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飞过夏天 第36节
作者:
周晚欲 更新:2025-08-28 08:29 字数:3093
温侬没听他的。
她只顿了两秒,便抬脚跟过去,也拿起一支烟,学着他的样子夹在指尖。
周西凛正要点火,瞥见她的动作,眉头立刻拧成了川字:“什么意思?”
“以后你抽一根。”温侬看着他,目光平静,“我抽一根。”
周西凛点烟的动作顿住了。
他侧过脸,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半晌,他轻轻点了下头,就在打火机的火苗即将舔上烟尾的瞬间,他合上盖子,另一只手迅速伸过来,把她指间那根烟也夺了过去。
然后,在温侬的注视下,他用拇指和食指,狠狠地将两根完好的香烟在掌心碾碎。
细碎的烟草簌簌落下,散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拍了拍手,掸掉并不存在的烟屑,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温侬,你这人够狠。”他顿了顿,补充道,“比我狠。”
温侬看着地上那点狼藉,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的确在逼他。
他抽烟太狠,据她观察一天能有两包,这样下去不行。
周西凛看温侬沉默,被她眼底这股淡淡的狠劲儿激起了恶劣的兴致,视线越过她,投向客厅角落的酒柜:“那我喝酒,你是不是也跟着我喝?”
温侬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淡淡地回:“没准儿。”
“操。”周西凛嗤笑一声。
他点点头,说不上来的感觉。
片刻后,又将目光沉沉地锁住她,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息逼近一步:“那我现在亲你,你回吻吗?”
巨大的阴影瞬间将温侬笼罩。
温侬呼吸一滞,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脸颊有些发烫,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刚才在客厅里主动吻他嘴角的淡定仿佛是个错觉,孤勇褪去,此刻只剩下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她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个捉弄她的机会,大脑飞速运转,在想要怎么应对。
如她所料,周西凛根本不想放过她。
他看她的表情,眼眸很浅的亮了亮,又逼近一步,脚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脚尖:“嗯?”
他身上那股清爽又带着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阳台凛冽的空气。
温侬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背脊几乎要贴上冰冷的落地玻璃。
他不依不饶,又靠近几分,近到她甚至能数清楚他低垂的眼睫。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周西凛动作一顿,眼底的迷蒙瞬间被锐利取代。
他迅速直起身,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阿泰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老大,烦死了,有紧急任务!”
他言简意赅。
周西凛瞬间恢复了工作时的冷硬和果断:“稍等。”
他抬眸,看向温侬:“太晚了,你别回去了,家里房间多得是,自己找间睡。”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甚至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话落之后,他便疾步往外走,继续和阿泰通电话了解发生的情况。
温侬看着他迅速套上外套,拿起玄关的车钥匙,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可门落锁的声音却没有预料中出现。
她清晰地看到周西凛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丢下一句“锁好门”,身影便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
门关上的瞬间,巨大的寂静重新笼罩了空间。
刚才所有的激烈、试探、暧昧,都像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空旷的余温。
温侬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喃喃一句:“注意安全。”
她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客厅。
她没去挑房间,径直走进了离客厅最近的一间客房。
洗漱完,躺在床上已经凌晨一点。
黑暗中,窗外城市遥远的光线透进来一点微芒,她睁着眼睛,大脑异常清醒。
这一晚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回放:
包括得知他状态糟糕。
程藿透露的关于他沉重的过去。
然后是她自己,凭着胸口一股横冲直撞的冲动,在深夜里敲开了他的门,激烈的对峙,推搡,那个由她主动的吻,他凶狠地回应,还有那句石破天惊的“初吻”……
这些,每一帧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主动为一个男孩踮起脚尖。
是冲动吗?
也许是。
温侬的心跳依旧有些快,虽是冲动,但她没有后悔。
她这样习惯了权衡利弊、步步稳妥的人,偶尔冲动一次,似乎也不算坏事。
人生漫长又苦短,总要有些失控的人、失控的事出现在生命里。
等老了,坐在摇椅上回想,才觉得这一生精彩。
思绪交织,温侬不知不觉陷入梦乡。
次日温侬有早课,六点不到就醒了。
房间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周西凛还没回来,她快速洗漱,换好衣服。
走到玄关时,她顿了顿,还是留了张字条压在茶几上:“我去上课了。——侬。”
清晨的空气带着刺骨的寒意,冬天的风总是想方设法往脖子里钻。
温侬裹紧围巾,快速往外走。
她没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恰好从远处驶来,停在了几米外的车位上。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邬南那张妆容精致却带着明显错愕和阴沉的脸。
邬南的目光死死钉在温侬身上,从她略显匆忙的脚步,到她微微凌乱的发梢,再扫过她身后的小区大门。
一丝难以置信的怨毒瞬间爬满了她的眼底:“温侬,好样的啊。看着一脸清纯无害,背地里倒是会往男人被窝里钻的小浪货。”
邬南盯着她几乎要消失在拐角的背影,想到什么,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当年的事,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浑身过电般一僵。
她眼神阴鸷得能滴出墨水,几秒思索之后,掏出手机,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几秒后电话接通,她的声音立刻切换成带着哭腔的委屈:“喂?妈……”
“……”
上午的课温侬听得心不在焉。
中午她随着人流走向食堂,刚打好一份饭菜坐下,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周西凛”的名字。
她心里微微一松,接起电话:“喂?结束了吗?”
“温侬。”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周西凛的声音,而是程藿略显急促的嗓音,“是我,程藿。凛哥他……出了点状况,现在在市医院。”
温侬的心猛地一沉,握筷子的手瞬间冰凉:“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任务回来途中,在船上好像是他那老毛病犯了,情绪波动太大,呼吸急促,手脚发麻……送到医院说是呼吸性碱中毒,好在发现及时,现在在急诊观察室,已经醒了,没什么大危险。就是人看着有点虚……”程藿语速很快地解释着。
温侬顾不上再问,也顾不上吃一口刚打的饭:“我马上过去。”
她抓起包就往外跑。
赶到医院急诊观察室,推开门,就看到周西凛半靠在病床上,脸色比平时更苍白几分,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他闭着眼,眉头紧锁,手背上还扎着针。
听见开门声,他睁开眼,看到是她,眼底掠过一丝浓重的烦躁:“谁他妈
让你来的?”
他声音沙哑,带着火气,眼神凶狠地扫向旁边站着的程藿:“你告诉她的?”
程藿摸摸鼻子,有点讪讪的。
温侬走到床边,没理会他的暴躁,目光快速扫过他略显憔悴的脸和手上的输液管,轻声问:“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死不了。”周西凛别开脸,“用不着你操心,赶紧回去上课。”
温侬没接他的话,只是看着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周围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她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等他拒绝,她转身就往外走。
走出病房门,关上门的那一刻,温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觉得腿有点发软。
刚才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
她仰起头,用力眨了眨眼,想把那股汹涌的酸涩逼回去。
程藿的话在她脑海里回响:“老毛病犯了……情绪波动太大……呼吸性碱中毒……”
他妈妈在他12岁那年当着他的面跳海自杀。
如今他之所以从事救援工作,救赎无数个生命,实际都是想弥补12岁那年没能救赎自己的母亲吧。
可他打捞起这么多人,究竟有没有打捞起12岁那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