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
鸣蒂 更新:2025-12-04 14:08 字数:3207
不成想刚走出三里地,官道上突然出现一个稻草人,方才被派出去报信的人正在这里查看。
幽州刺史在车里听说有东西拦路,十分不悦地说道:“叫人清了便是。”
其中有个书吏颤着声音说道:“大人,我们不敢擅移,还请您下车指示。”
刺史闻言略带狐疑地撩衣下车,往前走了几步,只见路当中站着个稻草人,身上穿的赫然是一件血迹斑斑的刺史官袍,官袍胸腹位置豁开一个大口子,形状可怖。
那血衣官袍被正月里的寒风吹得呼呼作响,宛如厉鬼低吼。
稻草人旁边还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道:“幽州刺史命丧于此。”
第22章 屡变星霜
那刺史看到这话惊得有些站立不稳,往后连退两步,身边的随从衙役恐怕附近有刺客,一直在他左右团团围着,看完后紧紧护送他回身上车。
这一行官车队伍除书吏衙役外,还有三十名带刀侍卫,其中有几人甚至是这刺史托大太监的手,从宫里借调来的大内高手,这些人此刻个个如临大敌,满脸警惕地站在官车四周。
半晌后,见外面没有任何异常,官车里才传来愠怒的声音:“去请镇北将军前来,我要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两个随从得令,朝幽州城方向飞马而去。
妊婋和厉媗此刻正藏在附近的林子里,观察着官道上的动向,看到那两个人去了,厉媗把拳头握得“咔咔”直响,低声说:“这老屪官居然带这么多护卫,有点难杀啊。”
上元节那晚,她们在府衙的宴席大厅四周就见到了不少带刀侍卫和衙役,厉媗原本还以为是涿州刺史安排来拍马屁的,如今看来竟都是幽州刺史从京城带出来的。
妊婋淡定说道:“护卫多怕什么,反正咱今天也不是来杀他的。”
为免人多被官车队伍看出行止,今天只有妊婋和厉媗两个,一早拿着稻草人和血衣官袍下了山,给这新幽州刺史送来一点升官贺礼。
此举主要是为了让他把警惕心放到幽州府衙内部,并在剿匪之事定下来前,跟镇北将军再多结点梁子。
厉媗仍旧皱着眉头:“就算今日不杀,往后也得杀啊。”
“杀肯定是迟早要杀的。”妊婋看着官车四周那些严防死守的侍卫,“只是还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场地。”
昨天晚上,她们在豹子寨的议事厅里跟众人就山下府衙要联手剿匪的事长谈至深夜。
眼看正月过半,朝廷平叛大军开春后就要北上剿灭鸡毛贼余党,这时节若闹起匪患,朝廷军定会先把左近山脉认真清查一遍,确保后顾无忧。
涿州城外春田庄的事原本模棱两可,如果才说完要剿匪的新任幽州刺史这时候在官道上被劫杀,那就是坐实了山中确有大匪明目张胆地挑衅朝廷。
幽州城内外现有五万兵马驻扎,以豹子寨目前的人数,断然难以抗衡,众人也一致认为不能跟朝廷军硬碰硬,因此,妊婋提出先拿这件刺史血衣搅乱幽州府衙,再伺机而动。
众人皆说此计可行,于是这日一早妊婋跟厉媗先去太平观取了血衣,随后下山来到官道边蹲守刺史。
妊婋看了一眼眉头不展的厉媗,将嘴里叼的干草一吐,笑道:“愁啥,等咱看看那镇北将军是个什么做派,接下来的计划不就有眉目了么。”
果然不多时,有一队人马从东北边飞奔而来,个个军装高马,打着军旗和帅旗,在幽州刺史的官车队伍前五十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领头的大将翻身下马,一面走一面卸下自己身上配的长刀,扔给走在后面的亲兵。
那亲兵抱着刀,跟着走到车队前就被刺史的侍卫班头拦住了。
那大将见状朝亲兵摆摆手,示意他在原地等候,随后抬脚走到官车外面,也没行军礼,只是略一拱手说了几句话。
厉媗摸了摸下巴:“刚才看有帅旗,我还以为镇北将军亲自来迎呢,但看这派头和打扮,不像啊。”
妊婋也认真看了一会儿,才说:“我看这人最多就是个校尉,连副帅都不是,看来镇北将军确实很瞧不起这老屪官。”
据她所知,这位镇北将军多年前曾在西北为先皇立过军功,又是已故太后的侄男,皇帝的表弟,自恃出身高贵又声名显赫,一向瞧不起朝中阉党,自然也看不上新任幽州刺史这种靠着巴结大太监才得出头的寒门仕子。
车中的幽州刺史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份轻视,得知镇北将军只是派了个手下前来,他坐在车里连挡风厚帘都没掀一下。
妊婋和厉媗离得远,也听不到那边双方都说了些什么。
只见那校尉在车外说了几句话,又朝车内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回到自己带的队伍前,拿上了亲兵递来的长刀,指挥几人将地上插的稻草人和木牌拔了出来,放到他们带来的车上。
等把两样东西在车上放好,那支人马重新列队,向前开路,后面的刺史仪仗队伍这才缓缓启行,敲锣打鼓地往幽州城方向走去。
没走出多远,前面引路的兵马停了下来,有几个小兵走到后面说了几句话,幽州刺史这边带的书吏又跟那几个兵争执了几句,最后那书吏回身到仪仗队边上挥手叫停了锣鼓,队伍才继续出发。
妊婋和厉媗见那边队伍默默远去,才从雪地里站起来伸了伸腿脚。
厉媗双手叉腰,摇头啧声地说道:“仪仗队不让出声进城,这屪子将军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看来两边矛盾真不小,要不是城里还在戒严,我都想回城瞧瞧热闹了。”
妊婋抖了抖靴子上的雪,笑道:“我也正有这个想法,走,回寨子商量商量。”
二人踩着树林里的枯枝和残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朝北回到了豹子寨。
杜婼正蹲在寨子口的空雪地里,洗她给自己新做的狼毛大氅,拎着领子认真地来回拿雪揉搓,一抬头见到妊婋和厉媗朝这边走来,她咧嘴一笑:“回来啦?那老屪官被你们吓死了没有?”
妊婋也笑了:“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脸皮都厚着呢,哪有那么容易就吓死了,我看最多是吓个半死吧。”
这时寨子门口轮值的几个人也从旁边屋里迎了出来,笑着说道:“瞧你们这一身落雪,快往当家的院里暖和暖和吧。”
她们回来的路上并没下雪,只是在山林里走着,枯树枝上总有积雪不时掉落下来,所以弄得她二人大毛外套上也都是落雪。
杜婼也说:“进去歇歇吧,等我这里洗完就进去找你们说话。”
午后的豹子寨,越往里走越热闹。
妊婋和厉媗从寨中主路往东院走的时候,正路过练武的空地。
这里原本是老寨主用来练箭的一个小靶场,妊婋和厉媗拿下山吓唬幽州刺史的稻草人,正是从这里淘汰下来的一个旧靶子。
如今靶场仍旧给众人练箭用,东边又收拾出一块平整地面,给大家平日里舞刀弄剑。
午后正是寨中忙完庶务的休闲时光,不少人正在这里切磋比武,兵器碰撞声和欢呼叫好声不绝于耳,格外欢腾。
她二人路过此地,只是远远看了几眼,见到许多熟悉面孔,但却没做停留,而是径直往东院来寻花豹子。
花豹子正带着女儿和几个小少年在后屋里玩儿,圣人屠和几位大管事娘子则在这边外屋炕上吃茶对账。
妊婋和厉媗才走进院,外屋几人就瞧见了,圣人屠笑着迎出来,帮她们在廊下掸掉外衣上的雪,进屋挂在门里墙上,让她们上炕暖一暖。
花豹子听她们回来了,也从里屋走出来,笑问起今日山下的情况。
妊婋和厉媗两人各捧了盏热茶,你一言我一语,把今日山下官道上的事说了一遍。
说到那刺史下车见到血衣官袍,被一圈护卫紧紧围着上了车再也没敢下来,众人都听得前仰后合。
等把今日事说完,妊婋正色说道:“我想着过两日找时间往幽州城里回一趟,看能不能打探到他们开春北上和剿匪的计划。”
圣人屠点点头:“如今兵马都在镇北将军手里,他的态度很关键,春田庄的匪乱,涿州那边也还没有下定论,确实有必要进城打探一下,免得咱们到时候被动。”
幽州自朝廷军破城后就一直在戒严,需凭军令进出,花豹子想了想:“进城虽然麻烦点,也并非混不进去,但是能进去还不够,我得确保你进去后能出来,等我这两日看看吧。”
众人在这里说了一回话,杜婼也洗完大氅进来跟她们聊了几句,又一同在这边吃了晚饭。
正月里天黑的也早,花豹子想着她们今日下山辛苦,便让她们回西院早些休息。
妊婋回来后,还是拿上坤乾钺,在院中练了一阵子,她记着灵极真人开春后的查考,一日也不敢松懈,纵然有事忙碌,她也要腾出或早或晚,练上至少一个时辰。
接下来的两天里,花豹子只让她们等消息准备进城,妊婋就抽空把前两日落下的功课补了补,早上练钺,午后写字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