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作者:小熊校长      更新:2025-12-04 14:04      字数:3091
  贺云津连说“不敢”,令从人奉上一瓶药来。
  “此乃从前朔州云舸云大夫的方子,对于外伤有奇效,下次换药时傅将军用上。”
  谢质道:“这确实是好东西,我昨日一天已觉有了不小起色。”
  傅时赫谢过,令人接下。谢质又道:
  “从前我在东宫为郎,曾识得傅青言傅郎,敢问你们可是同宗?”
  “那正是我的亲侄。”
  ……
  贺云津看着谢质跟傅时赫拉起关系来,便觉得此事妥当了。李先善治军不仁,是上赶着把人往他们这边推。
  临走时谢质说道:“我听闻你在此守关多年,劳苦功高。这次虽然受了委屈,但傅将军千万不要气馁颓丧,我定会向二殿下表明你的功劳,二殿下向来赏罚分明,傅将军安心养伤吧。”
  从傅时赫处出来,谢质同贺云津对视一眼,随即告别分开。
  贺云津打上路以来,还未曾一日闲过,今日终于安定了些,偏偏想着谢质的信该到了秦维勉手上了,又安不下心睡觉。
  他带着埙,喊上范得生出去,只见漫天繁星,关外的天空犹显浩瀚。
  贺云津立于无人之处,手里拿着埙把玩。范得生问道:
  “师父为何不吹?”
  “埙声凄清,不宜在军中吹奏,怕引起将士们思乡之情。”
  贺云津不禁想,这声音与这官军营中是极不相称的。还是从前无味山中的日月才配得上这样清空的乐声。那时的人也是如此清透,看他的眼神永远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范得生不解。明明救了谢监军回来是大功一件,为何他师父这样神伤呢。
  他想了想,问道:
  “师父在想二殿下吗?”
  “没有,”贺云津回过神来道,“想起了一位故人。”
  第63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秦维勉连写了两封信去,左思右想,实在也是疲惫非常,这才稍安定些。第二日赵与中又来陪伴,见秦维勉已从前一日团团转的样子变成了在桌案后垂眸沉思。
  “二殿下一夜未睡?也要当心身体才好。”
  秦维勉知道作为军中主帅,沉稳镇定是必须的素质,但他从军以来第一次遇上大事,丢的便是他最不可失去的谢质,他尽管竭力自持,还是会叫身边之人看出破绽。
  秦维勉请赵与中坐,沉吟道:“我想带兵亲自去相洲关督战,你怎么看?”
  “殿下关心战事,若亲自督战,必然士气更盛,”赵与中虽然着急,说话仍是滴水不漏,“只是这里也需主帅坐镇,西营是入京门户,不可不慎。相洲关有贺校尉与祖校尉在,想来很快便有消息。”
  赵与中话虽这样说,实则对谢质的存活已经不抱希望。山戎如果知道谢质的分量,早该来谈判了,至今未来,恐怕谢质早就遭了毒手。
  如今跟秦维勉说救人无望,即使是像二殿下这样的英才明主,一时片刻也无法接受。不如先拖着,待时日久了,噩耗也就不那么突兀了。
  对于贺云津的个人能力,秦维勉是丝毫不疑的。但是带兵打仗,秦维勉心里也没数。本想着这次让他带新练的兵出去,对于将和士而言都是一次历练,谁知道刚出发就面临如此危急的情况。
  他想到这里,不禁又起身踱起步来。赵与中见状走到他身边,温声劝道:
  “事发不过三天,就是排兵布阵也尚需时日,二殿下暂且放宽心,若出师不利,您再率兵亲去不迟呀。”
  秦维勉见赵与中这样贴心,正想回头令他安心,突然一阵疾步,外面报说相洲关的信使来了。
  “快请!信呢?!”
  信使拿出李先善的信,秦维勉看了一过,自然是奉命、竭力这样的话,看不出一点心迹。那信使见秦维勉看完,又报说:
  “禀二殿下,给贺校尉的书信也已送到——”
  “回信呢?!”
  “没有回信。”
  “没有回信?”
  那信使听秦维勉这样着急,立刻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他只是送信的,那贺校尉没有回信给他,不能怪他吧?
  赵与中在旁说道:
  “想来贺校尉忙着打探敌情、部署兵力,不及回复吧。”
  秦维勉挥挥手,让那信使下去了。
  那封信送走不久他就后悔了。当时他实在是急火攻心,后来想想措辞如此严厉,也并非救人之道。何况贺云津能不能救得回谢质,原也不在于他的威胁。
  对贺云津这样心思全在他身上的人,哄一哄还更管用。
  秦维勉于是便等着后去的信使回来,看看贺云津怎么说。不想那人回来,又没有带回贺云津的书信。
  “贺校尉看完,只说令小的上覆二殿下,说他‘从命’。”
  这回赵与中也有些慌了。他知道贺云津在燕王帐下颇有分量,也看得出此人并非圆滑谄谀之辈,但如此桀骜,还是有些过分了吧?
  “呃……看来贺校尉必是有了主意,才如此简断!若不是有几分把握,岂会如此回复?”
  赵与中是硬去弥缝,不想秦维勉听了脸上倒真有些霁色。秦维勉都能想得出贺云津当面对他说这两个字时的样子,不管救不救得回,贺云津一定会尽力去做。李先善虽然文辞滴水不漏,但秦维勉却不相信他会努力谋划。
  赵与中话虽这么说,他也想不出怎么破敌。且不说李先善未必肯出精兵,就是倾尽全力,相洲关士卒也难以大破山戎,要不战事又何至于此呢。
  杨恤早已接了李先善的密报,只当此事稳了,白天只是到秦维勉面前不咸不淡地宽慰了两句,赵与中听说了晚饭后又来给秦维勉吃定心丸。
  秦维勉见赵与中如此贴心体意,心中稍有安慰。可一想起这人原是谢质举荐,心中又惶然起来。
  赵与中怕他过于担忧,真离开西营到相洲关去,便一直同秦维勉说傧州的事。如今他们在此谋划傧州,若是一旦离去,则就前功尽弃了。
  秦维勉如何不知轻重,可谢质在他心中的分量岂是旁人可以悉知的。他早想到他走出这一步必然尽是荆棘险阻,可哪里想到刚一出征,便失去了他最知心的人。
  此种苦痛,即使他早先有所预料,也断想不到会如此酷烈。
  眼看漏刻渐逝,秦维勉也逐渐意识到,他的希文怕是难回返了。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屏退左右,只留下赵与中与路天雪在身旁。
  “天雪,若是你去,如何可以救得希文回来?”
  赵与中捏了把汗。这燕王也是真会识人,知道旁人说的都是场面话或者安慰的虚言,专挑这个最老实的侍卫来问。
  那路天雪听了这个问题,垂眸思索,手却不由自主握紧了剑柄。
  “卑职无能,若是卑职前去,恐怕救不来谢监军。”
  “济之的本事你最清楚,你觉得他能救来希文吗?”
  赵与中闻言赶紧看向路天雪,心想这时候你可别那么实心眼了。斯人若逝不可复得,能将军中动荡降到最低才是上策。
  “卑职只见过贺校尉单打独斗的本事,并未知晓他行军打仗如何。”
  这是实话,却也回避了秦维勉的问题中心。赵与中连忙故作嗔怪道:
  “二殿下破格赏拔的人,岂会有错?”
  秦维勉挥挥手,示意他们别再为难了。
  “是我害了希文啊……”
  听他这样说,赵与中既是心痛,又因秦维勉已认清现实而稍感心安。
  都说“慈不掌兵”,但赵与中回想那日䃾泉寺中二殿下手刺妖人之状,便觉燕王并非慈软之人,这几日如此行状,实乃因为与谢质情谊深厚之故。
  想到此处,赵与中也感到悲凄难言,起身来到秦维勉身边,却默默不语。
  帐外蝉鸣已盛。
  “报——”
  “相洲关有信使前来!”
  秦维勉立刻抬起头,外面的敖来恩连问都没问就将人放了进来,因此秦维勉“请”字刚出口信使已经到了他面前。
  “禀二殿下!相洲关谢监军有信奉上!”
  秦维勉原以为是贺云津的信,手伸了出去听见人名,反倒愣了。
  “谁的信?”
  “谢质谢监军的信!”
  赵与中早将信接来递到他手上,那信封上“谢质”二字两人都看得分明,甚至字迹都是秦维勉熟悉无比的。
  这样功力深厚的书体,旁人是仿都仿不来的。
  他激动地夺过信来,那几页纸在他手上不住地颤动。
  “希文!真的是希文!济之救了他回来!”
  秦维勉信未看完便已喜不自胜,忙将佳音说出,帐中诸人听了也都欢喜非常。那信很长,秦维勉却看得极快,一页页翻过,直到最后。
  那几张纸如同赦书一般令他感动,看完便递给早就等得难耐的赵与中,自己转头便问那信使:
  “贺校尉的书信呢?!”
  信使一脸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