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作者:
云箜 更新:2025-12-04 13:57 字数:3196
她此言也有几分道理,孟榆缄默了下,抬手:“那你打算怎么办?”
云安闻言,垂首轻抚着还未隆起的肚子:“先养好胎,好好地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
孟榆点头:“既如此,烦恼的事儿你就别再想了,放宽心好好养胎,唯有这般,你和孩子才能安然无恙。”
云安点头应声儿。
***
九月初三。
宜嫁娶,宜纳采,宜祈福。
“一梳梳到底,二梳夫妻恩爱,三梳白发齐眉,四梳儿孙满堂。”菱花镜前,孟霜一袭嫁衣,容色倾城,眉眼与身后之人略有几分相似。
替她梳完头,袁氏放下梳子,哽咽着叮嘱:“霜儿,嫁过去后,记得时常回家看看,有任何事也一定要和阿娘说。”
听到“阿娘”二字,孟霜呆怔的面色终于动了动,往日袁氏只许她喊她母亲,从不许她似平常人家的孩儿那般叫她阿娘。
“母亲,我已经喊惯您母亲了,您不是说,枝条要往上长,便需要不停地攀爬,要永远向前,要永不回头。”
她偏过头,看到袁氏眸中带泪,叹了声,似是惋惜,又是悲哀,可遥遥望去,那清冷的神色中无一丝动容,话里话外,亦尽是疏离。
似是没想到孟霜的变化,袁氏怔了下,然转瞬,她又粲然笑道:“是,是,我说过的,要永远向前,要永不回头。”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愈来愈小,直至最后几个字,竟带了一丝哽咽。
孟霜没再理她,只顾自戴上凤冠。
凤冠上的珠帘相撞,发出清脆声响,仿佛泪珠落地。
***
又过了半个月,金秋时节,果酱和果脯都已全部做好,葛伯突然喜滋滋地上门:“席姑娘,你不在我摊上是没见着儿,你送我的那两坛果酱原是放在架子上的,就前儿酒卖完了,偏摊子离库房又远,那客人难缠得紧,我只好先舀了勺果酱兑了杯水给他喝,他一尝,竟多给了一两银,后来不知是从哪儿漏出的消息,但凡来到我摊上吃饭的客人都点名要喝这个,你这儿可还有果酱?我全要了。”
孟榆笑了,垂首写道:“您摊子不大,买这么多果酒和果酱,若卖不完,岂不浪费?”
“不瞒姑娘所说,多亏有姑娘的果酒,我这段时日也赚了不少,正打算买铺子开一间食肆,也好免了开摊时的风吹日晒,”葛伯顿了下,收起面上的笑,神色真诚地道,“只是姑娘这儿还剩多少果酱?价钱几何?”
孟榆细细地回了他的问题,葛伯听完,拧眉略略算了下:“若要全收了姑娘的果酱,得要五十两银,可我大部分银子都拿来付了铺子一年的租金,只恐不够。”
闻言,孟榆想了下,方执笔道:“葛伯既有心要这些果酱,我倒有个主意。”
库房的果酱一下就被清空了,孟榆将签好的契书锁回柜子里,她将果酱以葛伯铺子每月两成红利的价钱卖给他,相当于她以五十两银子,入股葛伯“椿食馆”,成了椿食馆的股东。
多一条出路,便能多几分心安。
众人歇了三日,复来上工的第一日,孟榆让人帮忙准备一桌子菜,还开了几坛桃子酒让众人喝个尽兴。
和鹤九云乡的其他庄头相比,孟榆请人干活不仅有工钱,还红利分成,期间还有休沐日以及各种礼品,众人自然干得积极。
椿食馆开张的第一天,葛伯请了孟榆过去吃酒,铺子里置了十来张桌椅,因葛伯在城头摆摊多年,在鹤九云乡中也算有点名声,老客得知他开了新店,纷纷过来帮衬,他还聘了两个长工帮忙,小小的一个铺子人头攒动,小二来回上菜,忙得不亦乐乎。
葛伯替她点了几道椿食馆的招牌菜,有莲叶鱼包、鲜菇酿鸭、杏仁豆腐和炸鹌鹑。
孟榆都一一尝过,莲叶鱼包祛除了鱼的腥味儿,每一口都带着莲叶的清香;鲜菇酿鸭酿汁浓稠鲜香,吃上一口鲜菇,满嘴爆汁;杏仁豆腐口感细腻,柔软嫩滑;炸鹌鹑色泽金黄、外酥里嫩,又香又脆,再配上一口桃子酒,简直沁爽可口,食欲倍增。
吃饱喝足,葛伯过来问意见,孟榆早将尝过后的所思所想皆诉诸于纸上。
葛伯看了,笑得合不拢嘴。
孟榆又问:“对了,椿食馆没有点心么?”
“姑娘说笑了,我葛老头哪里会做点心?只懂做些小炒罢了,”葛伯摇头笑道,“况前面那家瑞香楼做点心一绝,我若做了点心,只恐无人买账。”
孟榆笑了下,没再继续问,而是转了话题:“我倒是会做一味点心,可巧今儿涿山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知葛伯可愿尝尝我的手艺?”
***
孟榆借用椿食馆的厨房,用些许蜜桃果酱和糯米粉做了一款点心,桃子形状,粉粉嫩嫩的,一口咬下去,又糯又甜。
葛伯和小二尝过,赞不绝口。
孟榆执笑写道:“这叫蜜桃糍,以蜜桃果酱当馅儿,香甜软糯,若是爱吃甜的人,必定也好这一口,不知瑞香楼可有类似的点心?”
葛伯笑道:“他们家哪里有这个?瑞香楼多是些红豆糕、牛乳糕、山药糕之类的,以蜜桃果酱当馅儿的,确实没……”
正说着,葛伯顿了下,眼神一亮,低头看了看碟子里的蜜桃糍,又望了眼孟榆,立刻就反应过来:“席姑娘的意思,是让我们椿食馆也卖这个?”
孟榆笑了下,朝他竖起大拇指。
将蜜桃糍的做法教完给葛伯后,正是晚霞满天、大雁归巢之时,应葛伯之邀,孟榆顺道在椿食馆用完晚饭,这才慢悠悠地走回花铃巷。
刚住进花铃巷时,她在院里辟了一块菜地出来,此时推开门,余晖洒在绿油油的菜叶上,犹似渡了金光,在笼里窝了一整日的母鸡终于下了蛋,她在地上洒了一爪米,便将它放出来,新孵出那六只小鸡跟在母鸡屁股后,用尖尖的嘴巴将地上的米粒一粒粒地啄干净。
孟榆舔了舔唇,口腔里还弥漫着桃子酒的香甜,愈舔便愈觉不太尽兴,她干脆点上灯,从屋里取出一坛新的桃子酒倚在院中的躺椅上,一边赏着落日,一边细细地尝着酒。
黑幕渐渐地笼下来,点好的灯笼散出幽幽火光。
恍惚中,灯火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她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清。
那人仿佛负手立在廊檐下,顿了片刻,才抬脚朝她走来。
可即便走近了,她仍是看不清他的面容。
直到他冰冷的指腹触碰到她的脸,伴着遥遥传到耳畔的熟悉嗓音:“孟榆,你骗得我好苦。”
寒意陡然从脚底蹿遍四肢百骸。
孟榆猛地睁眼。
廊檐下的灯火摇摇晃晃,院里早已不见母鸡的身影,鸡笼里缩着几团小小身影,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仿佛铺了一张朦胧的白纱,一阵冷风轻轻拂到面上,将她额上沁出的汗珠吹皱了些许。
混沌的目光渐渐清晰。
院中的形景映入眸中,孟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渐渐恢复正堂。
原来是个梦。
离开上京,她已经许久没梦见过陆修沂了,如今再细想,记忆中的人面容愈发模糊,原来忘记一个人是这样简单的事儿,又或者说他从未在她心里占过一席之地,所以他的面容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模糊亦在情理之中。
天色已经很晚,想到明日还得到涿山巡视,孟榆收拾收拾就进屋睡了。
下半年的功夫,主要是给果树修枝、施肥,摘完果后,孟榆没再请临时工,如今算上任铃,统共也就十个工人,他们各自认领果树,责任落实到人。
椿食馆那边每日都是满座,葛伯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第一年收果、酿酒,她和葛伯都赚了不少,要想持久地干下去,身子是本钱,请帮工的钱是不可省的,葛伯不舍得,孟榆瞧不过眼,便出钱给他请了两个厨房帮工。
日子过得如火如荼,很快就到年底了,孟榆算了算这一年下来利润,加上葛伯每月分给她的利钱,竟整整赚了五百两。
她依诺从五百两里取了二百两出来,给十个工人分了二十两分红,算上任铃,这十人皆是附近的农户,素日劳作也仅够温饱,一年下来也不可能存到二十两,因而见到这么多钱,众人干起活来愈发卖力。
剩余的三百两,孟榆又从中取了一百两出来,以府衙维护治安得力、深得民心的名头贡给衙门,平日衙兵巡逻亦越加卖力,附近的村霸几乎无人敢上门寻衅滋事。
日子似乎稳中向好。
临近年尾那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压断了院里的树枝,第二天孟榆费了好些力气才将院中的积雪清理干净,期间还不小心被树枝划破了手指,鲜血直流,她忙消了毒,上了药,又包扎起来,这才好些。
朔风从纱布缝隙中漏进,剜得伤口钻心地疼。
直到除夕这日,手指上的纱布才拆开,孟榆又和任铃在院里做了一桌子菜,请工人们吃过后才收拾东西,准备关门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