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53节
作者:
芒鞋女 更新:2025-09-04 09:08 字数:3536
赵大壮踹翻篷子,将搭篷子的草木踢到旁边,回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老者满目凄凉,“没用的,瘟疫刚发生,县令还找大夫开药方,在门口施舍药汁,随着瘟疫传到城里,县令就没出现过了。”
这些篷子就是县令下令搭的,最开始说控制城里疫病就让他们进城,几日过去,没消息了。
老者看着赵大壮,“你们年轻,去邻县吧。”
邻县的县令爱民如子,到那边或许会得到医治。
赵大壮没回,腾出**米位置就往前去了,那些难民看他们个个凶神恶煞,主动挪地,十几米远的距离,不多时就清理出来了,赵大壮朝身后喊,“过来吧。”
梨花提醒车上的孩子,“口鼻巾戴好了,无论外面发生何事都不能摘,更不能撩帘子出来知道吗?”
“好。”赵多田两只手搂着四个比他年纪小的人,“堂妹,你让我们出去我们才出去。”
梨花喊赵书砚,“堂兄,快点。”
难民们看她们车上有棺材,又有一群病怏怏的人,露出同情之色,叹道,“进不去的。”
城里瘟疫没有结束前,谁都进不去。
车上的人目不转睛提防着人,对这话无动于衷,行驶过半时,突然有两个弱小的孩子跪出来,“我爹娘染瘟疫快死了,阿伯,求你施舍点药救救他们吧。”
两人衣服破烂,脸上糊满了淤泥,头发短得贴着头皮,露出一头的脓疮。
“阿伯,我爹咳血了,求您救救他吧...”
赶车的是赵二壮,见两个孩子枯瘦如柴,眼泪横流,莫名想到了重病不起的亲爹。
大兄外出,阿耶晕倒,他也像面前的人这般束手无策。
他回头,正想询问梨花的意思,只看梨花目眦欲裂的瞪着自己。
“你想当好人就滚!”梨花站在赵书砚身后,柳眉倒竖,面色冷若寒霜。
赵二壮蓦地打了个寒战,迅速回过头去。
赵铁牛见势不妙,迅速走过去,朝两个孩子吼道,“滚!”
孩子都是人精,看赵二壮面色松动过,可怜兮兮的上前爬,“阿伯,我不想我阿耶死了,求求您了...”
赵二壮被梨花看得毛骨悚然,哪儿敢应这话,呲起牙道,“滚!”
两个孩子苦苦央求,见赵二壮态度冷漠,又去跪梨花,“娘子,救救我阿娘吧...”
梨花眼神锋利,宛若一把利刃刺向两人心窝,“再说话,我立即把他们杀了!”
看她如此凶,两人心生胆怯,迅速退开。
牛车畅通无阻的到了城门边,许是知道他们不好惹,附近两座篷子的人都挪走了,只留几堆来不及扑灭的火。
梨花犹不满足,“把周围四个篷的人轰了!”
“......”赵广安震得汗不敢出,跳到车上,低声提醒女儿,“三娘,咱会不会太霸道了?”
过犹不及,真把那些人惹恼了跟他们鱼死网破怎么办?
梨花回以一个放心的眼神,“还不快去!”
刘二和赵铁牛唯命是从,她一催,两人立刻扛起锄头往左侧走。
篷子里的人早就是惊弓之鸟,听到脚步声就慌张的准备腾地了。
确认门口五米内没人了,梨花才招来赵大壮小声叮嘱,“待会牛车先进,你们走最后边,难民们冲过来,你告诉他们等几日城门就会开。”
她想活命,不可能带着难民跟衙门抗衡,唯一能做的,就是散播这个消息,望难民们再撑几日。
她说,“城里有成千上百的士兵,纵使他们冲进这道门,没有衙门允许也是要死的。”
人命如草芥,类似的事发生过不少。
赵大壮严肃的点头,问梨花,“沈七郎告诉你的?”
“四爷爷说的。”
他爹做了几十年村长,对这种局势有自己的判断不足为奇,赵大壮道,“待会肯定会乱,你去车里,莫被人拽下去了。”
“好,那些人跑过来时,你让他们排队,暂且稳住他们。”
他们不知道开城门是一时的,肯定会仔细收拾行李,趁这间隙,足以让几辆车进城了。
梨花坐去帘子里侧,仰头朝城墙上喊,“开门,快开门啊,我们不想死啊。”
这种话,几乎刚来的人都会喊,没用的,县令担心他们传播疫病,不会下令开城门的。
挪出篷子的人重新找地,不再关注这边的事情了,直到轻微的铜铁声响起,他们抬头一看,紧闭的城门敞开了一条缝,有微弱的光泄出来。
接着,城门敞开四五米,牛车疾驰而过。
“开...开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登时往前跑,“进城,我们也要进城。”
一时,难民们顾不得行李了,踉跄而起,急速往前奔。
赵大壮吆喝,“莫着急,排队!”
话音一落,难民们迅速分成两拨,收行李的,排队的,有些人甚至还整理鬓角和衣衫。
赵大壮看得难受,与最先跑过来的汉子道,“关城门是一时的,再过几日,城门就会大敞,不交税银也能进。”
“真的?”汉子喜极而泣,“我就知道县令不会不管我们的。”
后面的人涌来,纷纷说起县令的好话来,赵大壮他们顺着队伍往前走,排队的人翘首以盼,见城门缓缓阖上,只当没有牛车害怕生乱,故而缩小缝隙的缘故,偏头催家人,“快点啊,马上就到我们了。”
就在这瞬间,最后一辆牛车通过后,赵大壮他们急速蹿进门里。
哄—
城门重新关上了。
最前边的汉子懵住,使劲捶这道铜铁门,“开门,开门啊,我们还没进去呢。”
门后落了铁拴,那丝微弱的光不见了,汉子后知后觉被骗了,哭嚎起来。
后面排队的人亦回过神,“我就说怎么可能有那么嚣张的人,原来是上头有人。”
“我看到城墙上的人给她们扔纸团了,肯定早就商量好的。”
眼看希望起,又看希望灭,难民们死如死灰,“不活了,不活了呀。”
拍门的汉子仍在痛哭,总算收拾好行李的老人挑着担子走来,见城门已关,泛起热泪,“我的错,我的错啊,我要是不拿行李就进去了啊。”
汉子靠着冰凉的城门坐下,老人匍匐跪地,“大郎,我拖累了你啊。”
他身边的女人牵着孩子,不停的抹泪。
汉子抱住头,“不该老实排队的,不该老实排队的。”
和他一样后悔的人不在少数,城门打开后,应该一窝蜂冲上去的。
越想越来气,“都是那群人奸人害的,再让我碰到他们,看我不撕了他们的皮。”
汉子兀自哭了会儿,老人爬到他身边,老泪纵横道,“大郎,我们去邻县吧,继续待在这儿,会死的。”
粮食已经没了,这些天,全靠树皮充饥。
“不走。”汉子抹了泪,扶着老人站起,“那群人说过几日城门就会打开...”
“他们的话信不得啊。”老人活了几十岁,没见哪家大人活着却让孩子做主的,“咱们去邻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此去邻县路途遥远,阿耶你的身体吃不消的,等吧,再等几天看看。”
老人劝不动他,又哭起来。
城外一片哀嚎,城里也不太好,梨花她们进城就被士兵团团围住。
金朝疏戴着幞头,面色清朗的站在路中央,“药材呢?”
沈七郎扶着沈母下去了,车上就赵家众人,赵大壮指着中间两辆车,“那上面就是。”
金朝疏让人过去把药材搬过来,“棺材里有什么?”
他为官
多年,棺材里有没有东西一眼就看得出来。
赵大壮有些紧张,但这些日子又晒黑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不怎么看得出来,他道,“族里人的骨灰,以及一些拆下来的桌椅板凳,还有一些孩子。”
他们路上砍树做木桶的板子还在,竹篾也卷成一捆一捆的绑在棺材上的。
金朝疏问走近的沈母,“他们可有粮食?”
沈母张嘴就要说话,沈七郎抢了先,“估计有点,我们跟他们一路时,没怎么见他们做过饭。”
沈母迟疑了下,然后点头。
金朝疏跟身侧的士兵说了几句,士兵上前,“南边瘟疫盛行,谨防传染给其他人,你们需去一个地方待几日。”
这么多士兵围着,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赵大壮问,“去哪儿?”
两个士兵上前给众人领路,赵大壮指挥牛车跟着。
奎星县的格局和青葵县差不多,进城后就是岔路,往前是进城的正街,左右两街通往东西。
赵铁牛心里没底,敲棚子,低低问梨花,“三娘,他们不会想杀人灭口吧?”
“不会,咱们老实跟着。”
街道两侧站着巡视的士兵,比丰迩镇西村的情况还要紧张,赵铁牛撑着车坐起,“三娘,我们啥时候去戎州?”
“过几日吧。”
士兵领她们去的是城东的破屋,除了他们,那儿还有许多人,牛车进去时,有士兵抬着尸体从里出来。
刚死的人不臭,还维持着生前的容貌,赵铁牛看一眼,“三娘,咱们会不会死在这儿啊?”
士兵们穿着盔甲,口鼻处捂着更厚实的巾子,表情肃杀,莫名叫人害怕。
院里有辆推车,士兵把死尸往上一甩,跟领路的士兵道,“今个儿死了九人,怎么还往这边送人?”
“他们随县令外甥来的。”士兵看了眼随意丢弃的死尸,“屋里还有多少人?”
“三十一人,其中六人不行了,也就这两日的事儿。”
领路的士兵点点头,回头朝赵大壮道,“这十日都得待在这儿不准外出,一经发现,以故意传播疫病之罪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