下,给自己腾个地儿。
谢冬鹤傻傻地盯着他笑,手里不知攥着什么,拳头捏得紧紧地,“那…我也洗?”
这副憨样显然是没听懂。
何云闲想着他一个连洞房要做什么都不懂的傻汉子,大约也是不懂什么叫避嫌的。
却见谢冬鹤忽然伸出手,原本攥紧的拳头展开了,“给你。”
那是一根五彩斑斓的野鸡尾羽,浅蓝的月光打在上头,颇有些流光溢彩的意味,漂亮极了。
他邀功似地抬起头望着何云闲。
“特意留给你的,我打到一只野鸡,一眼就看中这根羽毛了,和你一样漂亮。”
何云闲是个很喜欢月夜的人。
所以在这样温和的月夜,他若是如此刻心跳如鼓,大约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垂下眼仔细打量着这根夫君特意留给自己的羽毛,忽而笑了,毫不逊于月色的冷清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罢了,以谢冬鹤的心智,大约和谢温温也没什么差别了。
何云闲把羽毛小心放在床头,犹豫了一会,咬了咬牙背过身,大大方方地脱净了开始擦洗身子。
反正谢冬鹤也不懂这种事儿,他只当背后是第二个谢温温。
虽然这样想着,可一想到身后坐着的是他那名正言顺的男人,背过去的脸上还是禁不住羞红了。
他急匆匆擦洗完,连谢冬鹤的脸都不敢看,钻进被窝里佯装熟睡。
身上忽然压上了一份重量,压得何云闲胸口发闷,一睁开眼就发现是谢冬鹤把自己的被子盖到他身上了,他则光着膀子。
谢冬鹤似乎被吓到了,“没睡着?昨晚好像冻着你了,我的被子给你盖。”
“晚上不盖被子,不冷吗?”
“不冷,热得慌。”
何云闲有些疑惑,这几日下着雨,虽说是夏季,可夜里还是有些冷的,怎么会热得慌?何况谢冬鹤昨儿还嫌冷盖被子了,今儿忽然就不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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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甜甜的蛋花汤
可看他脸色红润,精壮的膀子也冒着细微的汗,一身的热气,确实是热得很。
“你早些歇息,不用管我,我晾一会儿就不热了。”
谢冬鹤说罢,就这样光着上身躺在他旁边,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这样热,只是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情形,浑身上下都臊得慌。
旁人都说他娶了个顶漂亮的夫郎,谢冬鹤也是这样觉得的。
可他却发现今夜的夫郎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的夫郎,眼睛是天上落下的星子,只是看着他那么一笑,仿佛冷清又遥不可及的月亮奔着他而来。
谢冬鹤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屋顶上乌漆麻黑的一片,脑子里想的却是他夫郎雪白的背、细长笔直的腿和墨黑湿润的发,越想那股暑气就越难消,胸口里仿佛有一百只小白兔活蹦乱跳,踹得他口干舌燥,手心里都冒热汗。
他正愁身上热得难以入眠,好不容易闭上眼睛,身上忽然一暖。
带着夫郎身上淡淡皂角香的薄被盖了下来,谢冬鹤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
夫郎给他盖被子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像暖流一样冲刷着四肢百骸,比打了头最肥的野猪还让他高兴。他感觉到何云闲轻手轻脚地躺了回去,这才悄悄吸了口气,被子里全是夫郎的味道,好闻得让他头晕。
身上其实燥热难耐,但他舍不得动。万一掀了被子,夫郎又觉得他冷怎么办?万一夫郎发现他醒着,下次不再这样偷偷给他盖被子了怎么办?
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忍着,直到身旁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确认何云闲真的睡熟了,才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把被子蹬下去,舒坦地呼出一口热气。
*
早饭宜清淡,各家都有些不同的习惯。
乡下人不似城里人,早上没多少精致的吃食,无非就是米汤馍馍或是提前备下的饼子贴锅里热热。
谢家就偏爱米汤就些腌菜,今日林莲花才发现家里的腌菜都吃净了。
早饭不吃好,怎么能有力气干活?
林莲花从厨房橱柜里摸出家里最后几枚鸡蛋,统共就剩下三个,她拿个瓷碗把鸡蛋搅散了,拿热水一滚,碗里便滚出漂亮的蛋花,黄白相间,又撒上一小撮糖霜,一股子甜蜜便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