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阙雪 第99节
作者:芍药与鹿      更新:2025-12-04 14:06      字数:3955
  第116章 蛛丝现
  他一手端过药碗,一手拿过汤匙,仍然将她拥在怀中,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持着汤匙慢条斯理地在汤药里搅了搅,而后递到了她的唇边。
  秦惟熙眼睫微动,一双杏眸朝他定定望去:“喂我喝?”
  又试探着问:“还当我是三五岁呢?如今我这么大一只,如何……”
  褚夜宁忽然双肩颤动,先是忍笑而后开怀大笑:“什么乱七八糟的,张嘴。”
  秦惟熙亦未在推迟,嘶哑着嗓音道:“那行吧。有人喂我还省得自己动手了。四哥,不然你张开嘴替我吃了也行。”
  褚夜宁眼眸一弯:“好好吃药。”
  一碗浓浓的汤药入了肚,除去屋子内留下的淡淡药香味,鼻间还隐隐吸入了一缕淡淡独特的气息。
  她倾身嗅了嗅:“四哥,你熏香了么?”
  “没有。”他将药碗重新放回原位一双手这一次却是环住了她的腰。
  “是不是鼻子出问题了?再凑近一些闻闻。”
  秦惟熙抬起头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一双明眸骨碌碌转了转,她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在初回京时她也是生了一场大病。
  于是,她开口问:“春日里那场病可比现在重得多。四哥,那时候怎么不见你的影子?”
  褚夜宁亦看着她道:“那时我以为你是小星。”
  “那你就不来探望了?还有在镜云寺我当日说我崴了脚你可是用扛的,后来怎么不见……”
  褚夜宁忽然朝前贴近了一分,一双桃花眼柔情似水般凝望着她,鼻尖相触,温热的气息在彼此间缭绕。
  他低语一声:“秦洛,你想么?”
  “除了我们那小八妹,你想你四哥对别的姑娘关怀备至么?”
  秦惟熙忽然莞尔一笑:“没想过。”
  “不会。”他果断地道。
  而后他眉峰微微挑起,似乎在回味那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如何没想过?”
  “因为我相信。”
  褚夜宁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眉眼间尽是愉悦:“不过我也想起来一事。”
  “那日回京后在蓬莱小顶我们坐在亭子里,你是不是有在偷看我?”
  秦惟熙脑中倏忽闪过那个下雨天,沸腾着热水的紫砂壶,咕咚咕咚的每一声都仿佛在敲打着着她的心,还有那高傲似一池游鹅的家伙。
  她伸出一手忙捂向了他的唇:“谁偷看你!”
  但若能回到那一刻,那个阴雨濛濛的春日,她再看见那个在一艘孤船上独自泛舟的吹笛人,她会毫不犹豫地奔向他,并告诉他:“四哥,我是秦家惟熙。”
  褚夜宁忽然一口轻轻咬在了她贴在他唇的掌心边缘,低低一笑:“怕我知道是你?”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知道那个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大抵是心里不好受的。”
  “但秦洛,若我早一些知道,即使我拼了命挣下那一份回京的军功,即是剩下一口气四哥也要去见你!”
  秦惟熙已双臂环在他的腰间,头贴在他的胸膛,闭上了双目。但嘴角依旧含着笑意似逐渐陷入了昏沉中。
  耳畔忽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呢喃:“这些年我让碧潭在江南一直在追查你被害一事。”
  朦胧间她呼吸一顿,随后蹭了蹭贴在她头顶的那微微露出细小胡茬的下颚。
  褚夜宁似察觉出她的一丝不安,微微皱起了眉头。
  少顷只听她极小的声音道:“我也只是猜测。”
  随后便听见怀中的姑娘均匀的呼吸声,似陷入了沉睡。他轻轻捧住了她的头,再用指腹轻柔在她面颊滑过:”好,等你想说再与我说。”
  夜宁弥漫,忽将骤雨,褚夜宁一肘支在椅上的扶手,另一只手仍然将女她拥在怀里,阖目而座,似也同她一般渐渐陷入了沉睡中。
  忽然万千身着盔甲的将士手持长矛在满是烟火的战场中朝他飞奔而来,而后快速穿过他的身体朝那片光亮中而去。
  有人道:“大将军!”
  褚夜宁回眸,隆隆雷雨中,一身着盔甲满面鲜血的大将军单膝跪于那片血海中,仍双手紧握住手中长矛,仍存沙场之上的气吞万里如虎之势。
  他定在原地朝着面前那片尸山血海中声嘶力竭:“父亲!”
  “父亲!”
  褚夜宁猛然从那片硝烟弥漫中惊醒,秦惟熙也在这时因那一声呼唤惊得站起了身。
  再见面前人额头已悄然浸上一层薄汗,随她起了身,定定不语。
  秦惟熙伸手去握他垂在两侧紧握成拳的双手,竟是一片冰凉。
  她牢牢的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随后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轻声道:“褚夜宁,我在。”
  身前人倏忽微微轻颤,很快似从那片混沌中抽离,随后反握住了她的双手。
  秦惟熙见此又抬起头凭着记忆中的一幕,隔着衣衫去轻吻着每一个疤痕的所在。
  那是为家国而生的痕迹,为天下安乐而生的万死以赴。
  她再次将面颊贴在他宽阔的背部,轻声道:“褚夜宁,我永远都在,永远永远都不会离你而去。”
  轰隆隆一声雷雨再次响彻这座山城,雨打灰瓦,声声贯穿入耳。褚夜宁回身将她牢牢拥在了怀中。
  黎明破晓时分,骤雨将停,一身着直裰长衫,头戴瓜皮帽,身后背着一竹篓皮肤黝黑,书生模样的青年走进了这间坐落在村庄中的客栈。
  “店家上茶来!”
  正盥洗一番下了二楼的木阶要去寻吃食的陶青筠看见那举止怪状的书生,目露锐利,正要去寻了隔间而宿的褚夜宁。
  谁料那书生忽然转过头朝他望了过来,嘿嘿一笑,黝黑如炭的面上露出一口大白牙。
  咦?原是靖宁侯府的那“只”笑面虎。
  月余未见,九曲一路草行露宿赶往邕州马不停蹄,被火辣辣的太阳一晒,而今再见已判若两人。
  不多时,四人与木童薛兆等人停留在一间供走南闯北的客商,暂歇吃茶用的僻野茶寮。
  得知九曲去了邕州一个地处偏僻,杳无人烟的村庄徘徊数日,直到再一村中寡居老汉口中得知了孙成其人。
  九曲捧着大茶碗咕咚咕咚一碗入肚,又狠狠咬了一口比他脸还大上一圈的烧饼,这才道:“依着在京中与老松所查的片面线索去了邕州寻了那老汉,当时侯爷派出去的人因那孤寡老汉将作古还是个哑巴,浑浑噩噩愣是一句有t用的话也没打听出来。”
  “但属下看那老汉的精明劲头不应该啊!于是想着这将死的人会留恋什么呢?定是一顿饱饭或有一个能为他送终的人。于是属下为那老汉端茶倒水伺候他一日三餐大鱼大肉,还说他去后要为他送终才罢,这才松了口。”
  褚夜宁睨他一眼,一指敲了敲案面:“说重点。”
  九曲敛容道:“那老汉说孙成几十年前就失踪了,有一个弟弟后来也失踪了,当年这老汉对这孙成兄弟多加照顾。有一日那孙成说是要离开邕州出去闯一闯,老汉恐他是惹上了官衙的人平白无故的死了便让他那弟弟接到家中照料。”
  “谁知他那弟弟没过两年留下了一些碎银也悄悄离去了。这老汉一想这孙家兄弟两都莫名失踪,唯恐自己也不明不白的被人杀害从此便扮起了哑巴。”
  褚夜宁道:“那老汉可有说当孙家兄弟的年龄?”
  九曲嘿嘿一笑:“侯爷且听我说来。”
  “那孙成离家时已有二十出头的年纪了,而那弟弟是他爹娘晚年所得,离家时大约亦有十龄了。”
  秦惟熙听到此处想起了当年在江南凭借少时的记忆,欲试图抽丝剥茧出当年秦家被害的真相。
  她道:“孙成若二十出头的年纪离家,孙成、孙绍浦,若孙成就是孙绍浦,孙绍浦大约是在二十一二岁的年岁入得宫中,从此一步步爬到了皇帝宠臣这个位置,秦家案发时他已四十之龄,这期间用了数年的时间。”
  “还有他这个弟弟,若离家时那老汉记得不差,十龄……”秦惟熙沉吟半晌:“陈桂贻如今已有三十出头的年纪,而当年高健在卧雪阁外看见的亦是一个青年男子。”
  她抬头问:“四哥,那陈桂贻入宫时是多大的年纪?”
  褚夜宁道:“根据宫中留存的名册中记载,陈桂贻已有十七岁的年纪了。”
  秦惟熙蓦地心头一惊,十七岁,那刚好是万泰二十六年,先皇驾崩的那一年。
  四目相对,二人皆心有灵犀的想到了在冯宅所见的诡异青钻房还有里面的无字碑,与陈桂贻在爱犬所丢当日心中慌乱所致,深夜前往城南荒林里的那处空坟。
  秦惟熙道:“若当年他们皆以为孙大伴因办事不利又恐帝王降罪,又因我秦家忠仆吊在那府檐下他因失心悸而死……”
  几人异口同声道:“所以他们都是在祭拜当年皆以为已身死一处,寻不到尸身的孙绍浦?”
  陶青筠这时开口问:“但是哪个又是他孙贼的弟弟?按这年纪那陈桂贻可与那马怜人相仿。”
  秦惟熙却在这时脱口而出:“自我回京后入宫,每每见到那陈大伴他都会盯着我细瞧。三哥、四哥,他是否是认出了我?但是以当年他若在内廷当职只是一个杂役太监,除了赵祖母所召或是因阿馥进宫,他应不识得我才是。”
  褚夜宁沉思半晌,眸色深沉:“所以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个点。”
  薛兆在这时问:“那陈桂贻可听侯爷说并不是那马怜人。”
  褚夜宁垂下眸子,片刻说:“不会,脑子不似一个脑子。愚蠢。”
  九曲听罢忽而瞧瞧瞥了一眼,当日这话可是他说的。
  陶青筠道:“所以说十年前高健当日在卧雪阁外瞧见的人是未追寻到似何人在暗中盯梢,为此想金蝉脱壳,大火烧戏馆喽?”
  一直沉默静听的木童亦在这时道:“失火的时间与当年孙绍浦失踪仅相隔半个月。”
  “好一个失火!”秦惟熙一双清眸忽露寒光。他看向众人:“难道是孙绍浦合谋朝中重臣谋害于父亲?但又是谁毒哑了他?”
  “孙绍浦、陈桂贻、卧雪阁的马怜人他们又有何干系?”
  “都是宦官,都是宦官……”秦惟熙不断沉吟,忽而心中一动,猛地抬起头:“当年那庑房……”
  褚夜宁、陶青筠二人倏忽目光交汇,因当年新岁宫宴上他们瞧见了反常的孙绍浦,去低等宦官所住得庑房才偶然救下了崔律。
  “回京!”褚夜宁道。
  看似一个不起眼的小庑房,竟是他们数月以来漏下的一个重要线索。
  木童却道:“只是我们还要等上一下时日。”
  他看向秦惟熙:“璞娘一行人如今还在江南。小姐,罗公子在我们离京前知会过属下,倘若在此突发意外提前回京,要前去镇上一家名为翠玉阁的首饰铺告知那里的掌柜,他会快马加鞭派人赶往江南告知琛公子,估算时日后我们在启程回京于京郊古道亭汇合。”
  褚夜宁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琛公子?哪个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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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气吞万里如虎”此句引用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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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我来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