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阙雪 第88节
作者:
芍药与鹿 更新:2025-12-04 14:06 字数:4123
他再道:“入宫面圣,带着我大夏太祖皇帝在位时所承天下的,寒门、权贵学子人人平等。之后的事,您只管照我说的去做。本侯让您亲眼看着梁胥是如何……”他说到此处幽幽一笑。
“曹尚书,你这把老骨头可要好好的活着。”
翌日天明。
康乐帝在上书阁内召见了几次欲辞官告老还乡的曹墨。
康乐帝头也不抬地用御笔在案前的一张澄心堂纸上挥舞,他问:“爱卿,朕知道您年岁大了,想着辞官离去含饴弄孙,可是朕也需要您在朝堂上坐镇啊!您是看着朕长大的。”
“如今爱卿还是执意要如此吗?”
康乐帝一声轻叹,依旧持御笔不停地在纸上作画。少顷见那老尚书亦不答话,微微皱起了眉,正欲抬目去看,曹墨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臣有罪!”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上书阁内忽而响起瓷盏摔落的声响。
无疑康乐帝震怒。
罗府内。
几人聚集于正堂内,姜元珺则因储君身份惹人注目未能出宫。
陶青筠坐在太师椅上,咕咚咕咚饮t下一大口茶,听闻此事哼笑了一声:“这靖王世子到底许了那梁贼什么好处?”
褚夜宁闻言道:“江山易主罢了,糊涂人行糊涂事,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靖王世子若想为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走捷径,冒用他人的试卷亦很有这个可能。这些时日茱萸巷一直与梁胥来来往,我还在想是为了什么事。”
陶青筠听罢两眼一亮:“你说这靖王世子想谋反?”他忽而哈哈一笑:“怎生就不能随了他那肥头大耳的靖王好好在京城过逍遥日子,真是异想天开。”
秦惟熙听罢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吃了一口,却是微微弯着唇角。
“青筠!”罗聆轻咳一声,出声打断他。
陶青筠皱了皱眉:“阿聆啊!你权当没听见好了。”
罗聆一叹:“我还未曾问你,昨日阿珺说起娘娘有意让你去应天府,不若你出京吧。”
“我们剩下的这些人,能走得走了亦好。”
“应天府?”秦惟熙骤然听此话,下意识开口问。
陶青筠却满不在意地道:“出京?走哪去?一个个的都让我走。你们都在这里,是想我弃友一走了之?”
他淡淡一笑,却是笑得勉强:“对不住,我陶某人实是做不出来。何况这话我熟悉,当年小星离京时我也是这般与你说的,结果呢?小星去哪了?死了一个又一个……”
他的话还未说完,秦惟熙已起身一个箭步而过,抓起他旁侧花几上摆放的点心囫囵塞到了他的口中。
“欸,小七妹,噎,噎着了。”
秦惟熙又忙不迭地递过了水。
陶青筠见此哼哼了一声,倒是不再多言了。沉默半晌道:“发财不常随我出入诚意伯府,去让他先会一会那孙整好了。这京中权贵狗咬狗,想对付他靖王世子的人多了,谁又能想到我们身上。”
话音刚落,堂内九曲与松阳疾步而来,禀道:“侯爷,曹尚书回府了。”
“就这么回府了?”陶青筠蹭地起了身,讶道。
褚夜宁嗤笑了一声:“这可不是世家权贵的麻烦事,而是皇室的……丑闻!”
“皇姑父想押下此事,暗中处理?”
秦惟熙再次不动声色地饮下了一口茶。褚夜宁沉思片刻则令松阳令牌人去速查近年欲进京赶考参加后年春闱科举的学子,可有出类拔萃之人。
不出几日,靖宁侯府派出的人很快回禀,靖王世子的心腹一直徘徊黔州与京城两地,而黔州确实有一刻苦求学的书生在当地颇受村中百姓关照。
而那黔州的书生因时常读书到深夜,有一日因刚刚下过雨头疾所致歇下的早骤闻家院中有响动,那书生明明已经清醒却手握着防身的匕首装作浑然不觉,似睡梦中翻了个身。直到第二日在家院中院墙下发现一枚不大清晰的鞋印。
他暗中告知家婶由家婶比对着那鞋印连夜赶工做出了一个相同的模子。
褚夜宁听罢当即令人安全护送那黔州书生入京。
陶青筠也再而入罗府,言那孙整因发财面相太过憨厚心生怀疑。而康乐帝派出宫的死士一直在暗中关注着靖王府及茱萸巷及梁家。
此消息传入靖宁侯府时褚夜宁想了想则派出了由璞娘画容过后的九曲与松阳。又另择派人伪装成此刻毫不知情的孙整将那些死士引入镜云寺抑或城郊等地。
但因康乐帝“只盯梢暂出动”的圣意以下,众死士只得暗中尾随。
水云楼里真正的孙整被这对一见如故的“双生”兄弟九曲与松阳的一杯杯烈酒饮得已然烂醉如泥,哼哼说着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松阳这时再加以引导。
“孙兄如此风流洒脱,小弟白某人又见孙兄如此有学识,怎生未在京师里大展才华一番?”
九曲听罢连连摇头,似为之可惜:“黑某人亦这般认为。孙兄,若你一身学识无处施展,岂不就此埋没了?你可甘心!”
孙整虽已大醉却字字入耳听得清楚,且那句句“肺腑之言”就似暗藏着一种魔力般让他为之受气鼓舞。
孙整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眯了眯眼,嘟哝道:“谁言无处施展?尔等一帮小民。我乃靖王殿下的亲孙儿!”
黑兄白兄听得不真切,凑近问:“孙兄,你在说什么?孙兄,今日我们饮的酒可是店家的招牌,你可有银子结账啊?”
孙整一声怒喝:“我乃靖王殿下的亲孙儿,靖王世子姜照是我爹!”
他一声高喊,蹭地从椅上站了起来,不禁引得酒楼内本在吃酒的食客纷纷回头。由此也将那一句隐隐带叫嚣的高呼听得入耳。
孙整再而打了一个酒嗝,醉眼迷离看着眼前新结识的酒友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他甩了甩头,紧接着又揉了揉双目:“你们,你们是何人?”
黑白两兄弟见此一左一右将他重新按回了椅上,又转身笑着向投过目光的食客赔不是。
须臾,孙整忽而听到两耳接连响起飘渺又似真正存在般的一声:“黑无常,白无常。嘿嘿,来收您孙大爷的命来啦!”
孙整大惊失色,猛地睁开了眼睛,因猛跳的心脏酒也为此醒了大半。他蹭地起身,亦不顾还未结的酒钱与身后店小二的追赶。灵巧的在闹市中游刃穿梭于各个街巷中。
少顷见身后再没有了追赶的脚步声,他这才气喘吁吁的靠着靖王府门前稍加平息。
但往日的种种停留在孙整的脑海中令他更加气愤,气喘不停。他明明是靖王殿下的孙儿,明明是靖王世子的儿子,外室子又如何?他靖王世子除了一个女儿这大半世再无所出,偌大的王府里没有一个嫡子他日能来替他靖王世子继承他的家业。
他就是唯一的人选,而他就是靖王府的嫡长孙!
孙整再不迟疑大步走了过去,叩响了府门上那亲王府特有的丹漆铜环。
从前以后,这些都是他的!
他大喊:“靖王世子!爹!爹!靖王祖父,孙儿来了!”
第105章 梁晗瑜
孙整如着了魔障般一心投入于得进靖王府的大门,浑然不觉身后围观越来越多的百姓在朝着他指指点点。
曹老尚书依旧穿着早间进宫的官袍,此刻就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孙整。他含泪愤恨道:“寒满学子无权无势为科举经十年寒窗,一家老小省吃俭用只为助他学业有成。而所谓的权门贵胄,却欲以舞弊一步登天。”
“老夫永念我大夏太祖皇帝忠告,却受卑鄙小人以老夫爱孙恐吓……”
“这世道何其公平!”
曹老尚书一声声受愤怒所致的激昂之语,而靖王府门前的百姓也因此越来越多。
孙整面如土色,背倚着靖王府的那扇朱红色大门一点点滑落了下去。
户部侍郎周全的马车停在一条小巷中,看着那越来越聚集的人群,家丁问:“老爷,这老尚书不是今日才入了宫,怎么说也是两朝元老,圣人总会给他个交代。如今这么在靖王府门前一闹,可是不信任圣人?圣人能不治罪于他?”
周全悠哉地坐在马车里,端起热茶轻抿了一口,只觉浑身畅快。
家丁见自家老爷不语,两眼望天,又低声道:“今年这亡魂真是一个接一个。”
周全忽而一笑:“有当年的冤魂多么?”
“这曹老尚书可是亲眼看着太祖皇帝登上宝座的人,就凭这点他就一定得好好活着。”
康乐十三年秋,靖王世子欲为其外室子他日科举舞弊,笼络朝臣一事人尽皆知。至此,春闱舞弊案事发。
梁府内。
梁书文开了祠堂,手持着长鞭,第一次对这个寄予厚望的长子动用了家法。
此春闱舞弊案关乎此全局的靖王世子则随着靖王,而今的世子姜照就如那日武定侯李袁达负荆请罪般狼狈入了宫。
而孙整与梁胥皆当夜被投入大理寺听候发落。
上书阁内,梁书文满面泪痕,全然没有了一国首辅官袍加身时自然而成的那一身威严。
“陛下,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那靖王世子定是仗着为先帝的侄儿盯上了我梁家,我那逆子实则也是无法。”
康乐帝面无表情的批阅着奏折,恍若这舞弊案并不是发生在皇室之中,亦并未有此事般。
他淡淡地道:“这可是你那长儿与你说的?”
梁书文忙摇头:“陛下,臣得知此事当即开祠堂动用了家法,但长儿似乎有难言之隐,一个字也不曾与臣说。”
“无妨,在大理寺他总会开口。”
康乐帝再道:“梁卿,你儿是什么品性你自己清楚。这些年你对朕的赤胆忠心t朕也看在眼里,但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朕想压下此事全你梁家一个颜面都全不成了。不知是何人将此事捅了出来,让我皇室也限于这非议之中。”
“何况究竟是你那长儿受姜照胁迫,还是姜照为此许过重利,你真当朕糊涂吗?”
“梁卿,曹老尚书亦为我朝之重臣,朕又该如何还他一个公道啊?”
康乐帝的句句追问已让梁书文汗流浃背。这些年自打定国公一案后他越发的想太平无事缩在后头了,但家中那不省心的长儿却越发的向他年轻时那般越发的有野心。
但他这长儿与靖王世子一同谋此事他实则是一点无从知晓。否则他定会拼了全力让他重归于平静的梁家从中脱身。
可这话皇帝能信吗?
梁书文莫名地眼皮又是一跳,不知何时又令他想到了那副当年由老定国公所绘的那幅四剑客画作。
秦家有人索命来了!看来他要请了高僧做做法事才是。
想到此,梁书文又在腹中搜罗了一番,再道:“陛下,那靖王世子定是抓到了内子……内子从商的把柄,才能趁机以此要挟臣那逆子。当年先帝爷……臣,今日臣那逆子在祠堂,内子慌乱中才将此事说出来。臣实在无颜上禀陛下。臣有罪!”
“梁卿,你再说一遍?”康乐帝一声怒喝,一双龙目猛地向他投了过来。
而梁书文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御座上的圣人并无适才那般震怒了。
这事儿他起初认为还有周旋的余地,而且入宫前他已问过他那逆子每次进尚书府都是乔装打扮一番的,这事儿他起初认为还有周旋的余地,若是这靖王世子一口咬定自己行过此事,只凭老尚书一言掀不起风浪,此事自然皆大欢喜。
但姜照那个老匹夫却事发后竟当即认下此事,并将他那逆子亦供了出来。
不对,定是有人与那老匹夫筹谋过什么。
难道是那个不问世事的靖王?
罢了,想起家里那个老虔婆,若能换得长子一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