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伊白换了条修身的蓝紫色洋装连衣裙出来，和她平时的衬衫裤装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整个人都因裙子勾勒出来的曲线变得温婉许多，赵澍虽然也看重女性的外在，但从不把这放在第一位，此时却被她极少展露出来的柔美吸引了目光，眼睛迟迟挪不开，直到文伊白扔给他一小袋巧克力蛋糕，她总是有各种各样充饥的小零食。
  “你饿不饿，至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吃上晚饭。”
  “还好。”
  赵澍接住一看无甚兴趣，随手放进车里，顺便给她开了车门。
  文伊白却跟在他后面拉住他，“让我看看，伤都好了吗？ ”
  赵澍转过身面对她，拍了拍肋骨处，“做什么都不耽误。”
  “失眠呢？”
  “只要想着你就会不知不觉地睡着，药都没有在吃了。”
  文伊白狡黠一笑，“那今晚可以陪我喝酒了？”
  赵澍脸一板，“哦，原来你关心的是这个，我不想喝，你自己喝！”
  文伊白以为他真的生气，抓紧他一只胳膊，踮起脚本来是想亲在他脸上，谁知他那时刚好转头，这一吻就落在了他嘴上，赵澍也不客气，趁势搂住她想要加深这一吻。这下文伊白吓坏了，天还没黑透，要是被左邻右舍看见，不知道又要编排出什么情节来，赶忙从他身上挣脱出来钻进了车里。
  赵澍站在外面定了好一会儿心神才上车，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被她撩拨了好几次，他要是这么快就乱了阵脚岂不是显得很没出息。但上了车一看文伊白的样子，他又自信地挺起了胸膛，因为她看起来比他更加凌乱。
  “系好安全带。” 他提醒她。
  “哦。”
  “累吗？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怎么舍得睡，我要陪你说话，你累吗？要不换我来开。”
  “不用，你想吃什么，想好了我跟着你去，我对上海的认知还停留在十年前。”
  “我都忘了，出了嵩林镇你也离不开我呢，我要好好享受被你依赖的感觉。”
  “难道不是依赖一个爱你的男人才值得好好享受吗？”
  “我觉得还是依赖自己会更自由自在，早就听说纽约重女轻男，你怎么好像不是从那儿回来的。”
  “纽约的职场女性确实强悍，性别平等意识也很强烈，但是国内，我以为还是像以前一样，现在女孩子嫁人不像以前那么重要了吗？”
  “差点忘了你是从2013年的中国穿越来的，果然认知落后了十年，现在国内也走到了女性觉醒的时代，虽然觉醒的还不够彻底，但至少依赖男人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嫁不嫁人也确实不像以前那么重要。”
  “哦，不管别人怎么样，你想依赖我我不会有任何异议，在任何方面我都期待你来依赖我。”
  “嗯，谢谢，我想我还是会在爱你的基础上保持一定的独立。”
  “你爱我吗？”
  “当然，你还用质疑这个吗？”
  “我没听你说过，难道你说爱我的时候我睡着了？”
  文伊白不说话了，扪心自问，他们两个人对彼此都没有过爱的表白，爱情才刚刚萌芽，还没有发展到爱的死去活来的地步，怎么也得到了爱欲不能自拔那一步才会脱口而出我爱你吧。
  “要这么说，你好像也没对我说过啊，难道我当时也睡着了？”
  赵澍轻轻一笑，抓过文伊白的手一直握了很久，直到文伊白抽出手，“好好开车”。
  “我一直想问你，清溪居项目之前你没见过赵方凝女士吗？”
  “你也觉得她对我很不友好？”
  “要不是她是我姑姑，我早就跟她……”
  “毕竟是你姑姑，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哪里让她不满意了，我又没跟她共过事，而且我认识的建筑圈里的人也和她没有交集。”
  赵澍又腾出手来抓住文伊白的手，“我会弄清楚的，让你受委屈了。”
  “她现在就这么不喜欢我，可想而知要是知道我和你……”
  “她管不着，你也不需要得到我家里其他任何人的认可，我认可就够了。我回来只是履行帮他们打理清溪居的承诺，如果他们有谁碍着我的眼，我就不干了。”
  “那你要回纽约？”
  赵澍沉默了几秒，“回国之前我是这么想的。”
  “现在呢？”
  “现在回不去了。”
  “为什么？”
  “因为你。”
  他抓着她的手吻了一下，但她内心其实隐隐不安。
  车一进市里，赵澍就换了文伊白来开车，她带他去了筑地建筑事务所在的那片街区，车停好后，她指给他看，“那是我以前上班的写字楼。”
  “所以你是来怀旧的？”
  “对面的商场有一家生蚝店，每周三周五晚上从法国空运进货，刚好周六就可以吃到新鲜的蚝，我是来吃蚝的。辞职以后就没来过，想这一口想了很久了，你要是不喜欢，等我吃完我再陪你转场。”
  “就吃生蚝吧，正好想喝白葡萄酒。”
  文伊白暗自开心，似乎已经闻到了大海的味道，重金属的味道。
  进到餐厅落座后，店里一切都是原来熟悉的样子，店经理竟然还认出了文伊白，问她怎么好久不来，她搪塞说忙。
  “还是贝隆和吉娜朵？” 店经理不但记得文伊白，还记得她最爱吃哪种蚝。
  “嗯，各三只，请给这位先生菜单。”
  赵澍点了一打新西兰bluff和牛排。
  “你也喜欢铁锈味儿？” 文伊白问他。
  “想配合你，我吃淡味儿的比较多，你们平时上班也吃的这么浮夸？”
  “又没有天天吃，有时候周六过来加班改图，又没有加班费，吃顿好的自我安慰一下。”
  两人不知不觉喝光了一瓶白葡萄酒，赵澍提前结了帐，出来的时候已过了午夜，文伊白栽在赵澍怀里说不想回嵩林镇。
  赵澍说那就留宿上海一晚，可当文伊白说要去江边吹风，赵澍却不同意了。
  “太晚了，我们又都喝了酒，江边不安全。”
  “你担心我会掉下去？不会的。”
  赵澍表情一凛，好像真的害怕她会掉下去一样。
  “你不觉得在江边散步很浪漫吗？玉清溪虽然也美，但水量总是比不过大江大河，河边还总是有镇上认识的人。” 文伊白说。
  “玉清溪的水量是我现在能接受的极限。”
  “嗯？你不喜欢大江大河的磅礴大气吗？”
  “不喜欢，反而更担心水深。”
  “你这是深水恐惧症吧。”
  其实文伊白想找个江边的酒店住一晚，散步累了步行就可以回酒店，但看赵澍的情绪不对，心想这次就依他一回。
  “那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的小破石库门？”
  “现在？”
  “我都依你不去江边吹风了，你要是不去……”
  “好，我去，我叫代驾。”
  当文伊白推开那扇斑驳木门，赵澍看到那方小小的天井和缺了两块玻璃的房门时，仿佛瞬间回到了一年前，那时眼看着回国的日期将近，粮仓却频繁遭拒，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建筑师，他在焦灼中看到小番薯上建筑师文伊白的石库门改造日志，终于燃起了一点希望，愿意花不菲的价钱买下那么破旧的房子改造成自宅，这位建筑师一定是偏爱改造旧房的类型，于是他不惜出高于市场价一倍的设计费也要留住她。如今看来她不就是他和粮仓的命定之人吗？
  “清溪居结束之后，你就回来把它完成吧。”
  赵澍开了房门，闻着浓郁的霉味儿说。
  “先放着吧，我又没有机会回来住。”
  “现在不就回来了吗？”
  “为了偶尔的一两次？”
  “不如今晚就住这儿吧。”
  “你开什么玩笑……”
  “跟我来。”
  赵澍拉着文伊白出了院子一直来到弄堂口，开了车的后备箱。
  “赵滔喜欢露营，都是顶级装备，连烤肉的木炭都在。”
  赵澍三下五除二从后备箱里搬出露营帐篷。
  “你真的要住在这儿？”
  “这是我和你结缘的地方，当然要住一住。”
  “我们结缘的地方在上海火车站好吗。”
  “那就是再续前缘的地方，更应该住一住，走吧。”
  赵澍的动手能力一点也不比文伊白差，两个人一起合作，十分钟不到就在天井里支起一个墨绿色的双人帐篷。赵澍把天窗开了，躺在里面舒适的软垫上刚好看的到天上的圆月，他向站在帐篷外的文伊白展开双臂，文伊白进去躺在他臂弯里也透过那一小方天窗看向夜空。
  “像我床上的灯，就是远了点。”
  “其实也并不是每个人看到圆月或纸灯的具象都会产生睡意。”
  “我恰巧就是那个会产生睡意的人，拜你所赐我也是刚发现自己有这种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