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作者:
鸣蒂 更新:2025-12-04 14:18 字数:3250
妊婋接过来通读完一遍又看向她:“原来你叫何去非。”
何去非看她手里拿着那封信,沮丧地点了点头,她跑来这里本来是想劫个战俘走的,不料自己却成了人家的战俘。
妊婋将信收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天不早了,一会儿我给你送点吃的来,希望我们这里能叫你‘饮食如常’。”
何去非方才醒来的时候,大帐外面暮色已落,河两岸的各处营地陆续飘起炊烟,这边帐子里也能隐约闻到些香味,她听妊婋这样说,也感觉到腹中饥馁,于是摸摸肚子问:“有肉吗?”
妊婋笑着站了起来:“那是一定有的,你就在这等着吧。”
很快,帐中的众人都跟妊婋一起到外面吃饭去了,果然不一时有人给何去非端来一个食盘,上面有一碗焖兔肉和一整只烤鸭,并一大碗麦饭和鲜鱼野菜汤。
何去非前些日子在官军大营里,都是跟淮南王还有副帅们一块儿吃的,他们有单独的小灶营,菜式比眼前这些东西精致多了,当然她也看过官军普通将士的伙食,有时候是干粮,有时候是肉糜加菜叶煮的稻米粥配盐渍酱菜,按理说也还算不错了,何去非琢磨着面前这份幽燕军的餐食可能是她们将领才有的标准,这说明自己这个战俘在这里还挺受重视,想到这里她扯下一只鸭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外面营地上众人今晚主要吃的是烤鱼烤鸭和炖鹅,这时节河中水暖鱼多,河面上野鸭鹅成群,队伍粮食车上还有她们这几日在路途中随手打的一串串野兔,这日主食除了麦饭外,还给正值经期的人们熬了温补的粟米羹,各营的鱼鸭鹅兔都随大家自行商议是炙烤还是焖炖,河两岸一座座营地数里飘香,菜式比何去非盘子里的要丰盛得多。
等众人分批吃得差不多了,妊婋也进帐子瞧了瞧何去非,见她吃完了,便把餐盘拿了出来,走到帐外不远处,正有苟婕吃饱了从这里路过,她看向妊婋端的餐盘,饭碗里一粒麦米都不剩,炖肉碗也空了,汤碗只有点鱼刺,再就是散落满盘的鸭骨头,苟婕剔着牙啧声说道:“这傻孩子胃口真不赖啊,别是没吃饱吧?”
妊婋笑了:“她说有个八分饱就够了。”
苟婕点点头:“还挺矜持。”
大家吃完饭后消过食,照例抽了值守次序,羲和瞳跟穆婛还有几个人抽到了守前半夜,其余的各自回帐中准备安寝,妊婋找了一副铐子,给何去非跟自己拷在了一块儿,先带她到河边洗漱毕,又给她分了铺盖,晚间在大帐中跟杜婼和苟婕一起这边挨着铺盖各自睡下。
第二日队伍收营继续往北,出发前妊婋请穆婛帮忙将昨日何去非写的信送去官军大营,穆婛拿了信离开这边队伍,快马行了两日来到官军驻地,用飞镖将那信扎到营地门口柱子上,便调转马头往北而回,又花了三日追上妊婋等人,大家一起在五月初一这天回到了洛京。
厉媗此时已从河东道旧日治所蒲州回来好几天了,与她同往河东道的东方婙和萧娍还带人马驻守在那边,同众位领队在新占的各州宣讲燕国的律法条令。
这天午后,听说妊婋等人已开到城下,厉媗兴冲冲地跟千光照一起出城迎接,大家在城外相见毕,说了几句闲话,随即分批开进城中。
等队伍中众人各自回坊,妊婋等人也回到了上元府,路上千光照已知何去非被俘经过,遂在这边府中后院给她分了一间屋子,请她先进去休息。
大家午后也在各自屋中歇了半晌,待晚间吃过饭后,才来到上元府议事厅中,说起如今南北两边的情况。
厉媗先给众人讲了她们肃清河东道的前后细节,三支军队这两个月来横扫河东道剩余七州,只在破雁门关时多花了些时间,其余地方基本上都是溃不成军,女人们大多数望风而降,现在已经完全平定了。
河东道与西边的关内道有个天然分界,正是黄河,厉媗她们带众人在黄河东岸巡视了一回,遥遥瞧见了西边岸上有铁女寺军的军旗在飘扬,看来目前整个关内道已尽归铁女寺军麾下。
夺下整个河东道后,她们跟西边有了这道天然界限,布防方面也能轻松不少。
听完北边的情况,妊婋才跟众人说起南边的退敌经过,这次她们在邓州没与官军正面开战,大部分时间都在谈判,顺便视察巩固与南边新朝的边界。
“我们现在所占最南端就是原山南道的邓州,这里往东不远就是淮水的源头桐柏山。”妊婋用手杖在墙上坤舆图中比划了一下,从邓州顺着淮水北岸画了一个扁扁的圈,这片地方位于邓州东侧和鲁东道南侧,目前还是朝廷的疆域,她指着这片地方,又朝何去非的屋子指了指,“我想正好借重咱们这位不速之客,把这片地界也以最小代价收入囊中,这样一来,我们与西边伏兆有黄河以及函谷关可抵,南边与新朝又有淮水相隔,可保领土稳固易守。”
第112章 凭仗清淮
洛京上元府的议事厅中这一晚灯火通明。
这两个月留守城中的千光照和圣人屠还有陆娀三人坐在议事厅西侧,前几日从河东道回来的厉媗坐在北边,今日才回城的妊婋和杜婼还有苟婕坐在议事厅东边。
今夜聚集在此的上元府十二君仅有她七人,花豹子和鲜婞以及素罗刹还在鲁东和燕北等地忙碌,而东方婙和萧娍也仍驻守在河东善后。
此刻在她七人周围,还散坐着羲和瞳与穆婛等人,以及在城中推动民生律法的几位大管事娘子,在燕国建成后,她们按照各自所负责的事务和区域,皆改称为府君或坊君。
大家在议事厅中就妊婋对往南拓宽领地至淮水北岸的提议讨论至夜深,整个上元府在子夜时分除了前院的议事厅还亮着灯外,只后院的一间屋里闪烁着隐隐约约的烛火,正是何去非这日被安排下榻的屋子。
何去非躺在屋中榻上,头枕在自己交叠的两只手上,左脚踩在榻上,右腿翘起来搭在左腿膝盖上来回摇晃,她睁着一双浑圆大眼,看向屋子顶梁上的灯影。
回洛京的路上,妊婋不许她单独骑马,她的手又被拷着,只能跟妊婋同乘一匹,今天白天她断断续续靠在妊婋的后背上睡了一觉又一觉,以至于到晚上来精神了,回到阔别半年的洛京后思绪纷乱,于是躺在榻上发呆至夜深。
何去非在洛京生活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她本生在苏州,前年贵妃在病中说想念幼时族中姊妹,何去非的母亲接了旨意,带她从苏州来到洛京看望当时还是皇后的季无殃和病重的季无秽,两个月后季无秽薨逝,她和母亲又为了安慰季无殃一直留在洛京,直到这次迁都,她们才跟季无殃一起离开洛京,并在幽燕军杀来之前护送季无殃绕过淮水逃到长江沿岸顺利抵达了建康。
她的六品军衔,也是因这次南逃路上杀灭几拨企图趁火打劫的流贼而得到了季无殃的赏识,许她暂且以男装到军中历练。
这个军功是她自己挣来的,她不能因一时的冲动失误把前程给丢了,她得找机会回去,而且还不能让此次被俘影响自己在大姨季无殃眼中的形象,她不能失去太后的信任。
何去非转了转眼珠,想到自己如今沦为幽燕军的人质,偷偷跑掉是不大可能了,她们把她关在这里,应该是想借她跟朝廷谈点什么条件。
她们要谈什么条件呢?何去非冥思苦想,她觉得幽燕军统帅们想要的,无非还是设法迫使朝廷向民众宣告放弃征讨洛京,以期在新帝登基局势不稳的节骨眼上,进一步打击并动摇尚在朝廷控制地区的民心。
这两个月朝廷平叛军驻扎在襄州与幽燕军对峙谈判,仗虽未打,但军饷粮草可是实实在在花出去了的,这样巨大的损失不能就这么算了,朝中一定还会在宁宗下葬后再次提起北伐,官军将士也会在主战派的煽动下怒气大涨,必要将先前在襄州所受的窝囊气加倍奉还。
假如朝中知道了她被俘的事,又不知会给太后和母亲带去多少压力,她不能让幽燕军拿她来跟朝廷谈任何条件。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正巧这时灯燃尽了,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她翻身叹了口气,将繁杂思绪抛之脑后,沉沉睡了过去。
旭日安静地从洛京东城门上方升起。
城中此时已热闹起来了,坊间飘着炊烟,街道上有吃过早饭的人们挎着布搭子,三三两两结了伴,一同往皇城走去上学。
何去非这日获得了一些自由,早起走出屋子吃饭时,她发现自己门外并没有看守,随后她在府中花厅里见到了妊婋和其她几位统帅,妊婋对她说可以请人带她在城中闲逛解闷。
吃完早饭后,何去非得知今日带她在城中闲逛的人是穆婛,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先前她被穆婛用石子击中的那一小块已经好了,但她每次看到穆婛的时候,还是觉得脖子后面一抽一抽地跳。
穆婛看她又在那里摸脖子,低头笑了一下:“别紧张,只要你不乱跑,我保你脖子不会再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