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作者:木以琳      更新:2025-12-04 14:26      字数:3079
  “先生,是否需要向您推荐?”
  她很有耐心地等两人欣赏完了一整圈,才开口问道。
  许邵廷点点头,回了句简短的德语。
  店主露出笑,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她似乎有些许犹豫踌躇。
  她在这里开店开了快三十年了,各个种类的花都介绍过,任何国家的游客都见过,可是,从来没有一对男女会让她如此为难。
  两个人都过于出众了,谁在谁身边都不占下风,花到底是会装饰点缀,还是沦为陪衬?她想不明白。
  于是很聪明地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下手。
  她向许邵廷问了句德语,闻葭完全听不懂,抬眸去看他。
  便见他淡笑着,用德语回了,毫不犹豫。
  老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豁然开朗地拍拍手,踱到一束香槟玫瑰前,自言自语,“就是你了。”
  她捧起,献宝似的送到闻葭怀里。
  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男人问:“喜欢么?”
  闻葭小心翼翼地捧着,轻嗅,浅粉玫瑰开得过于娇艳,花瓣薄如蝉翼,泛光泽。
  她没意见地点头。
  闻葭一手捧着花在怀里,一手被许邵廷牵着,离开了花店。
  路灯下,她抬眸去看他,“你会说德语。”
  “一点点。”
  “那她刚才问你什么?”
  他垂眸,笑得漫不经心,“她问你是我的谁。”
  “你回答了什么呢。”她很期盼。
  天空很听话地彻底不下雪了,路灯是昏黄的,迎着傍晚的蓝调时刻,跟老城教堂的钟声,她听见他低沉嗓音:
  “我说你是我女朋友。”
  他的声音、话语、天空、路灯、积雪、钟声,香槟玫瑰,串联成一把契合的锁,直白地叩开她的心扉。
  在许邵廷的注视中,她缓缓垂眸,勾起唇角,鼻尖上淡淡的红色成了她这张清丽素净的脸上唯一的重点。
  不知是冻的,还是欣喜的。
  闻葭穿着高跟鞋,却也矮他大半个头,她诚意十足地踮脚吻了吻他。
  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但是许邵廷没让她得逞,扣着她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天边暮色已至,路灯下,两道身影被拉得更加修长,街边古老的煤气灯被点亮,在渐浓的暮色和飞舞的雪沫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晕。
  雪花悄然落在她的发梢、他的肩头,以及他们彼此靠近的、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积雪吸走,只剩下彼此逐渐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古老的街道、飘零的雪花、昏黄的灯火,全都成为了这个漫长吻的沉默见证。
  白人最不吝啬夸奖,骑自行车过的人暗自发出一声惊呼,这个街角每天都在上演爱情、告白、亲吻,只不过他们没见过向来含蓄的亚洲面孔可以将爱意宣告得如此热烈直白。
  闻葭听着路人的感叹,终于有点羞意,笑着,主动结束了这个吻,拉着他的手,快速迈腿走了几步。
  到了一条小河边。
  许邵廷瞥她,“这是我想带你来的地方。”
  闻葭看着桥旁边陈旧的小牌子,刻的都是德文,“这条河有名字么?”
  “利马特。”
  “河跟江也差不多。”她欣然一笑。
  许邵廷微微摇头,带她踏上河上小桥的木板,“应该说是这里。”
  闻葭顺着他视线望过去,桥的护栏上,挂满了五花八门的锁,成双成对地紧紧扣着,仿佛是世界上最微小又最虔诚的仪式。
  这些锁没有霍亨索伦桥上的情人锁那么张扬,也不像巴黎艺术桥上的那般密集厚重,只是沉淀着时间的分量,安静等待每一对将感情寄托在自己身上的人。
  是她只在电视剧中见过的浪漫情节。
  “没想到许董也喜欢这个。”
  “不算喜欢,”他笑了笑,“只是觉得有寓意。”
  “寓意?”
  “我第一次来瑞士,就跟我朋友来这里。”
  “然后你跟你朋友锁了。”她故意打趣。
  “嗯。”他答得一本正经。
  “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浪漫的事。”
  “男的。”他轻笑一息。
  “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浪漫。”
  许邵廷顺着她的话说,“是很浪漫,所以我们到现在关系都很好。”
  daniel怎么也不会想到,好多年前那个不情不愿的男人,如今会主动带另一个女人来。
  许邵廷循着八九年前已经所剩无几的记忆,往护栏最左边走去,静静地看了几秒,“其实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我跟他一年见不了多少面,但是关系一年比一年好。”
  “是因为这样所以觉得寓意好吗?”
  “嗯。”
  话音落,身后传来一阵口哨响,闻葭转身,便见挺着个啤酒肚的中年白人大叔,笑吟吟地朝她招手。
  很显然大叔有很强的生意头脑,他脚前铺了块垫子,上面摆了各式各样的锁,零星几对情侣在蹲着挑选。
  许邵廷微微皱眉,嘴角却勾着,仿佛在回忆,“我怎么觉得九年前我跟我朋友也是在他这里买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胡子。”
  他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往大叔的方向走,却出乎意料没牵动,回望她。
  一刹那,他看见她神色犹疑。
  “这个锁了之后还能解开么?”她问
  许邵廷眸色几乎可闻地暗淡下去,“为什么这么问?”
  闻葭莞尔,“你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可以像你跟你朋友那样长久,对吗?”
  他迈回脚步,将她抱紧,哄道:“感情有时候也需要一点外力,你不想要?”
  “想要,”她又转折,“我的意思是我怕…”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
  “怕什么?”
  怕什么,她说不清楚,她确实是完美的悲观主义者,她心里有个结,是何令仪用自己的话语跟眼泪亲自打的。每当面临感情的抉择时,闻葭总是踌躇不前,明明只需要抓住眼前的情形,她却想到一年后,五十年以后,一百年以后,想到合约结束了以后。他想这段关系像锁一样长久,但是她怕事与愿违,怕让他失望。
  而现在,她也要亲手锁住什么吗?用一把锁,将一段源于合约的关系停留在这里,会不会太刻意?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也许是怕感情被锁束缚,没有这把锁,走到哪里都算终点,有了这把锁,走到哪里都是提前结束。
  闻葭怔着目光,摇了摇头,没说话。
  两个人无言相望了半晌。
  许邵廷隐约看透她,“你是不是想说…”
  话语被她斩钉截铁地打断,她摇摇头,“没什么,不要说出来。”
  许邵廷点了点头,很耐心地安抚,“先别想这么多,好吗。”
  一道褶皱被轻轻抚平。
  “好,”闻葭仿佛在等他这句话,答应得很干脆,她挪动脚步,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靠在他肩膀,“听你的。”
  天边雪后的乌云渐渐消散。
  大叔在一旁看得愣怔,看女人脚步停停走走,生怕两个人不买,最后终于看见这一男一女向自己走来了,咧开嘴笑了笑。
  锁是她亲自选的,两把都是金的,心型,一大一小,被油性笔写上了两个人的中文名。
  锁是他亲自挂的,护栏最中间的位置,磕哒一声,锁芯紧紧扣住,在一众生锈了的金属中,崭新又显眼。
  又一对锁被委以重任。此刻他们都褪去高高在上的身份、众星捧月的光环,也许只是两个迷信于这把锁的普通信徒。
  闻葭回抱住他。
  卖锁的大叔衷心地为每一对光顾过他的小摊的男女鼓掌。
  吹萨克斯的街头艺人迎着蓝调的最后一刻出现,醇厚的音色,慵懒地浸染两岸。风吹起闻葭的一头金发,爱意跟拥吻都被藏在她的发丝间。
  白鸽很懂事地在两人脚边停留,又飞离。
  利马特河将苏黎世一分为二,左边是历史悠久的老城,右边是现代化的新城,以格罗斯教堂为中心向四周漫步,可以看到全世界最有名的瑞士人,还有它引以为傲的班霍夫大街。
  闻葭第一次这么自在地在街上走,干脆口罩也没戴,原本以为没人认得出自己,没想到这一头金发跟姣好的身形还是过于惹眼,被国外的粉丝追着要了合照跟签名。
  许邵廷带着她,故意拐进了一条人少的小路。
  “准备在瑞士待多久?”
  闻葭正低头,踩着路沿,边玩边走,许邵廷怕她高跟鞋不安全,将脚步放慢到跟她一样的频率,紧紧地牵着她。
  “你待多久我就待多久。”
  “不进组了?”他笑。
  闻葭看得很透,“余见山就算现在宣布要进组,我不在,他不是还得看你眼色么。”
  “有想去玩的地方么?我安排人带你。”他目光紧盯着她脚步,一瞬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