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34节
作者:芒鞋女      更新:2025-09-04 09:08      字数:3644
  梨花认真听着,“二堂爷他们咋说?”
  “还能咋说?你家有粮,族长不是你大伯就是你阿耶。”
  “可村长爷还活着。”
  “他说不了话啊。”
  “不还有我吗?”梨花仰起头,脸上神采奕奕,“到现在为止,我没有传过假话吧?”
  赵铁牛点头。
  “也就说村长爷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为何要换族长?哪怕他嗓子不好,可总有恢复的一天!”
  “话是这么说。”赵铁牛挠头,“就怕族里不认。”
  “我不信我大伯会比村长爷好,走,先去庙里。”
  梨花清楚族里人的心思,觉得拿了她家的粮就得承她家的情,赵广昌要做族长就让他做,这样既还了情,又能拉近和她家的关系。
  然而族里人也不想想,食不果腹的荒年,族长的品行关乎全族存亡,哪能找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当族长?
  第32章
  上山的是条小路,不想听那群人虚情假意的攀交情,梨花扒着树根藤蔓爬到庙里的。
  这间庙已经荒废多年,她上次来时,茂盛的荒草盖住了进庙的路,眼下却不同,荒草被人贴地割得干净,一眼就能望到里面的景象。
  釜甑等物架在门口,往里是挨挨挤挤的竹席,厚重磨损的棺木。
  棺木前,几个老妇抱着许久未见的姑娘泪流满面,“四娘啊,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
  了。”
  “五娘,咱的命苦啊…”
  “二娘,都是娘的错,不该把你嫁去那么远的地儿啊。”
  久别重逢,大家哭得死去活来,赵广安亦被人拉着哭诉,梨花逡巡一眼,找到赵大壮的身影,猫着腰挤了过去。
  赵大壮跪在地上,握着老村长的手,哽咽的轻唤,“爹…”
  老村长像睡着似的,许久都没睁眼,赵大壮慌了神,颤巍巍的伸手探向他鼻尖。
  “还活着。”他略微松了口气,厉声问边上埋着头的赵二壮,“怎么回事?”
  赵二壮窝了一肚子气没地诉苦,委屈得声音都变了,“被大堂兄气的。”
  若是梨花跟赵铁牛的话他不信,可亲弟的话由不得他不信,赵大壮拧眉,“他人呢?”
  “进山挖草药去了。”
  买回来的有一头牛好像染了热病,拉的粪便像稀泥似的,还有泡泡,跟梨花家的鸡死前一模一样,赵广昌不放心,傍晚就喊人进了后山。
  赵大壮直起身要去找人,梨花眼疾手快的按住他,“大堂伯,奔波一路你也累了,先休息会儿吧,总归我大伯会回来,急什么?”
  赵大壮扭头,看了眼落在肩头的小手。
  梨花十指不沾阳春水,小手最是白嫩,而今却布满了划痕,指甲缝也黑了,估计是给他爹传话跑腿导致的。
  他心里不是滋味,“三娘,这几日辛苦你了。”
  话音刚落,就见头枕枯草的老村长缓缓睁开了眼,似乎在确认什么,那双饱经风霜的眼左右瞟,明显在找人。
  赵大壮欣喜若狂,“爹。”
  感觉手里的手在颤,他福灵心至的侧身,“三娘,你四爷爷找你。”
  梨花跪过去,“四爷爷。”
  老村长嘴唇张张合合吐不出一个字,眼泪却溢出眼眶流个不停,梨花攥起袖子替他擦拭,轻声安慰,“我和刘二叔好好的,没出事。”
  老村长心胸坦荡,自觉留她在城里等人这事亏欠了她,梨花心里明白,发自真心道,“我自己要在城里等大堂伯他们的,没有怨过四爷爷。”
  赵大壮连蒙带猜也知道怎么回事,害怕老村长自责,劝道,“三娘常年在茶馆,知道怎么应付那些事。”
  当即便把地主粮商不得出城的事儿说了,“官差手里有册子,得知我是赵家人,仔细询问大堂弟的去向,要不是三娘教我怎么回话,我们可能都出不来了。”
  老村长眼神一震,眼泪都震没了。
  赵铁牛亦惊得张大了嘴,“也就说我们昨晚要是没出城的话今天就出不来了?”
  他嗓门大,这一嚷嚷,庙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赵大壮放下老村长的手站起,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决定为他爹说两句公道话。
  “青葵县衙门发了告示,家有五十亩田地者不得出城,粮商不得出城,携一石粮者不得出城,抱两只鸡鸭者不得出城,要不是我爹有先见之明,大家伙能带着粮出来?”
  他脊背端直,声音振聋发聩,“别说带粮出城,能不能守得住都不好说,有件事你们怕是不知,昨晚好几波人进粮铺偷窃,大家伙要是在,免不了打一架,大人们不怕,孩子呢?”
  众人又惊又惧,尤其是老太太,看梨花满身灰扑扑的,颤音都出来了,“三娘,你没事吧?”
  “没事。”梨花站直,扒着乱糟糟的头发,平静道,“我和刘二叔去盐铺待了一晚。”
  老太太的心这才落回实处,不过嘴上仍埋怨老村长,“三娘才多大点你就留她孤零零的在铺子里,你怎么这么狠心哪。”
  “阿奶,我自个儿要留下的,和四爷爷没关系。”梨花不希望大家质疑老村长的为人,“我和阿耶在城里逛得多,知道怎么应付。”
  “以后不准这样了。”老太太坐在倒了大半的墙边,细针蹭了下头皮,继续缝衣,“给我担心得一宿没睡。”
  梨花乖巧的点头,赵大壮继续,“我爹为何会这样?还不是为了族里?有些人不念着他的好,还趁他累倒后挑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赵大壮长得硬朗,冷着脸说话时,杀气凛凛的。
  在场的人心虚,皆不敢反驳。
  还是怕赵广昌得势后报复自己的赵铁牛脑子转得快,率先表态道,“四叔为族里操碎了心,我们都记着的,大堂兄你放心,只要四叔活一天,他就永远是族长!”
  刘二跟着帮腔,“要不是老村长让咱提前出城,咱恐怕都得死在城里。”
  这话一出,族里人宛若都活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表达对老村长的敬意。
  首先是二堂爷,“大壮,你爹为族人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别说他活着,他死了也没人越得过他去。”
  赵青牛也道,“是啊,四叔待我们晚辈如亲生骨肉,垄地,选种,施肥,手把手的教我们,我们不会忘的。”
  “要不是四叔苦口婆心的劝我们逃荒,我们还在村里等死呢。”
  一人一句,全是老村长的好话,赵大壮脸色有所好转,“我不会说话,要是哪儿说错了还请大家伙别往心里去。”
  “不会。”众人异口同声。
  毕竟他们说的实话,这些年,老村长的确为族里做了许多事。
  二堂爷问,“接下来怎么打算?”
  赵大壮看向梨花,梨花挺起腰板,不卑不亢道,“收拾行李,继续赶路。”
  “啊?”抱着亲家痛哭的老方氏两眼发黑,“我们刚到呢。”
  梨花凌厉的看着她,“你要是想休息,我们给你腾地。”
  在来青葵县的路上老村长就多次强调粮食要先紧着族里人,老方氏这种亲戚,肯定是要往后排的。
  赵家众人不敢违抗老村长的意思,自发套车抬棺材去了,妇人们也赶紧擦了泪,卷竹席的卷竹席,抱釜的抱釜,拎锄头的拎锄头。
  一众人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老方氏顾不得身体不适,跟着弯腰卷竹席,趁机套老秦氏的话,“大郎说你们带了粮出来?”
  难怪三娘那般镇定,竟是有存粮啊。
  她东瞅瞅西看看,视线锁定几个箩筐,“在筐里吗?”
  老秦氏斜眼瞅她,“赵家的事少打听。”
  说着,从腰间抽出两根细长的草将竹席绑好,“四娘,抱到外面去。”
  女儿刚回来,须在族人面前多露露脸才行,尤其是在梨花面前。
  等赵四娘接了竹席,她交代道,“我看三娘的竹筒好像没水了,你给她装点水去。”
  她指着釜边的一个涂了黑炭的木桶,“装那个桶里的。”
  梨花还小,喝烧开过的水更好。
  赵四娘脸上还挂着泪痕,正要答话,被老方氏抢了先,“我去吧。”
  老秦氏蹙眉,“三娘认识你吗你就去?”
  老方氏信誓旦旦,“认识,出城那会我头晕就是三娘让她家长工扶我的。”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知晓实情的赵四娘反倒不敢让她往梨花面前凑了。
  她找理由,“娘,你辈分高,三娘怕是不好意思接你的水,这事还是交给我吧。”
  赵四娘抱着竹席出去,很快空手折回到梨花跟前,“三娘,竹筒给我,我给你装水。”
  刚和赵广安说上话的梨花下意识摸向腰间,手刚碰到竹筒,赵广安就一把抢了去,“没水了?阿耶给你装。”
  梨花看向赵四娘,后者略显局促,手指着背后,尴尬道,“那我…我忙其他了啊,三娘你有啥事叫我。”
  梨花知道她有意讨好自己,善意的笑了笑,注意到她草鞋磨得毛毛糙糙的,温声道,“族里牛车多,待会你带着孩子去车上坐会儿。”
  赵四娘感激一笑。
  这话被老方氏听了去 ,赵铁牛他们刚套好车她就爬上去坐着,甚至还极其嚣张的说,“三娘让我坐的!”
  赵家众人眼里,三娘的意思就是老村长的意思,因此没人反驳,可赵铁牛是个例外。
  他讽刺老方氏,“三娘让你坐地上吧!”
  这辆车要放老太太最宝贝的棺材,怎么可能让外人坐?他哼哼哧哧的把人拽下车,“其他地待着去!”
  老方氏没见过如此蛮不讲理的赵家人,扯着嗓门就要骂人,赵铁牛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威胁她,“不走我揍人了啊。”
  三娘心思通透,怎么可能看得上老方氏这种人,赵铁牛问隔着两头牛的刘二,“三娘同意四娘婆婆坐车了?”
  “怎么可能。”刘二喝了半碗鸡汤就出来套车了,他屈着膝,背朝着两人,“三娘只让赶路累了的赵家姑娘坐车。”
  老方氏暴跳如雷,“你胡说。”
  “不信你问三娘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