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作者:
云箜 更新:2025-12-04 13:57 字数:3103
“宁将军和宁姑娘在帮忙安排了,明儿出殡。”
“替我更衣。”
知眠犹豫:“可姑娘你的身子……”
风吹得眼泪生疼,她的嗓音嘶哑:“再难受,我也想要去送他一程。”
知眠没再拒绝,掩上门替她更衣后,又让宁府的管家备上马车,旋即到了城郊宁家的庄子上。
怀远将军府的家产被尽数充入国库,圣上亦不允许他们在城内替陆修沂办丧事,宁简行便让人将城郊的庄子稍微布置下,为陆修沂设灵堂。
雷声轰鸣,骤雨不歇。
去城郊的路异常泥泞,马车颠簸了许久,才逐渐停下。
庄前白绸高挂,几声此起彼伏的悲恸饮泣声从里头遥遥传出,一具棺椁在正堂中央横放,灵前的楮泽身披白麻,边抹泪边烧纸钱。
在场的除了宁简行、宁穗和秦慕岁外,皆是将军府素日的忠仆。
孟榆伸手取过楮泽手里的纸钱:“我来吧!”
楮泽沉浸在悲伤中,全然不知孟榆的到来,此时忽见她抢过纸钱,怔了下后,忙道:“夫,夫人,您不舒服的话,就先去歇着吧!”
孟榆在蒲团跪下,低低道:“我没事。”
“江大人和江夫人到。”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高喝。
孟榆闻声抬首,是孟洇和江煊礼,只见他们一身黑衣,素面朝天,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发饰。
知眠正欲去拦,孟榆伸手阻止她:“他们是真心来吊唁的。”
两人上过香,孟洇半蹲下来,语气低沉:“三姐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孟榆含泪抬眸:“谢谢你能来。”
孟洇含泪摇头:“你是我三姐姐,骨肉至亲,我岂能不来?”
纸钱烧到一半,门外倏然响起一声冷笑:“本王没来迟吧!”
孟榆循声望去,只见睿王一袭银朱色衣袍,笑意盈盈,可谓春风得意般出现在门口。
宁简行亲自上前拦住他,冷声直言:“睿王殿下,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睿王睨他一眼:“我和陆将军,哦!不,应当说是陆公子,我和他亦称得上有几分交情,如今他人去了,我过来送送行,不是很正常么?”
“殿下的交情,我夫君担当不起,你所谓的交情便是请万民书逼迫圣上处置了他?”宁简行还没说话,便听得身后传来孟榆的冷喝。
见孟榆面上毫无血色,眸底满是淤青,眼睛红得通透,他正色道:“陆夫人请慎言,陆修沂残忍杀害手足兄弟,证据确凿,原是百姓看不过眼,愤愤不平,这才来请本王出面,本王不过是为枉死的观察使讨个公道罢了,何来逼迫一说?”
孟榆死死地盯着他,抿唇不语。
目的达到,睿王佯作一副襟怀洒落的坦荡模样:“本王宅心仁厚,念在你刚经历丧夫之痛,且饶你这一回,只是……”
他顿了下,偏头望向楮泽,“你还身负军职,未经本王同意,岂敢擅离职守?”
楮泽和孟榆面面相觑,惊站而起:“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睿王冷笑,拱手对天,“奉圣上口谕,从今日起,西营交与本王管理,营下所有将士,包括你,皆须听从本王号令。”
话音掷地,一时间,满堂阙寂。
一直沉默的秦慕岁轻咳了下,站出来:“陆修沂好歹是他的前主子,如今又是他在人世的最后一程,他来送行亦是理所应当,殿下若再这般咄咄逼人,恐会让人以为殿下执权,行的苛政酷吏,丝毫不讲仁义礼法。”
睿王猛地偏头,目光如霜如雪,抿唇沉默了下:“秦世子好口才,难怪父皇如此器重你。”
秦慕岁微微颔首:“谢殿下谬赞。”
睿王气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又吐不出来,只得狠狠瞪他一眼,拂袖离开。
经睿王这么一搅合,孟榆只觉浑身软乏,瞬间瘫跪在地。
孟洇忙上前扶住她,见她脸色苍白,连站都站不稳,便温声道:“三姐姐,你先去歇会吧!这里我们会帮你看着的。”
孟榆搭着她的手,思量片刻,点点头。
陆修沂在次日卯时出殡,一路蒙蒙细雨下个不停,呜咽饮泣幽幽四散。
西营。
“当真下葬了?”
台上之人瞬间站起。
“当真,属下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睿王松了口气,悬着的心当即就放下了,陆修沂一日不葬,他便一日不得心安。
***
一场大雨过后,天色愈见晴朗。
夤夜时分,蛙鸣遍地,明月高悬,打更人提着昏暗的灯笼走街串巷,时而敲锣打鼓,时而拔高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孟榆在榻上辗转良久,亦不得入眠,便披衣起身点灯。
窗外银纱铺了一地,远处的灯火在夜色中摇摇曳曳,一阵凉风迎面扑来,孟榆愈发清醒。
突然间,院子的大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震得廊檐下的灯火摇摇晃晃。
来人一脸匆忙之色,一见到她便忙冲过来,拽着她出去:“榆儿,快走,睿王反了,他带兵闯宫,我哥哥已经到东营召集将士进宫救驾,我待会也要入宫支援,你一个待在府里,恐怕不安全,我先接你和知眠到城郊的庄子去。”
孟榆正欲回她。
“这里是宁府,你们,你们是奉谁的命,胆敢闯……”门外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又陡然淹没于喉。
寒光划破夜色,鲜血洒在台阶上,几十个黑铁骑忽然出现在前方,堵住了去路。
宁穗神色一凛,拔出腰间的佩刀,退了几步,将孟榆护在身后。
知眠和画宜闻声,忙披衣出来,这煞人的一幕蓦地闯进眼底,两人不知发生了何事,惧是一惊,亦挡在孟榆身旁。
为首的男人目光如鹰,微微抬手,身后的将士立刻一拥而上。
孟榆眼疾手快,忙抄起角落的铁棒丢给知眠和画宜,指着后门:“尽量护住自己。”
知眠满脸担忧,欲言又止。
心知她想说什么,孟榆搭上她和画宜的手,语速极快又极郑重地道:“分散逃开,我们活下来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眼见一群铁骑就要冲过来,形势严峻,知眠握紧铁棒,重重地点头:“那姑娘小心,我们一定要活下来。”
孟榆莞尔:“嗯。”
兵刃散着幽幽寒光,相撞间发出的刺耳声响瞬间划破寂静的深夜,孟榆只见宁穗脚步一错,利落地避开划来的剑刃,又微微躬身,同时反手往后,一刀刺进身后袭来的士兵。
见这群铁骑只分散几个去追知眠和画宜,孟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忙不迭举起铁棒,挡住猛劈下来的剑刃。
可眼前的男人力气太大,面目狰狞地狠狠往下压,就在她即将要撑不住时,宁穗错眼一见,立刻飞来一刀,正中男人的眉心。
宁穗脚步一滑,步若惊雷,穿过人群来到孟榆跟前,还没等男人倒下,便拔回插在他眉心的佩刀。
铁骑再次一拥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
浓稠的夜色仿佛收紧的弦,孟榆手持铁棒,目光凌厉,和宁穗背抵着背。
“他们人多势众,等会我掩护你,你快逃。”
孟榆偏了下头,低声道。
宁穗失笑出声:“让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掩护我一个圣上亲封的云宁将军逃走,虽料到你会如此,但榆儿,你这般让我情何以堪?”
“现在不是讲面子的时候,”孟榆紧盯着前面步步逼近的人,“如若不是因为我,以你的轻功,你早就能脱身了,宁穗,你已经帮我很多很多了,多到我这一生都还不完,唯有……”
话音覆没在虚空中。
“少说这些煽情的话,”宁穗打断她,“要还就今生还,说来世算什么好汉。”
听出了她话里的哽咽,孟榆无奈:“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好汉,我是你说的弱女子。”
“少废话,你要是敢死,我让你永远都不下了葬。”
宁穗咬牙切齿。
孟榆叹了声:“你怎么和陆修沂一样霸道。”
“别把我和他比较,我可不是他那个早死鬼。”
正说着,宁穗身形一闪,从容滑出半寸,旋即手腕一翻,便一刀结果了冲过来的士兵。
孟榆抬起铁棒,躬身一错,利落地躲开砍过来的剑,并一棒打在士兵的腰上,瞬间疼得他倒地不起。
就在这一空档,不远处的一名士兵双手持剑,朝她猛冲过来,孟榆忙不迭偏头,举起铁棒用力格挡回去。
谁知便是这么一转身,脚踝“啪”地一声。
剧烈的疼痛来得猝不及防,她一时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身后的士兵见状,立刻就冲了过来。
“榆儿……”
伴着宁穗一声焦急的厉喝,凛冽的剑风朝着脖颈横扫而来,孟榆猛地偏头。
剑刃泛着幽幽寒光,刹那止在她的脖颈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