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者:
花语道 更新:2025-08-28 10:30 字数:3865
万事俱备,她拉了个椅子坐下,给自己到了一杯凉茶,翘着腿咕咚咕咚一气饮尽。
手指在空茶杯沿儿上轻轻叩了叩,眼眸微垂,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唇角却忽然狡猾地一翘。
她将茶盏往地上狠狠一掼。
“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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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道长失宠了。
这个消息在藏龙山庄里的小姑娘之间传开,根本没花上半天时间。
“我还以为他能撑上几天呢,毕竟是姐姐从前的心上人。好家伙,才来了还没两天,就让姐姐给关进大牢里去啦!”一个小丫头痛心疾首地对此做出了点评,“啧啧啧,真是没用。”
“这……”另一个呆呆地挠了挠头,“前两天你不还说他是公狗腰,很不错的吗?”
“呃……话是这么说。但你看他那一副无欲无求的清高样,就知道他肯定不行啊。不行,就是字面意思,这你懂吧?不会讨人欢心,如何能在姐姐身边呆的长久。”
“好像也是……”
“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姐姐之前挺喜欢那个杨白桑来着,可惜变成那副样子了。”
小丫头片子们在一旁叽叽咕咕,冷不防一人头上挨了一个响咚咚的爆栗子。
“哎呦,痛死啦。”小丫头转过头叫唤着,“鸣蝉姐,你轻点呀,你生沈放的气,拗我的脸干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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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漱玉娇柔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沈放的刚刚清醒过来,两边太阳穴钻心的痛,耳中嗡嗡直响。略微动一动,便发觉自己坐在一处冰凉的铁椅子上,手脚皆着镣铐。束发的发冠也被摘去,一头长发松散地垂下。
漱玉和鸣蝉是陆银湾身边的贴身丫鬟,陆银湾的事,大到教中事务,小到饮食起居皆由她二人经手。沈放这两日倒是早已熟悉了她的声音。
“先说坏消息吧。我们姑娘没死,我寻思这于你而言可能是个坏消息。是不是?”
铁链“哗啦啦”一阵响,沈放神色猛然一狰,原本木然的脸孔竟有些扭曲,双手死死地扣住铁椅子的扶手。
不知为何,漱玉觉得这神色太过诡异,一时分不清是悲恸还是高兴,冷不防竟被骇得心头一跳。
她面上却不显出来,嗤得一笑:“我是真没想到啊,昔日的九关剑主,一剑叩九关的沈放道长,有一天也会这么跌份儿。”
“在床榻上,靠脱了衣服陪人睡觉来杀人,杀得还是对自己倾心相许的女人……沈道长,你的德行呢?你的风骨呢?”
“呸,什么风骨,就是个贱骨头!”漱玉尚未出声,一旁便有个声音脆生生地响起来了,紧接着便是鞭子挥下来的咻咻声。
漱玉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鞭子,叫道:“鸣蝉!姐姐说了,不让伤他的。”
“这个贱骨头,不教训教训他,他简直无法无天了。就是之前姐姐太惯着他,不让打不让骂的,他才敢动这样的心思的。你还拦着我,哼,我今天非得替姐姐教训他不可!”鸣蝉的脾气比漱玉急的多,哪管这些琐碎事情。
“哦呦——”漱玉故意拖长腔调,笑道:
“也不知昨天是谁叫着嚷着,指天誓日的。什么再也不理陆银湾啦,什么谁再跟陆银湾说一句话就是小狗啦,这是从哪只狗崽子的嘴里吐出来的话?说便说吧,看见姐姐受伤了,又哭的比谁都凶,啧啧啧……”
“我、我那是……一时气急!”鸣蝉被漱玉说的一噎,瞪了她半天,哼的一声,收了鞭子,“随你们怎么折腾吧。本姑娘懒得管。”
朝沈放恶狠狠道:“贱骨头,这次便宜你了!”
漱玉见鸣蝉气鼓鼓地往旁边坐了,又道:“沈道长,说完了坏消息,也说个好消息给你听听。我们姑娘说了,你这一回可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了。她决定不强迫你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不是?”
“你呢,就在这地牢里面待着吧,什么时候真真正正心甘情愿了,什么时候再跟我们说,在此之前,她都不会再来找你。你大可以在这里清净清净,高不高兴?”
漱玉解了沈放手腕上的镣铐,拉着骂骂咧咧的鸣蝉出了牢房。沈放垂着眼眸,呆呆地坐在原地,泥塑一般。
许久,他才疲惫地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幽幽的药香萦绕指间,淡到几不可察。
第12章 匕首见(四)
“不要,不要抓我,放开我!放开我!”
杨白桑疯疯癫癫的声音穿过弯弯曲曲的甬道,远远传来,带着哭腔,好不可怜。可是无人理会。
押送他的黑衣武者尽皆带着森然的银白色鬼面,丝毫看不清眼底神情。他们的手臂孔武有力,好似铁箍一般牢牢抓着杨白桑的双臂,将他带到一间密室之中。
密室里很是昏暗,只零星地点了几根蜡烛。满室红光如血如霞,空气里浮动着暗暗的香气。
武者向屏风后的人行礼:“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那人影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出去。
漱玉从密室的隔间里走出来,捧了衣裳搭在屏风上。
“哗啦”一声,水声叮咚,陆银湾从浴盆里站了起来。漱玉赶忙过去,把软巾递给她擦拭身体。
陆银湾一头长发直至腰际,乌黑油亮,拧过之后仍旧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漱玉给她擦头发,又忍不住嘟哝:“姐姐,以后可得小心些,你看你这脖子上的伤,再深些就要留疤了。”
“嗯,我知道啦。”陆银湾应了一声,声音懒懒地,好似倦的很。
“唉,姐姐,你莫伤心。天下长得俊俏的男子多得是,不缺他沈放一个。你也不必总是恋着他一个呀。那诗怎么说来着,人生得意须尽欢,天涯何处无芳草嘛!”
陆银湾噗嗤一声笑出来,戳她脑袋:“就你最懂!”
烛火微晃,将两人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打在屏风上。陆银湾刚刚出浴,未着衣衫,举手投足间更是玲珑曼妙。
漱玉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正看见蜷成一团的杨白桑偷偷地看了一眼屏风,立刻低下头去,脸上红的滴血,身体却忍不住发着抖。
漱玉禁不住去逗他:“好呀,这小傻子也是个小色狼呢,人都傻了还知道偷看。想看怎么不进去瞧瞧?”
杨白桑被她吓得魂不附体,咿咿呀呀叫着往一旁躲。
“唉。”漱玉轻叹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
漱玉也不是第一次送杨白桑来这间密室。
她第一次送他来时,他还没疯,是银龙剑杨天就的独生爱子,藏龙山庄年轻俊秀的少庄主。
长身玉立,挺拔如松,如芝兰玉树生于庭前。即便项带枷锁,一身伤痕,也依旧横眉冷目,不卑不亢。
可是被陆银湾在地下关了三天后,她再见他时,他便已经疯了。好似一只可怜的小狗,陆银湾叫他一声他都要吓得抱头鼠窜。
陆银湾就是有这种手段。
“没办法,今天你估计又得倒霉了。姐姐心情不好,你可要好好听话,叫她高兴高兴呀。”
她捏起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又赞叹地笑道:“这张脸的确是挺俊俏,与沈道长是一个路子,难怪姐姐喜欢。”
陆银湾从屏风后转出来,只披了件薄纱就懒懒地躺到美人榻上。她似乎倦的很了,也不来动手。秀目微抬,笑着叫他:“喂,过来。”
杨白桑被吓得立刻打了个激灵,却不敢不动,磨磨唧唧地挪到她身边去了。
陆银湾脸上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手指抚上杨白桑脸颊,狠狠捏了捏,似乎手感颇好。杨白桑吃痛,眼中泪意朦胧,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两眼,却半点不敢吭声。
陆银湾俯下身,挑起杨白桑的下巴,在他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杨白桑脸上红一下白一下,嘴唇却已经发起抖来。
“漱玉,你回去休息吧。”陆银湾笑道。
“啧,姐姐要做美事了,就要赶我走了。好吧好吧,真是没趣。”漱玉玩笑着,退出来密室,将密室厚重的石门轰然关上。
石门关上的最后一瞬,她瞧见陆银湾将杨白桑拉到榻上,嘴角翘起,俯身去亲他。
石门闭合,漱玉却没走。
她等了半刻,吹熄了手中烛火,屏住呼吸,静静地贴立于密室门外,忽然足尖一点,像影子一样顺着墙壁爬上了石墙。
在密室的顶部,有一处宽高均约半尺的通风道,刚刚好可以容纳一人。她伏在此处,立刻与黑暗化作了一体。若此时有武学行家在此处,定要赞上一句:“好俊的轻功,好纯熟的龟息功夫!”
漱玉天生耳力好,又兼密室顶部石壁较别处薄些,是以纵然有所阻隔,她也可以将屋内声音听个七八。
模模糊糊的声音自密室里传出。陆银湾嘻嘻的笑,杨白桑怯懦的哭喊,时高时低的喘息,可怜兮兮的求饶,混杂在一处,时断时续。
大约听了半盏茶的功夫,她似乎也觉得无趣了,又如同影子一样从通风道里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