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飞过夏天 第37节
作者:周晚欲      更新:2025-08-28 08:29      字数:3524
  温侬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去医院的食堂买了一碗清淡的粥和几碟小菜。
  再回到病房时,里面只剩下周西凛一个人。
  程藿大概是被他赶走了,她想。
  温侬把餐盒放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食物的热气散开。
  周西凛扫了一眼,是白粥,还有一份蒸得软烂的肉末豆腐,一小碟清炒时蔬。
  他把目光复又落在她脸上,抬了抬手,示意她走近。
  温侬不明所以,依言靠近床边。
  下一秒,手腕被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猛地攥住,她毫无防备地被拽了过去,跌坐在床沿。
  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强势地环过她的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和药水味,混合着他本身那股冷冽的气息,温侬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身体僵硬了一瞬。
  “温侬。”他把下巴抵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似乎有点寂寥。
  温侬:“嗯?”
  “怎么回事,你上辈子欠我的?”他这样说。
  温侬怔了怔:“……”
  他收紧手臂,力道大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不然怎么总是伺候我。”
  温侬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失笑。
  替他紧张了这么久,因为这带着点孩子气别扭的问话,奇异地松了一些。
  周西凛抬起头,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的眼睛,语气异常认真:“今天是最后一次。”
  温侬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读懂了他未尽的言外之意——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她心口一暖,点点头:“嗯,好。”
  周西凛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流连在她的眼眸上,手臂的力道松了些,但还是圈着她。
  她用眼神示意餐盒的方向:“别凉了,吃吧。”
  周西凛这才放开她。
  两人就在这狭窄的病床上,安静地分食着那份简单的午餐。
  下午,各项检查结果陆续出来,周西凛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和常年的心理问题,没什么大碍,医生开了点药,就让他们出院了。
  走出医院大门,冷风扑面而来。
  周西凛走到她前面,替她挡了挡,问她:“去哪?”
  “去花店吧。我妈自己忙不过来。”温侬说。
  周西凛没说话,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停车场。
  温侬看着二人相握的手,目光深了深,抿抿唇。
  周西凛开车送温侬到“萍聚”。
  车子停在路边,温侬解开安全带:“谢谢。”
  周西凛下了车,靠在车前。
  温侬在迈步之前特意叮嘱:“回去好好休息,记得按时吃饭和吃药。”
  周西凛点了点头,没说话。
  温侬便收回目光,转身往花店走了,他目送她直至她走进花店。
  温侬推开花店玻璃门,风铃叮当作响。
  正在整理花材的温雪萍闻声抬头,看到女儿,又下意识地看向门外还没开走的车,以及靠在车旁那个气质桀骜的年轻男人,眉头微微蹙起。
  “侬侬,那不是那个周……”温雪萍放下手里的花,走到门口,看着周西凛上了车,驱动车子,才收回目光,担忧地看向女儿。
  “就是朋友送我一程。”温侬拿起围裙系上,语气尽量自然。
  “朋友?”温雪萍显然不信,眼神里充满了忧虑,“侬侬,妈妈不是要干涉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妈妈本不该多说什么,可是……”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这个人不像是个安分的,他眼神太野了,身上那股劲儿……妈妈是过来人,怕你以后吃亏受委屈。”
  温侬反手握住温雪萍略显粗糙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她能感受到母亲那份纯粹的不安和心疼,于是安慰道:“妈,别担心。”她语气很平静,“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是坏人,至少对我不是。”
  话落,她笑了下,没再多解释,转身去给一束向日葵剪根换水。
  温雪萍看着女儿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眉宇间的愁绪并未散去。
  这天订单不少,母女俩在花店忙碌到很晚才关门回家。
  路上,温雪萍说最近忙了好久都没好好休息过,加之明天温侬没课,中午可以一起包点菜盒子吃,下午再开门。
  温侬应着好。
  不知为何,从花店出来,她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温雪萍也下意识地揉了揉眼角。
  就在快到小区时,温晴芳换号码打来电话,温雪萍接听之后脸色就沉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摁掉了。
  她和温侬对视。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母女俩的心头。
  第二天中午,阳光正好,正是小区里人流最密集的下班和放学时间。
  温侬和温雪萍提着刚买的新鲜韭菜和其他蔬菜,刚走到小区门口,就被眼前的一幕钉在了原地。
  温晴芳和她那个一脸横肉的丈夫邬志国,像两尊瘟神一样堵在小区入口处。
  温晴芳穿着一件颜色俗艳的羽绒服,叉着腰,嗓门尖利地划破了午后的宁静:“街坊邻居们都来看看啊!都来评评理……”
  这架势显然已经在小区门口闹了很久。
  温雪萍见状,赶忙拉住温侬的手,示意:“我们快走,别被她看到了!”
  温侬反手拍了拍温雪萍的手背:“看她这样子,不像是没准备就过来的,既然公然闹事,她是决心要坏我们名声,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任他们泼脏水。”
  温雪萍眼底有深深的抗拒和恐惧:“可是……”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道人影闪过来!
  温晴芳唾沫横飞,手指几乎要戳到温雪萍脸上:“大家看看啊,这就是我的好姐姐温雪萍!还有她的好女儿温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
  温雪萍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抖:“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温晴芳声音更高了,“当年你坐牢,是谁帮你养的女儿?啊?是谁供温侬吃穿读书的?”
  “坐牢?”看热闹的人捕捉到重点。
  “这不是一单元那个大姐吗,她坐过牢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温晴芳见状,更是叉腰仰头,下巴朝天:“是啊,她坐过牢啊,她是杀人犯!这个狠心的女人杀了自己男人,坐牢之后,是我这个妹妹不顾劝阻,照顾她女儿啊!我们家那时候也难啊,勒紧裤腰带拉扯这个杀人犯的女儿!”
  “你!”温雪萍气得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年的事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此刻被亲妹妹当众血淋淋地撕开,还泼上如此恶毒的脏水。
  邬志国在一旁帮腔,嗓门粗嘎,唾沫星子乱喷:“就是!白眼狼!要不是我们家,你女儿早饿死街头了!现在倒
  好,日子好过了,就把我们这穷亲戚一脚踢开,连点恩情都不念了?问你们借点钱周转一下,跟要你们命似的!”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买菜回来的大爷大妈,有放学路过的学生,还有不少刚下班的住户。有人指指点点,有人面露鄙夷,更有好事者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录像。
  温侬看着母亲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温晴芳夫妇那两张因贪婪和怨恨而扭曲的脸,看着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她猛地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温雪萍身前,对着那些举着手机的人厉声道:“别拍了!”
  她又转向温晴芳和邬志国,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你们何必在这里颠倒黑白,污蔑我妈!当年抚养我,我妈是给了你们钱的,这些年,你们打着各种名目要的钱,我们告你们敲诈勒索,罪名都已经成立了,你们居然还不悔改!”
  最后几句话,温侬提高音量,是故意以黑治黑说给街坊四邻听的。
  话落,她迎上温晴芳的目光,举高手机说:“既然你死不悔改,那我现在报警!”
  “报警?你报啊!”温晴芳索性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开始嚎哭撒泼,声音更加凄厉刺耳,“警察来了正好!让警察看看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
  污言秽语,恶毒诅咒,像肮脏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温雪萍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亲妹妹,看着周围无数双眼睛,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蔑和议论,看着女儿为了保护自己而挺直的,却显得无比单薄的背影。
  十几年积压的屈辱、痛苦、失望、愧疚……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眼前猛地一黑,身体晃了晃,直直地向后倒去。
  “妈——”
  温侬撕心裂肺的惊呼,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
  她冲过去跪地将温雪萍抱起,大喊:“快打120!”
  话落,偏过头去,目光穿过人群,狠狠刺向温晴芳和邬志国二人。
  第25章 撕毁周西凛紧紧抱着她。
  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撕裂了小区门口混乱的喧嚣。
  蓝红闪烁的灯光在围观人群惊愕的脸上扫过,医护人员动作迅捷地抬下担架床,温雪萍脸色灰白地躺在上面,毫无知觉。
  “让开!都让开!”
  医护人员大声呼喝着,推开挡路的人。
  温侬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嘴唇被她死死咬着,渗出血丝也毫无所觉。
  她机械地跟在担架旁,想伸手去碰母亲,手指却抖得厉害,最终只是紧紧攥住了担架床冰冷的金属架。
  救护车的后门打开,她几乎是踉跄着爬了上去。
  车门迅速关上,隔绝了外面温晴芳夫妇还在歇斯底里的哭骂,以及周围人嗡嗡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