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想跟你说我们不要孩子了，可是我又觉得有个孩子才是完整的家，我又很想要个孩子，我们两个的孩子。有了孩子，我妈就不会再为难你，不会再逼我放弃你。现在，如果我还可以选，丫丫，我要你不要孩子。”
  苏语抚摸着小床，那些赖在他身上不肯起床的日子。
  “丫丫，我们回家好不好？跟我回家吧！有你在，我还有家，我的被子有太阳晒过的香味。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我每天该去哪里。我躺在你睡过的床上，我闻着你留下的味道，我有时候会梦见你回来了，从后面抱着我。丫丫，我们回到刚结婚的时候，我们重新开始。我想你，我每天都想你。”
  苏语第一次听见他把他内心深处的话讲出来，也许，大家开诚布公地把话都说出来，能解开那些心结吧。他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现在，自己也算彻底拔出心底那根刺了，也许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苏语心乱如麻，没那么坚定了。好多次，她也曾梦见他把自己拦腰抱起，梦见他最初时温和柔软的微笑，梦见他带着自己浪尖谷底地荡漾。梦醒来，苏语一个人起身看着夜空里的月亮发呆。
  “有时候，我也想你。”她说。
  林锋站起来，他走到苏语面前，撩开她额头上的刘海，手指轻轻抚摸那个新月型的疤痕。
  很多年了，他不再充满柔情地触摸自己。苏语内心的火苗开始燃烧，她仰起头对着他，手搭在他腰上。
  林锋俯下身，亲吻着苏语的额头，一边呢喃着：“我们今晚睡你的小床。”
  然而，苏语闻到他衣服上的香水味，很淡却熟悉的香水味，那味道让苏语一瞬间觉得自己再次被死神攥在手心，那种痛到窒息的记忆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苏语用尽全力推开他，“你们什么时候睡的，昨天？今天？你打算怎么编来骗我？你们什么都没做？你们就坐着聊聊天？”
  林锋跌坐在床上，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昨天，丫丫，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打算和她分手的，我昨天见她是打算和她分手的，可是一见到她，一切就不在我控制之下了，我……”
  “她今天没约你？今天有钱的老男人有时间睡她？我明白，她那身体，人间尤物，是个男人都欲罢不能。下次我再撞见，你要怎么办？直接爆我的头吗？”苏语觉得自己就像一粒钾被扔进水里，她在爆燃，她就要被烧尽了。
  “你也上了有钱的老男人的车了。”
  ”我只是搭他的车走一截就下来，那时候不管什么车我都会上去的，拉死人的车我都会上，我要躲开你们。林锋，我上了他的车，我可没上他的床。跟你结婚以后，我没上过任何人的床，你呢？你呢？你刚从你情人的床上爬下来，你来跟我讲这些！林锋，我这一辈子不要再见到你，我祈求上天，让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苏语拿起桌上的包，不争气的眼泪啊，苏语不明白自己怎么有那么多眼泪。
  “不，丫丫，我不能没有你，给我点时间，我会离开她的，我一定会离开她的。”他抓住苏语的手臂。
  “你要不要离开她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能没有我？不是的，你只是缺保姆，没人给你给你洗衣做饭，晒被子，你的情人在她的老男人床上时候，没人陪你睡觉。放开我，放开我。”苏语用手去掰他的手指。
  卧室门被猛地推开，苏语父母出现在门口。他们的声音太大，惊到他们了。
  林锋松开手。
  “你说，你摸着你良心，你告诉我父母，那天你带那个女人回家了吗？那天你打我了吗？我这个疤是我自己摔的吗？”苏语退到自己父母身边，一边哭一边拉起自己的衣服，“这个疤，医生为我修补脾脏的疤，你说是我自己把自己的脾脏踢破的吗？”
  “带了，打了。”泪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可是，丫丫，不要扔下我不管，我不能没有你，我会跟她分开的，我一定跟她分开的。”
  “林锋，你跟她怎么样，跟我没关系，可是我还是那句话，你也不怕生病，你也不嫌脏。”
  “出去！”苏语父亲指着大门对他说，“从我家里滚出去。”
  第13章 我是最弱的玩家
  秋天很快来啦，高新产业园里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踩上去窸窸窣窣地响，有种践踏生命的罪恶感。
  星期六是苏语28岁的生日，她决定自己给自己过一个生日。
  她忽然想起秦牧的那句话：越往山顶感觉越好，再往下看，这芸芸众生的纷繁喧嚣都跟你没关系。
  苏语有很久很久没有爬山了，她都想不起来最后一次登上山顶是什么感觉，她以前还曾经想过，也许有一天她会登上珠穆朗玛峰看看呢，毕竟那才是真正的全世界的屋顶。
  当然，登上森林公园里的龙头山顶是最方便的，乘地铁到山脚，上山到龙门，旁边还有一条小径可以登上山顶。可是苏语不想去那里，一是因为那里人太多；二是她有点怕会再遇到秦牧，跟他说说话挺舒服的，而且，苏语觉得自己喜欢跟他说话，想要跟他说话。可是，他是自己的老板，还是一个已婚男人，而自己也是个已婚女人，苏语明白自己应该离他远远的。
  男人、女人工作之外总是偶遇，多少有点让人浮想联翩。
  那次乘秦牧的车出逃以后，苏语刻意地回避他，那种想要坐着他的车走在永远的黑夜里的念头，让她有点恐慌，她已经很久不再去森林公园门口那个石凳上坐着发呆了。
  她报名参加了一个户外俱乐部的徒步活动，距离森林公园有几十公里，不过可以到他们公司搭通勤车去到山脚。
  为她报名的男生一再坚持让她选择另一条当天往返的路线，他说苏语选择的那个住一晚的路线是为有徒步经验的人准备的，不适合她这种户外小白。
  “我报名就是想在山上住一晚的。”那个山顶附近有一个十八个小房间的民宿，苏语定了一个房间。
  “山上还有几间星光小屋，二楼是玻璃房顶，夜里可以躺着看星星。”那个男生叹口气，给她介绍星光小屋。
  苏语看看价格，吐吐舌头，“住不起。”
  听说她是一个人，男生又抬头看着她，“在户外，你需要一个搭档，互相支持互相帮助。”
  苏语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互相支持互相帮助？苏语想，这样的人她这一生还没碰到过，也许永远都不会碰到了。
  在山脚，领队程浩检查大家是否按要求装备，发给大家地图，讲解遇事故的自助和求助方式，然后他安排大家按秩序出发，只是他让苏语站在他旁边等着。
  苏语想大概自己没伴，他要带着自己一起走吧，她低头看着地图。
  “老秦，这个小姑娘没搭档，你带带她。”
  苏语抬头看老秦，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秦牧，真能那么巧吗？
  他笑着点点头，对苏语说，“走吧！”
  “秦总，你不是爬龙门的吗？”苏语一边小跑着追上他，一边问。
  “秦牧。”
  “呃？”苏语没听懂。
  “我叫秦牧。”
  “哦！”
  “如果时间少我就爬到龙门上面，如果有时间，我喜欢跟着他们俱乐部走远一点。”
  苏语忽然想起八月份时他的朋友圈里晒过的欧洲游的照片，苏语特别记得那张十多岁的女孩的背影，阳光透过布拉格特有的细碎的彩色玻璃，在她的白裙子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
  “哦，今天星期六哎，你女儿今天不是要回家吗？”
  “她初三，星期六上课，明天要考试，我明天中午去接她。”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我老婆出差去了。”
  沉默地走了一段，秦牧说：“我也不想打扰你，没想到会碰到你，你以前参加过他们的徒步吗？”
  被他看破自己的心思，苏语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小声说：“第一次。”
  “第一次就选这条路线？”他有些吃惊。
  “其他都是当天回的，我想在山上住一夜。”报名小哥也是想让她换条线，苏语坚持一定来的。
  他看看苏语，有些夸张地从上到下看一遍那种看。
  “怎么？我看起来很弱吗？”
  “你就是很弱。”
  苏语朝他翻翻白眼，不过，戴着墨镜，他也看不到。
  苏语果真是最弱的玩家，二十个人的队伍，她和秦牧走着走着就落在最后，而且和大部队的距离越拉越大。大家好几次停下来拍照等她，苏语知道自己严重地拖慢了队伍行进的速度。
  休息时，领队程浩走过来问是谁给她报的名。
  苏语不理他，不过她也看出自己和大家的区别了，起码从肤色上，其他人都有一张红润的户外脸，她有一张惨白的小脸，而且越来越惨白。
  秦牧让领队带着队伍先走，“我带着她慢慢来。”
  看着队伍走了，苏语松了口气，“再走我会猝死的，我要多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