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筠一手反护住身后的秦惟熙，而后纵身一跃朝着梁胥的双目而去：“别这般看你爷爷，今日我就让你的狗头落地！”
  梁胥却仰身一弯，而后连连倒退，堪堪站稳住身子，便再次迎来了陶青筠飞身而来的一剑。
  剑尖直刺于他的肩胛，顷刻浸染了一片血色。梁胥却淡淡一笑：“陶老三，你们在助秦家翻案的每一日，我梁胥也在苦苦练着剑法，为的是将你们一一斩于我的剑下。今日我且问一句，当年究竟是何人杀死的我二弟？”
  然陶青筠一声讥笑，再次持剑而上：“先打败你爷爷我，心情好了我再与你说。”
  但这一次梁胥却闪身偏过，持着那柄利剑直刺向他身后的秦惟熙。
  秦惟熙见状倏地一抬右臂，一支小巧锋利的箭矢从她袖间咻地一声飞了出来。梁胥浑然未有防备却下意识地一偏身，但这一箭也生生穿过了他的左耳，射出了一个血洞。
  陶青筠轻轻一笑，倏忽一剑指在了他的颈上，也是在这个间隙梁胥弃剑取过腰间所悬的短匕直指向了秦惟熙的颈间。
  梁胥一手摸向血淋淋的左耳朝着她阴森一笑，而后对陶青筠道：“陶老三，这天家的人果然个个都揣着一颗歹毒心肠，包括你那好姑母！”
  陶青筠死死地盯住他，咬牙道：“放开她，不然我一剑捅穿了你的喉咙。”
  梁胥不以为然笑笑：“总之一条命我梁某人不在意。陶老三，你若再敢剑抵向我一分，我也并不在意在这里结果了定国公独留在世的唯一血脉。”
  秦惟熙闻言蓦地一笑。
  梁胥一怔：“你笑什么？”
  “笑你愚蠢，笑你狂妄自大，笑你如跳梁小丑。”
  第132章 烁光剑
  陶青筠正要趁着梁胥那愣神的几息飞腿一踢欲打掉他手中的锋刃,秦惟熙却早已瞄准了他腹下的要害用尽全力狠狠踹过一脚。
  梁胥一个吃痛弓着身连连后退，随之额头青筋暴起，大颗的冷汗从额上流下,最后遭受不住身下带来的剧痛跌倒在地。耳畔依稀间听到一声：“梁贼，我要你断子绝孙！”
  陶青筠一声低笑，很快又听得那满面宁静的姑娘道：“三哥,这七寸我早就会打了！”
  正此时身后的高墙上落下数名蒙着面身穿骑装的杀手，纷纷手持着利剑身轻如燕一跃落地。
  陶青筠看着突然出现在琴家老宅这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再一次迅速将秦惟熙带至了身后，而后咬牙着低声道：“七妹，跑！”
  秦惟熙却回身一手提起梁胥刚刚弃下的那把长剑与他道：“我当然知道跑为上策。但是三哥,当年你未曾丢下我，这一次我也我更不会丢下你。”
  她不会用剑,但是她知道她也要拼全力要保护住她顶顶好的三哥。
  但显然那数名骑马杀手并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迅速将她二人团团围住,梁胥不从何时已铁青着一张脸起身飞扑而上，一手掐住了秦惟熙的喉咙。并对陶青筠道：“陶老三，你们害了靖王殿下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想有命活？告诉那靖宁侯,若想护住他的人,让他来城东竹林。”
  陶青筠一声厉喝：“梁老狗,你敢……”
  但数名持着长剑的骑装杀手已然逼近他,纷纷向他刺来。
  “三哥——”
  *
  另一面褚夜宁怀揣着那本札记带着松阳三人出了侯府，还未待御马至罗府前在后的九曲忽然道：“主子，有尾巴。”
  褚夜宁一记刀锋朝后投去还未待有所动作，罗府内走出二人，竟是欲赶去秦家老宅的钟题与雀舌。
  五人视线一交汇皆暗道了一声不好。
  霎时身后响起一声马鸣,竟是皇太子t姜元珺身穿着东宫属臣的一袭锦袍御马奔来。
  褚夜宁再不作停留，当即掉转了马头前往秦家老宅。
  宅内陶青筠正与那些骑装杀手展开一阵厮杀，已伤痕累累。见到褚夜宁几人来时当即喊道：“快去城东竹林！”而后朝着那群杀手蓦地冷冷一笑：“一帮不要命的王八羔子，你爷爷的帮手来了！”
  九曲三人见状纷纷目露凌厉脱鞘持剑上前。
  褚夜宁余光一扫青钻地上一片直流淌向庭院外的血迹猛然心头一震。却听陶青筠道：“你的姑娘射穿了那梁老狗的耳又让他断子绝孙。”
  褚夜宁听罢与身侧的姜元珺双双视线再一交汇，带着钟题与雀舌迅速离开了老宅朝城东那片竹林奔去。
  而城东竹林里同样有数十名身着骑装的蒙面杀手，见到几人纵马而来的身影纷纷眼露寒光持剑而上。
  梁胥拉拽着跌在雪地里的秦惟熙一步步朝枯竹林深处走出。不多时，秦惟熙看到了那个从风雪中走出的男人，她一声高喊：“四哥——”
  “是靖王——”
  钟题与雀舌疾驰下马与那些蒙面杀手展开一阵厮杀，褚夜宁则径直奔向那抹与天地间融为一体的雪霜色身影。
  梁胥强忍着身下的疼痛，一声暴喝：“褚夜宁，扔下你的那把宝剑！否则我杀了她！”他一手紧捏住秦惟熙的喉咙，一手持着锋刃在她的面容上。
  而后梁胥再是阴阴一笑：“褚夜宁，你说这般白皙如雪的面上若是我今日狠狠划上一刀，该是何等的好看？”
  秦惟熙眸光平静朝着身后的梁胥从容道：“梁贼，那你岂不是算错了！”
  然褚夜宁却在这时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双手举在两侧，缓缓朝他走去，幽幽道：“放开她！你那好妹妹是我伤的，你的好弟弟也是我杀的。喜欢吗？那梁次子衣不蔽体长跪在我阿烁兄长面前，那一日是不是也让你梁家受尽了耻辱？”
  此一句轻描淡写的语气从手无利刃在此逆境下仍然镇定自若的褚夜宁口中说出，登时惹得梁胥火气上涌，大怒道：“褚夜宁！”
  但褚夜宁仍然信步走上前去：“小肚鸡肠的男人算什么英雄好汉。不对，你算不算是男人？怎么？当年你自愧不如嫉妒起我那如瑰宝般的阿烁兄长，如今在我面前也这般不如了？”
  梁胥顿时大怒猛地一把推开了身前的秦惟熙就要飞身而上，秦惟熙却一手死死抓住了梁胥颈下的前襟，另一手朝鬓间伸过拔下了那根锋利尖细的发簪对准他的一眼刺去。
  梁胥大喝一声，下意识捂住被那支发簪刺过的眼，再一次连连倒退。恰时适才不知去了何处的姜元珺突然出现在了梁胥的身后，一臂伸过用尽全力揽住了他的脖颈朝后拖去。
  梁胥反手持匕一刺，刺在了姜元珺的左肩胛上。
  鲜血顺着他的眼眶流淌而下，梁胥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已被血色弥漫的双手。
  褚夜宁冷冷一笑，正欲拉过秦惟熙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再去提起适才丢在一处的宝剑。梁胥却忽然大笑一声，拔下眼中那支尖锐朝秦惟熙脑后刺去。
  已跌倒在雪地中的姜元珺见此一声高喊：“七妹！躲开！”
  褚夜宁一记锐利如刀锋般的眼神射向梁胥，而后下意识飞身上前将秦惟熙整个人护在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而这一刺也猛刺在褚夜宁的背后。
  越来越多的骑装杀手朝钟题二人及竹林深处中的几人跑来，褚夜宁忙不迭将秦惟熙带到了身后，很快姜元珺也起身加入了其中。
  竹林飞雪，恰如那一年仲夏，他二人合力击杀狼群，并将那明媚少女紧紧护在他二人身后。
  刀光剑影，目之所及之处满是屠戮，犹如那一日的黄土坡一战，那身覆盔甲的少年亲眼所见自己无往不胜的父亲长跪在尸海里，却永远离自己而去。
  褚夜宁蓦地眼前一黑，而后所觉天地间一瞬颠倒，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却仍然一手紧紧握着那掌心满是冰凉的姑娘，再而手持利剑一举射杀了刚刚将姜元珺踹翻在地的一骑装杀手。直抵眉心。
  秦惟熙一声惊喊：“五哥！”而后凭己身牢牢护住怀中抱头似陷入梦魇中一般的褚夜宁。
  一行鲜血顺着姜元珺的嘴角缓缓流出，他却仍然温润一笑，两肘支撑在地并用着双膝使力，一点点爬到了再无过多力气可使，却仍然拖着残躯提着一把利剑朝着褚夜宁而去的梁胥身后。
  而后一把握住了他的双脚。
  见此，秦惟熙将怀中的褚夜宁护得更加牢固，而后双臂抱住他的头，面颊紧紧相贴于他的头顶，一滴泪珠悄然滴下，她嘶声道：“褚夜宁，要死一起死。”
  “褚夜宁，我是秦家惟熙！”
  褚夜宁一瞬从那片混沌中脱离而出，而后艰难低语握住她的双手道：“秦洛，护你一时，我就会护你一世。这一次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秦惟熙蓦地回过头，带着满目地愤怒朝梁胥看去，余光一扫身侧已再无声息的一杀手手边的利剑，倏忽倾身而过手握住那剑柄朝着居高临下朝她二人看来的梁胥胸前刺去。
  霎时殷红的血液浸染了他衣襟前大片，梁胥口含着一大口腥甜猛地喷出一口。星星点点洒落在了秦惟熙那张盛怒燃烧的面上。
  褚夜宁也在这时缓缓起身大步走过，与秦惟熙一同握住那剑柄再一次精准地朝着梁胥胸前插入数寸。
  而姜元珺见此也抵在褚夜宁的身后，使出仅剩的一臂之力。长剑再次抵入数寸直穿梁胥的胸前，贯穿入背。
  漫天飞雪簌簌而落，秦惟熙这一次由衷地笑道：“梁贼，若是见到哥哥记得你要生生世世给他当牛做马。”
  梁胥瞪大了眼睛。
  正此时，竹林远处忽现一袭青衣身影正纵马疾驰而来，并手提着一把已脱了鞘为先皇亲铸，剑柄刻有烁光两字的的宝剑，直在马背上持剑一挥，顷刻取了梁胥的项上人头。
  陶青筠红着眼眶扬声道：“梁老狗，用此烁光剑斩你佞臣头，祭我烁光魂！”他仰天一笑：“梁贼，爷爷我取你命来了！睁大眼睛好好瞧一瞧，他日若成了孤魂野鬼可别找错了人！”
  倏忽，褚夜宁将秦惟熙拢在了自己怀中而后再伸出一手贴在了她的双目上。
  而罗聆与罗琛兄弟二人带着罗远木童及发财等一众亲随纵马飞奔而来。
  发财下马后却直奔陶青筠而去，目露慌张：“……公子，刚刚老太爷进宫了，回来时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奴才看见老太爷一辈子没掉过一个泪珠的人竟然哭了。”
  *
  浩瀚深宫内。
  陶青筠只身闯入了陶皇后的寝宫，而后红着双目朝着风椅上端庄而座的姑母看去。
  陶青筠紧咬着牙关，双拳紧握：“姑母啊……给我一个理由……”
  但陶皇后却满面表情地一扫过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侄儿，仍端坐于风椅上尽显着一国之母威仪。
  陶青筠道：“他想除了褚家是与不是？当年褚伯父每每胜仗凯旋，世人人人皆称一句我大夏的战神。功高盖于主，是与不是？”
  “姑母……他是否是想借着秦家这个跳板，一举除掉两世族。”
  陶皇后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苦涩一笑：“皇帝他也是怨恨老国公的。”
  陶青筠忽而抹了一把脸，亦不知此刻自己究竟是在哭在笑：“姑母啊，我只觉无脸。你可知我当日对着他们几个说了什么话？两陶本是一家，打断骨头连着筋……”
  第133章 京阙魂
  飞雪俞下愈烈,陶青筠却全然没有终斩得当日残害情同手足的挚友那凶手的快感。
  他手提着一盛满了烈酒的酒壶，摇摇晃晃走在雪地里，不时仰首朝自己猛灌去。
  靖宁侯府内。
  董郎中已为褚夜宁背后被尖簪所伤得那寸皮肉敷满了金疮药。
  皇太子姜元珺也因此举被君与臣的康乐帝禁于东宫。
  梁书文骤闻长儿身死的消息当即老泪纵横,强撑起精神进了宫中上告御状，但罗聆已先他一步将弹劾当朝首辅的奏章交到了康乐帝手中。
  紧接着许多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朝臣也纷纷上书弹劾于内阁首辅梁书文，以当朝阁老治家不严又何以担得首辅之名。再由左都御史郑诗入宫面圣。
  郑诗身为督察院左都御史,向来负责监察朝中众官的风闻言事，掌弹劾长权，禀明皇帝。
  这些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朝臣在当年秦家谋逆案中，纷纷缄口无言，既表明不为秦蘅党,亦不为趋炎附势之人。
  秦惟熙从靖宁侯府离开后火速去了听雨轩前的那座藏书阁，再次揭下了那幅兰花盆景图。再t次看向了那一行行墨笔书写下的字迹。而后大笔一挥一瞬划去。
  姜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