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者:
种枇杷 更新:2025-12-02 14:03 字数:3101
林莲花看见温温一边吃着糖一边乱跑,差点被追风撵得绊倒,连忙喊了一声。
“你慢点!别摔着了。”
转头又笑呵呵地说起晚上的饭菜,“咱们家今天挣了这么多,晚上可得好好犒劳。等会儿我就去张婶家借两把枸杞,再弄块豆腐炖鲫鱼汤,给闲云你补补身子。”
这样争取早日养的白白胖胖,好让她快点抱上孙子孙女。知道何云闲脸皮薄,这话她没当面儿说出口。
*
灶房里,林莲花正把特意留下的老母鸡剁成块,金黄的鸡油在锅里滋滋作响。
何云闲在旁边收拾鱼虾,那条留着的草鱼被片成薄片,整齐码在盘子里。
“娘,虾要炒还是白灼?”
“白灼,”林莲花往鸡汤里撒了把香菇,“留个清甜味儿。”
谢温温趴在灶台边,眼巴巴看着何云闲处理青螺。只见他利落地剪去螺尾,用姜片腌着,螺肉在碗里微微颤动。
她也拿了个小碗过来,装了点青螺剪尾,想着等会要嗦炒螺,剪着剪着口水就先下来了。
谢冬鹤提着个水桶进来,默默坐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何云闲偷眼望去,正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忙低头继续切姜丝。
鸡汤在锅里咕嘟作响,奶白的鱼片在滚汤里一烫即熟,青螺下锅时爆出噼啪轻响。
最后炒个青菜,摆满一桌时,夕阳正好染红窗纸,红彤彤的喜庆。
“今天这顿比过年还丰盛,咱这日子可算好起来了。”
林莲花给每人盛了碗鸡汤,金黄的汤面上浮着油星,闻着就香。
何云闲尝了口鱼片,鲜得眯起眼睛,这是他们亲手捕的鱼,在自家鱼池养过两日,比普通的鱼吃的更嫩滑。
追风闻到肉香,急得在桌子下不停打转,何云闲丢给它一根鸡骨头,它就咬着骨头跑到院里了。
“这鲫鱼汤我多搁了一些枸杞,你俩明天上山前带一点,炖汤时放些,最是补气。”
谢冬鹤闻言,又往何云闲碗里添了几勺鲫鱼汤。
何云闲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嘴角抿着笑。
“娘,不用带,山上好多山枸杞呢,我想吃自己摘就成,家里这些你留着和温温吃吧。”
窗外,追风在院里啃着骨头。屋里灯火温暖,一家人围着满桌佳肴,连最寻常的炒青菜都能吃得热闹有滋味。
何云闲听着大家的说笑,忽然觉得,所谓好日子,不过就是这般光景。
他们这次在家只待了一天,也没什么可带的,但林莲花还是惯常地爱操心。
吃完饭就开始收拾,拿了些吃喝的东西,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
“云闲,你今早是不是把你和冬鹤棉衣也穿下来了?拿来我瞧瞧,看看有没有要缝补的。”
棉衣就穿了这一天,何云闲还怕弄脏,格外小心,下山时都不敢往地上坐,更别说弄破了。
不过看林莲花伸手要,他也不好拒绝,回屋里把棉衣拿来了。山下不是很冷,因此吃完早饭他把棉衣脱了才去赶集。
林莲花仔细一摸,才发现何云闲那身棉衣不对劲,怎么摸着这么薄?
拿起剪刀拆了个袖口,就看到里头掺的根本不是正经棉花,都是黑心棉混着芦花。
“这东西怎么能穿?”
林莲花气得声音发颤,这棉衣是何云闲带过来的嫁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娘家人克扣他了。
林莲花平时脾气都很好,从没发过火,是以看她这样生气,何云闲不由得心里忐忑。
“娘,我…习惯了。”他局促地抓住那件烂棉衣,下意识想藏到身后。
林莲花听了更是心疼,可怜见的孩子。
说来这身棉衣当时还是她亲自装箱的,看着挺新挺厚实,也没细看,连着别的衣服一块囫囵装进去了,现在才发现。
谢冬鹤听到动静也进屋了,看清那破棉絮后,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牙关紧咬。
“怪我,我早该发现的。”
他咬牙切齿,气恼何家居然这样苛待他的夫郎,又自责自己早上居然没注意到,怨不得夫郎出门时身上都发抖。
“现在说这么还有什么用。”林莲花摸了摸眼角的泪,心口直发酸。
“眼下新棉还未收,娘今晚拿自己的旧棉衣先给你改一身,等过段时间新棉衣做好了,冬鹤你下来一趟取走。”
她说着就去翻放着自己棉衣的箱笼。
谢冬鹤对此毫无异议,点头“嗯”了一声。
何云闲慌忙阻拦,“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林莲花已抱出自己那件半旧的棉袄,“山上不比山下,冷得很,就得多穿点。”
她叫何云闲站起来,拿着自己的旧棉衣在何云闲身上比了比,何云闲要比她高一截,肩膀也宽,腰围倒是差不多。上衣好改,就是裤子要补一节。
谢温温本来正在院里逗狗玩呢,听到这事儿,也抱着自己的小花袄跑来。
“云哥哥穿我的!”
一家子的反应着实令何云闲有些无措,不过是一件小事,放在以前没一个人在意,现在却被人这样珍视,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灯油珍贵,放在平时林莲花是舍不得点的。而这一夜,油灯一直亮到三更。
林莲花就着那点昏黄的光,一针一线地改着棉衣。
何云闲想来和她一块改衣服,还被她撵回去了,明天都要赶山路上山的人,还逞什么强。
她拆开自己的棉袄,把尚且蓬松的棉絮仔细铺匀,又翻出谢冬鹤的旧衣裳裁作面料,不时抬手揉揉发涩的眼睛。
粗糙的手指不时被针扎到,她就放在唇边抿一抿,又继续缝。
翌日清晨,林莲花已经连夜改好了一身棉衣,拆了她两件衣。因为何云闲身量小,还有多余的棉花改了一双棉鞋。
何云闲接过还带着余温的衣服,衣襟上细密的针脚清晰可见,虽然因为赶工略显粗糙,但摸上去厚实温暖。
他看见林莲花眼下的青黑,都熬得眼睛红了,却还是满眼关切。
“快试试合不合适,娘赶得急,也没有仔细量。”
他喉头哽得说不出话来,点了点头,任由林莲花把衣服往身上套。
忽然想起来幼时读过的那句诗——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慈母心肠。
在何家的那些年,他看到张霜花在给何家父子俩做衣裳时,总盼望着张霜花也能给他做身冬衣,却始终未能如愿。
如何身上穿着这件厚实暖和的棉衣,他怔怔望着面前这个为他熬夜缝衣的妇人,那些在何家受的委屈、那些寒冬里冻得发抖的夜晚,都化作喉间的哽咽。
何云闲一句“娘”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怔住了。
他分不清这声“娘“唤的是眼前这个熬夜为他缝衣的婆婆,还是记忆中那个从未给过他温暖的生母。
林莲花却已笑着应了,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
“哎,娘在呢,往后娘年年都给你做新棉衣。”
何云闲顿时哑然,眼睛一阵酸涩,但心里却被填的满满当当,眼泪一点都流不下来。
*
二人迎着晨光上山,板车轱辘在山路上发出轻快的吱呀声。
和来时满载的货物相比,这会儿板车空荡荡的,走在山道上格外省力。
因为还多了一只老驴,就把空板车套在驴上叫驴拉着走,因此这回连谢冬鹤都腾出手了。
驴不认识路,他就走在最前面带路,捡了一根棍儿,要是驴走偏了就吆喝两声拍拍驴身,驴就知道跟着他走了。
第55章 鸡飞狗跳
何云闲走累了就在车沿上坐一会儿, 看着沿路的风景。
路旁的狗尾巴草在秋风里摇曳,石缝里还长了不少金黄的野菊花,可惜太少了, 不然还能摘来晒干做菊花茶。
怕老驴拉得吃力, 他没敢坐太久,稍微歇一会儿就下车走路了。
追风狗如其名, 没有一刻闲的下来,时而窜进草丛里惊起几只山雀, 时而跑回来蹭何云闲的腿讨摸,不摸就要嘤嘤叫。
谢冬鹤偶尔轻喝一声,那狗便乖乖跟在板车后头,只是尾巴仍欢快地摇个不停,吐着舌头哼哧喘气。
越往山上走, 秋意越浓。
枫叶染了薄红, 橡子榛子落了一地。何云闲随手捡起几颗饱满的橡果, 往车前面一丢。
“追风,去, 捡回来。”
追风立刻就飞一样地跑到前头了,浑身的皮毛红的亮眼,太阳一晒,像是发光一样。
回到小院时, 日头才刚刚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