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作者:
鸣蒂 更新:2025-12-04 14:18 字数:3223
当她走到一片宗亲府邸的坊间时,忽然瞧见一道不起眼的身影,从屋脊上跳进了淮南王的府邸。
她身后两个巡兵见她停了下来,忙走上来问有何吩咐。
何去非转过头来,只当没看到方才那一幕,说道:“没有,走吧。”
第173章 载驰载驱
营地的晨间号角拉着长音,在每一顶大帐上方环绕。
妊婋睁开眼睛,睡在她对面的花怒放也正好睁眼,二人对视眨了眨,妊婋又见花怒放身后的叶妉坐起来揉了揉眼睛。
看到睡在这间大帐里的其余官兵陆续起身默默收铺盖,叶妉想问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才开口时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还是个哑巴,于是赶紧又把嘴闭上了。
妊婋也坐起身,轻轻拍了拍叶妉的肩膀,示意她先别着急。
她们也学着帐中其她人的动作,把铺盖收了起来,跟众人一起出来洗漱,然后走到各队指定的位置集结点卯。
这里营地外面有个简易的日晷,妊婋洗漱完走去点卯的路上瞥了一眼,此时刚过卯正一刻。
夏日里这个时间点,天光已经很亮了,各营帐子里众人精神抖擞地来到营地校场内,妊婋离老远就瞧见了昨日带她们回营的领队,正站在校场一角,手里握着长杆旗,等队里的兵过去集合。
“咱们今日跟前营一起回建康,一会儿吃完东西都回去收拾收拾,辰初准时开始撤帐子,辰正再到这里集合点名,等消息开拔。”
妊婋三人站在队伍最后面,也听清了领队这番话,转头对视了一眼。
她们这支队伍是个步骑混合巡防队,里面有十个骑兵加三十二个步兵,如果算上妊婋三人的话,就是三十五个步兵,执行任务时,骑兵由领队带着,步兵则由副队带着,按照领队发出的指令,在特定区域里相互配合。
领队简单说完接下来的安排就叫大家吃饭去了,也没说为什么回建康,至于先前她们在这边驻扎执行的任务,她也没跟妊婋三人提,妊婋猜测这应该是抓到了建康那边要的人,得尽快押送回去,而营地不全部撤走,则是为了等待下一步命令。
吃过早饭后,她们跟队里人回到大帐里收拾东西,她三人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于是就在一旁帮其她人归拢铺盖。
等到辰正全部撤完昨晚睡的大帐,她们又来到早上点卯的地方等消息,直到巳初一刻才有人从中军营那边来通知她们开拔。
等消息的时候,队里已分好了任务,因领队听说妊婋三人是从闽东走到梅关来的,料她们体力不差,于是叫她们去牵引本队的辎重车辆。
行军中的主要辎重都是各管各的,她们这支队伍共有两辆辎重车,一辆是炊车,装着炊具、柴火、粮食和药材,另一辆是营帐车,装着帐篷布和绳索木桩之类的东西,还有骑兵的铺盖,步兵的铺盖基本上都是自家背着,而马匹的粮草则另外有统一的粮草队负责调度,到了驻扎的地点再分批饮马喂粮。
妊婋三人被分去牵引那辆营帐车,与另外三名官兵一起在车子两侧拉着牵引绳,确保马车跟上队伍的速度,避免途中有东西掉落。
妊婋看了看副队塞到她手里的麻绳,又看了看营帐车前那两匹马,对于这辆车的重量来说,那两匹马确实起不来什么速度,所以需要她们这几个人在两边助力“牵引”,简而言之就是纯纯当牛做马,难怪连哑巴都要,这活确实也不需要说话。
这次回建康的队伍约有三百人左右,分成了多支队伍,妊婋瞧不出此行押送的人有几个,也不知道在哪个队伍里,因为大部分辎重车辆都是盖了油布的,从外面看上去都一样,负责看管犯人的队伍在扎营的时候应该也会单独设帐。
昨日她们住的营地里,各队帐子之间都是加设了遮布的,粗粗望去只能看到帐顶,仅有部分领队可以在遮布之间来回走动,因此普通士兵对于她们的实际任务也并不太了解,只是听从领队临时下达的指令,所以那领队和都尉看起来也都不担心随手捡的乞儿会偷听或泄露什么军机。
这种队伍里的保密程度,比妊婋她们幽燕军当初行军时要高上许多,想来这也跟朝廷的复杂局势有关,幽燕军当年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致对外持续扩张,而嫖姚军显然是主要在跟朝廷内部的其余势力斡旋,所以自己人里也会存在习惯性的提防。
她们于这日巳正吉时从梅岭脚下正式开拔向北,妊婋三人也各自拿上了牵引绳,跟着队伍一起出发了。
牵引辎重车辆这活虽然听上去有点命苦,但对她们三人来说其实消耗有限,而且因为要牵车子,所以不用和其她步兵一样自己背铺盖,反倒可以算是轻装前进了。
跟随军队出行也还有个好处,她们可以走军驿道,并在抵达长江边后转乘江淮水师的船只,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建康。
妊婋走在营帐车旁,抬头眺望了一眼队伍前方飘扬的军旗,当日这支嫖姚军从建康来岭的路上,应该也是借用了江淮水师的船只,所以返程队伍前方开路有两军各自的旗手打着两面军旗,一面赤色的嫖姚军旗,一面海天蓝的江淮水师旗。
而这两军的军服恰与旗帜相反,嫖姚军的官兵身上都是一水石青色半臂短打,而江淮水师的官兵军服则是鲜艳的丹枫色。
一个是为在陆地山林间隐蔽,一个是为在苍茫大海中现身。
这样一青一赤两军并列的景象,不独出现在江南西道的军驿道上,也同样出现在千里开外的建康皇城之中。
此刻徽音殿西配殿敞厅外面,也站着两列队伍,一列身着石青色军服的嫖姚军皇城内卫,一列身穿丹枫色水师服的督帅亲兵。
片刻后,西配殿里走出一个矫健飒爽的身影,也穿着一身赤色戎装,正是如今在江淮水师挂帅的武真公主。
门口那队督帅亲兵见武真公主走出殿外,都齐齐跟了上去,很快西配殿外只剩下了那队照旧执勤的嫖姚军内卫。
徽音殿外备了步辇,还有一队宫人在这里等候,武真公主瞧见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多远的路,我走过去,不必跟着。”说完只带着她自己的一队亲兵离开了徽音门,往庆平帝日常起坐的弘文殿大步走去。
武真公主前些天从闽东带了营救回来的部下进宫请罪,主动给自己领了罚俸半年的惩处,只替那几个部下揽了几句口头告诫,了结此事后带部下回了苏州大营,没过两日,她又听说有宗亲郡王对母后行诅,不禁大为光火,因担心母后被这些逆臣气伤了身子,遂又赶着回来看望安慰,方才她在徽音殿西配殿里见母后还和往日一样气定神闲,这才放下心来,陪季无殃说了半日的话,才起身出来往后边去瞧庆平帝。
比起徽音殿里花香绕梁一派祥和,弘文殿的氛围显然要压抑许多。
武真公主来到东配殿书房门前,听说庆平帝正在里面练字,她点点头,等门外宫人禀报完为她掀开纱帘,她才抬脚跨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书墨气息混着龙涎香迎面扑来,庆平帝见长姊进屋,忙放下了手里的笔,赶在她作势弯腰之前说着“长姊免礼”,然后起身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请她往西窗下长榻上坐下说话。
武真公主一边走一边打量了庆平帝两眼,见他还和从前一样苍白瘦弱,个子也只长到她耳朵上下。
她二人在长榻两边坐下时,已有宫人在中间榻桌上呈了八盏点心和两盏茶,然后躬身退着出去了。
武真公主瞥了一眼茶和点心,没有去拿,庆平帝也没有说话,屋中弥漫着一丝生疏。
按说单从血缘上讲,她两个一母同胞,本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然而武真公主长他五岁,从小见他体弱多病,还被先帝视如珍珠一般小心呵护,就不怎么乐意跟他一起玩。
来到建康后,庆平帝又总是生病,起先武真公主还不时同季无殃一起来看望他,但每回都是差不多的哄劝喂药戏码,次数多了她觉得烦,季无殃也说怕过了病气给她,渐渐不再叫她一同看望了。
这些年她与庆平帝各分宫室,也不在一处念书,只偶尔在季无殃宫中同进晚膳时说上两句话,随着年岁渐长愈加生疏。
武真公主转头淡淡问道:“圣上召我来,有何旨意?”
庆平帝闻言却自嘲般冷笑了一下:“有母后在,我焉敢下什么‘旨意’,不过是想着有日子未见,请长姊过来说说话。”
自从武真公主前年离宫开府,每每进宫给母后请安时,都不会主动往后头来见庆平帝,只说不愿打扰他念书,请宫人转达致意,庆平帝也只是命宫人出来传话问候长姊,因此这日武真公主在西配殿见有宫人说庆平帝请她过来叙话,还有些意外,季无殃闻言也说她两个长日未见,遂叫她过来看看。
可她此刻坐在弘文殿里,却实在不知跟庆平帝能有什么话说,庆平帝自嘲完她也没有接话,书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母妃的模样,长姊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