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
鸣蒂 更新:2025-12-04 14:12 字数:3204
那边领队见妊婋身上穿着千户军服,模样却有些面生,北伐军的千户共有三十多人,他虽然并不是每一个都认得,但基本上多多少少都见过,面前的这一位他竟然一点印象也无。
那领队有些迟疑地走上前问道:“这位将军怎么称呼?可是大帅有吩咐?”
妊婋骑在马上扬着头,鼻孔朝着那人“嗤”了一声:“开出幽州不到两个月,连人也不认得了,你哪个营的?回头叫你们百户来与我答话,怎么带出这样无礼的兵来!”
那领队听这话忙躬身行了个军礼:“将军是从幽州来的?”
妊婋没甚好气地说自己带兵从幽州迎接大帅凯旋,却因前日有人私自逃回平州,为脱罪谎称凯旋队伍遇袭,竟诓骗得平州城防军派出了五百人离城,为此那带队百户已受了罚,然而镇北将军仍然没有息怒,特地又派人来申饬平州的守城校尉。
“你们将军轻信人言,擅自派兵离城,大帅得知很是恼怒,为了不叫你们相熟的将领回城包庇轻纵了他,这才叫我来走一趟。”妊婋坐在马上一脸不耐烦,看上去对这趟临时差事很是不满意。
对面人听完这番话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大帅离城前的确有过吩咐,非他亲令不许擅自派兵离城。
那领队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一面痛骂假传消息之人,一面赔笑请妊婋等人进了城。
妊婋进城后让跟随的人马都在城门口等候,独自带了两个人往平州城防大营里来。
平州的守城校尉见这位面生的千户拿着镇北将军的令牌,他得知前日那人是假传消息后也慌了,赶忙低下头聆听申饬。
挨了妊婋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后,他忽然回过味来,只觉得妊婋身份可疑,正要质问时,却见她已抽出腰间佩刀,朝他颈间挥来。
等妊婋几人杀出城防军大营指挥值房时,守在城门口的两百人也把这边的值守人杀了个干净,很快城外马蹄声隆隆响起,花豹子和厉媗等人已来到了城下。
这时还有许多城防军没搞清楚状况,完全来不及组织反杀,就被快马冲进城的众人分而击破。
到黄昏时分,平州一千五百名城防军在稀里糊涂中被迅速清剿一空。
夜幕降临时,城中的尸体都被抬到了校场焚烧,众人又搜检了一遍府衙,把里面留守的文官幕僚通通抓起来绑到校场杀了,只留下了府衙中的几个丫鬟厨娘。
妊婋杀了这半日,身上血迹甚重,等城中各处平稳下来后,她跟其她人打了声招呼,拿了带来的包袱先跑到府衙后院,要找地方打水洗漱换衣裳。
府衙里的丫鬟见妊婋问在哪里打水,忙走上前,领她来到一个小院,请她到屋中安坐,不一时便有几人端了水来。
妊婋坐在屋中榻上等了一会儿,见水终于来了,刚准备起身道谢,却见两个丫鬟“扑通”一声跪下来伸手就要给她脱鞋。
这一跪惊得妊婋往后蹭了两下:“你们干什么?”
那两个丫鬟只低着头:“给大王洗脚。”
“啥?”
那两个丫鬟一愣,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才说她们最初原是府衙里伺候平州刺史的,鸡毛贼来了后,她们改为伺候鸡毛贼,后来镇北将军杀进城,她们又留在府衙伺候镇北将军,如今平州再次易主,她们也按照旧例,接着伺候这座城的新主人。
妊婋听完缓了一会儿,伸手要把地上那两个人拽起来:“我不是什么大王,我也不用你们给我洗脚。”
那两个丫鬟听了只是不肯起,连连磕头请她饶恕伺候不周之罪。
妊婋皱眉:“这算什么罪,没有人生来就是该给人洗脚的,我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让你们换一双脚洗。”说完她又使劲拽了两下让地上那二人都起来,然后叫所有人都出去。
在屋里洗掉身上血迹后,妊婋换上自己的衣服,拎着水桶走出屋时,正见千山远站在院里。
千山远是早些时候跟着出城查看周边田土的队伍混进城的,府衙的情况她也清楚,此刻她已请那几个丫鬟回房休息去了,见妊婋出来,她笑着走上来说城中各处已稳,大家也陆续准备到府衙里洗澡更衣吃些东西,她正准备再去城头巡视一圈。
妊婋点点头,走出来把水倒了,说要跟千山远一起去城头瞧瞧。
二人刚走出府衙,就见花豹子和厉媗等人热热闹闹地来了,都是浑身血污正待要洗。
妊婋和千山远在门口跟众人说了两句话,随即出府衙往西城门走来。
夜色投向大地。
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二人一路上说着平州几度易主的事,走上了西边的城头,妊婋叹道:“各方人马夺城掌权,只为自家做人上人,可是没有谁家能永远高高在上,城池如此,朝廷亦如此。”
千山远笑道:“古往今来都是成王败寇,若不如此,谁肯蹈锋饮血地拼命。”
妊婋摇摇头:“我不是男人,看同类在我脚下卑躬屈膝,不能使我感到快慰。”
千山远看向她:“那若有一天,天下不再是男人的天下,你会想要什么?”
“我想要……”妊婋觑起眼睛看向悬挂在空中的玉轮,想到府衙里的丫鬟,又回想起自己过去流浪行乞所经历的种种,她的目光渐渐变得笃定,带着发愿一般的郑重。
“我要这世间女子,再无人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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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唯我独尊(false)
全体起立(rue)
第51章 衣冠人笑
妊婋和千山远在平州城头上转了一圈,各处都已有人在轮流值守。
她们从西城头,一直走到南城头上,远远眺望到府衙周边坊间有些微暗烛火闪烁,此刻城中只有府衙和这几个坊还算有些人气,其余地方则皆是漆黑一片。
这次进城的起义军众人,把紧邻府衙东侧的两个坊收拾出来,分了屋子进去轮流休息,而府衙西侧有三座坊,也正亮着些微光。
千山远指着府衙西边那三座坊,说里面安置的正是她先前信中说的三千余个女子,镇北将军离城时,给坊内留了粮食和照管婆子,随后便把坊门锁上了,不让城防兵擅入。
她们今日进城杀完城防兵后,一直在忙着清扫尸体收拾屋子,也没去看那几座坊。
这日城中杀戮声音不小,那里面的人应该也都听到了,只是天色已晚,她们合计明日再去开坊门查看情况。
她二人在城头上转了一圈下来,仍旧回到府衙,花豹子和厉媗等众已都洗过澡了,正围坐在府衙正堂屋的大敞厅中,吃着点心谈笑。
见妊婋和千山远一起回来,花豹子朝她们招了招手,跟身旁的杜婼往两边挪出了位置,让她们过来坐。
大家正在这里说城中各处的情况,城防兵的尸首目前都堆放到校场去了,今日大家都累了,遂只留人轮班看守,等明日歇过乏来再开始焚烧。
城中的粮仓也没来得及清点,还得把这府衙上下好好翻一翻,找些文书册籍出来,再对着城中各坊一一核对清楚,这里面事情也多,都待明日分了人手,大家自去忙碌。
众人吃完东西,在这边抽了守夜的顺序,为了避免城中尚有漏网藏匿的城防兵行刺,大家也没有各自选屋子去睡,而是从后院几间房里抱了许多席子和软垫褥子过来,她们拿着这些东西在府衙正堂屋和里外敞厅打起了地铺,就这样横七竖八地枕着各自的兵器,随意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早,阳光将窗棂的纹样轻轻印在了妊婋脸上,她被这片光晃醒,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有人已经醒了,有人还在睡着。
妊婋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昨晚睡在她旁边的穆婛也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二人起身来到外面井边简单洗漱毕,正往前院走去,忽听那边传来一阵吵嚷,是厉媗的声音。
她们赶忙快走了两步,来到前院时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了。
只见厉媗正揪着个方士模样的人,旁边站着花豹子和千山远以及杜婼等人,院里还有两个府衙里的丫鬟,所有人都看着那方士。
妊婋和穆婛走到杜婼身边,问她出什么事了,杜婼说道:“早上抓着个漏网的屪子,差点翻墙跑了,得亏俺姐力气大,一把就给拽下来了。”
“我不是屪子!我不是屪子!”那方士趴在地上大喊,一边使劲扯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果然撕下来一整片假毛。
花豹子拿过去翻来覆去看完那胡子,又看那方士下巴上一片胶被扯掉的红晕,说:“确实是假的。”
厉媗也接过来皱眉看了看,仍旧没甚好气:“胡子是假的又如何,说不定是个阉人。”
这时千山远扶了那方士一把,那方士赶忙借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千山远作揖道谢,随后又掸掸自己的袍摆。
妊婋上下打量那方士,此人身量不低,体型精瘦,站在那里眼珠乱转,看上去有几分刁滑。
千山远问站在一旁的丫鬟:“你们认得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