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一次。”
  “为什么？”
  “通常他懒得理我，也许那天我把他逼急了，我拍他情人的半裸照，那女人吓坏了，惊声尖叫，还光脚踩在碎陶瓷上，他大概很在意她吧。”苏语回忆那天的情景，很平静，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不过，不对啊，那天讲给警察的时候，他在场，知道事情的经过。
  苏语忽然明白他怎么想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另外那个人是我高中同学，我们上一个大学，我们大学好了三年，又异地两年，后来，他攀上一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就甩了我。我们有很多年没联系过，很多年没见过了。”
  汽车已经趴这儿好久了，前面还没有移动的意思。
  “也许还是加班好，不用跟这么多车和人抢路。”苏语看着窗外一动不动的车，在车流之中游走的行人、自行车、电动车流水一般漂过。“秦总，要不，我下来走吧，你掉头回去？我住在老城区，人多车多路又窄。”
  “你挺能的，把我骗到这里塞车，自己潇洒地走了。”他扭头看看苏语，戴着墨镜，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苏语笑起来，想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可是这样干坐着，挺尴尬的，“秦总，他们说你和太太是大学同学？”
  秦牧慢慢把车移到路边，走进出城方向的岔路，出城沿着大坝，他把车往龙腾山开去。
  “嗯，我老婆，我十八岁时，在大学的迎新会上第一次见她，她穿一条天蓝色的长裙子，长头发飘啊飘的，她在迎新会上谈着吉他唱歌：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有时候，我还会梦见她那天的模样，我这一生里见过最美的画面。” 他轻轻地说着，好像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一样。
  他以前说他女儿住校，他太太忙，晚上有课，要开讲座。苏语心里开始不安，她坐在一个已婚男人的车上，车子正往没人的地方开。
  “有时候下班，堵车厉害，我就这样开车到山脚湖边绕一圈再回去，免得吸一肚子汽车尾气。”
  秦牧开着车在黑夜里穿行，出了城，他打开车窗，让湖面清新凉爽的风涌进来，车子默默地沿着山路行进。
  苏语忽然希望，这车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永远不要停下来。
  ***
  中午，大家都坐在办公室吃饭，一边热火朝天地聊着昨天傍晚在产业园门外打架的两个男人，个子高一点那个，把矮一点那个打得鼻青脸肿的。警察来了问他们打架的原因，两个人都说就是想打架。
  苏语的小徒弟偷眼看看她，她淡定地吃着饭，没理他们。
  这时候，电话响了，接听的人说：“苏语，找你的。”
  是苏语的前男友吴晨。
  他劈头盖脸地说：“苏语，没想到你成了这样的人，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见你一面，你居然留下你老公打我，自己跳上另一个男人的车走了。”
  “然后呢？”苏语问。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的单纯善良的语语哪里去了？”
  “我是你，我会尽快滚回成都。”苏语说完，平静地放下电话。这么多年堵在心口的那些东西，就这么掉下去了，苏语忽然轻松起来。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上班？怎么会有这里的电话？除了父母和林锋，没有人知道苏语在这里上班。
  苏语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手机号码，只用那个号码同律师和秦牧联系过。自己父母她都没给，她知道，给他们就等于给林锋了。
  妈妈很生气，“你总要给我一个找到你的方法，不然哪天我被车撞死了，化成灰都没办法告诉你。”
  苏语就把QC办公室的电话号码给了她。
  苏语合上吃到一半的午餐，一个人走到院子里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你为什么告诉他我在这里上班？还给他我的电话。”
  “让你死心，一个吃软饭的男人还那副趾高气扬的小人样。死心了，你才看得见林锋的好。”
  “好在哪里？”
  “你们结婚四年了，你没有生出一个孩子来，林锋都没提要跟你离婚，他妈领多少女人回家让他相，他都没跟你离婚。林锋说你听见是他的声音就直接挂电话，他几乎每天都去你公司门口等你，丫丫，跟他好好谈谈，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妈，他差点把我打死了，你知道吗？”
  “男人火气大，推你一把，磕破头，我信，快把你打死了我不信。那次你阑尾炎发作，记得吗？林锋在北京出差，他连夜就赶回来，淋着雨赶到医院看你。你闹离婚这段时间，他每个周末都来我们家，等你回来。丫丫，听妈妈一句，男人就这样，嫁给谁都差不多，林锋算好的！”
  “妈，我还是生不出孩子来啊！”
  “听说香港那边做试管婴儿很成功，妈还有点钱，妈给你，你们去试试？”
  苏语挂了妈妈的电话，站着秋日的阳光里等着。
  很快林锋的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苏语接起电话。
  “丫丫，至少，我们见一面，谈谈，好不好？我那天疯了，对不起！”
  苏语挂了电话，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拉进黑名单里。
  第12章 我想你
  苏语妈妈的生日前一天，她打电话给苏语让她一定回家，“一家人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苏语不知道这一家人里包括哪几个，她进家看见林锋时也不吃惊，像那个老警察说的总是要见的。
  吃完饭，苏语妈妈把他们两个推进苏语做小女孩时住的房间，“你们好好聊聊。”她把门拉过去关上。
  那房间很小，一张小床一个书桌一个小衣柜。刚结婚那会儿，他们一起过来吃饭时，林锋会陪苏语爸爸喝点酒，喝完酒不能开车了，他们就会挤在这张小床上住一夜。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他都不再陪她回娘家。
  林锋伸手过来撩苏语遮住额角的刘海。
  苏语一扭头躲开，她走到书桌边，拉椅子出来靠墙坐下。
  林锋在床边坐下，他摸着床单，“我们那时候挤在这里睡觉，我喜欢睡这里，必须紧紧地抱着睡，才不会掉下去。我喜欢你抱着我，像我们第一次那样抱着我。如果不是我妈发疯，非要我们生个孩子，也许我们现在还是抱着睡呢。”
  “终究是要生孩子的。”
  “我真的希望我们可以回到生孩子以前。”
  “回不去了。”苏语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
  “丫丫，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从来都不想。知道我弄伤你，我真的很难过，非常难过。我没想到我下手那么重，我没注意到你受伤了，如果我当时看见，我不会这么扔下你走的。我回来看见地上的血迹，我快发疯了，我找了你一整夜。”
  苏语看见林锋眼里的愧疚，可是有什么用？在那个女人面前，他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自己昏迷不醒，他都看不见。
  “我总是不停地伤害你，我明白你对我再好，你心里住着的依旧是那个家伙。那天我揍他的时候，真爽！”
  苏语冷笑一声，“你把我像抹布一样踢开的时候，也爽的。”
  “丫丫，我知道我就是贱，真心对我好的女人，我一脚一脚地踢她。那个像对狗一样对我的女人，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却心心念念地挂着她。一跟她沾边，我就完全失去理智。我那天看见她受伤我就疯了，我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她就是结婚那晚让你哭的女人？”
  他默默地点着头，“我那么爱她，可是她嫌我穷，要嫁给有钱的老男人，又回头来让我做她的情人。”
  “你们，你们一直都没有断吗？”
  “不，不，是后来，后来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你不愿回家，无论晚上还是周末，你都在加班，你能不见我就不见我，那时候才开始的。一开始我也是认真想和你好好过一生的，不，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过一生的。”林锋伸出手想握住苏语的手，看见苏语双手交叉抱住自己，他又缩回手。
  “我们还需要避孕的那半年，是我一生里最好的时光。这张床太小了，真心不好睡觉，我们就整夜都不睡，你那时候很享受，对吧？很享受我给你的快乐。我很喜欢你早上叫我起床的方式，我们在一起，那么自然、那么舒服。我一下班就往家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抱你、吻你。那时候我时时刻刻都想和你在一起，只要在你身边，只要想起你，我是真的感觉满心欢喜。我觉得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一个真心对我好的女人，我也真心想让她开心，没有心机、没有算计，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
  “后来，一切的变了，这件事对你不再是享受了，你不再主动吻我，抱我，摸我，要我，你开始焦虑、忐忑、害怕、恐惧，再后来你彻底抗拒了，你看起来像是被我强迫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尽量躲开我，我抱你的时候，你是僵硬的，你开始讨厌我，嫌弃我。你不知道我多想念那个柔软的小猫一样趴在我胸口的丫丫！那个像八爪鱼一样缠着我的丫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