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168节
作者:芒鞋女      更新:2025-09-04 09:09      字数:3259
  赵广安亦吃惊,“酒楼里没人发现吗?”
  “发现什么?大家私底下什么样子心知肚明。”周三郎激动地扒拉自己所得,问赵广安,“米面粮油好分,酒怎么分?”
  赵广安迟疑。
  梨花道,“给我们一坛子酒就行。”
  周三郎可不听一个傻子的,米面粮油能管饱,酒能干什么?
  他问赵广安。
  赵广安说,“听她的吧。”
  得了酒,梨花还记着周三郎要去找身份文书的话,提出告辞。
  周三郎将东西给母亲和妻子,叮嘱她们用衣服包起来,和梨花说,“容我跟庞大娘说一声。”
  挖出来的泥全部填了回去,有夜色遮挡,庞大娘应该不会发现。
  他洗掉手上的泥,没有刻意接近后厨,而是隔着距离喊,“庞大娘,我朋友惦记家里想回去了,你能出来帮忙开一下门吗?”
  庞大娘是掌柜,又是她开门让他们进来的,走的时候自然要知会她。
  这不,没多久庞大娘就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不等天亮吗?”
  “不了。”赵广安说,“家里的粮被墙压了,不赶在天亮前挖出来,天亮后可能就是别人的了。”
  庞大娘不知道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了,不过她和赵广安素未谋面,对方愿意走,她自然不会留,倒是看向周三郎时她说了句,“你娘淋了雨,夜里就别折腾了,什么事等天亮再说吧。”
  “我听你的。”
  门开后,父女两并肩走了出去,门关上前,周三郎问赵广安,“李郎君,你忙完了就去城门等我,我们一起回军营啊。”
  赵广安自是欢喜应下,“好。”
  等是不可能等的,等他们找到能用的东西,天亮就回村。
  地面仍时不时震动几下,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走出巷子后问梨花,“咱们去哪儿?”
  “附近躲灾的人太多,梨花想找身份文书,总得挑个房屋倒塌较为严重的地儿才行。”
  梨花指了下右边周家的方向。
  从周家出来,房屋化为废墟的都有,方便她们行事。
  赵广安点头。
  地面还是湿的,当脚下露出无数碎瓦残砖,路开始难走起来。
  地面凹凸不平,又是雨后,常常一脚下去就会踩到松动的土或石而溅起水花来。
  这种感觉并不好,赵广安需全神贯注盯着脚下才行。
  他的鞋子在酒楼时没有烘干,尽管不像之前那样噗滋噗滋响,到底不像平日穿着舒服。
  可没多久他就顾不得脚上那点不适了,随着他们走近废墟里,轻微的窸窣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里,他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笼,肩膀往里缩成了一团,眉眼也耷拉下去。
  他在害怕。
  抱着酒坛跟在他身侧的梨花发现他微微颤抖着,偶尔抬眉瞄一眼也迅速就低下头去,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儿似的。
  她偏头左看右看,废墟上有稀稀疏疏的火光,可能有风,那点光照不亮附近的人或物。
  因此,那些细小的动静就特别清晰起来。
  她和赵广安说,“估计和咱们一样来废墟搜东西的。”
  “我猜也是。”赵广安不自在的瞟向光亮处,尽量忽略心底的恐惧,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不知道她们可有收获?”
  梨花没来过益州城,更不知道这儿以前是否繁华,直至走出一段寂静的区域,见一处突然聚集了多人才跟赵广安说,“阿耶,我们去那边。”
  赵广安已经缩成了一个老头子,闻言,挺了挺脊背,望过去道,“为何?”
  声音有点虚。
  他手里的这盏灯笼是梨花在路边捡来的,烛台上的蜡烛有点细,只照得见两米左右的位置。
  再远就得费劲看。
  梨花回答,“周围就那儿人多,地底下肯定有宝贝。”
  她记得是往周家方向在走,但看脚下的碎墙烂瓦,似乎走错了。
  因为这儿的房屋损毁得太严重了,以致呈现了微微的坡度。
  她提醒赵广安,“阿耶看路,小心崴到脚了。”
  地势不平,走起来很吃力。
  赵广安站着没动。
  他虚起眼,目光炯炯的看向腰缠布袋手杵木棍往碎瓦里撬的人,隐隐担忧。
  人分好坏,难民也是,他和梨花没找到什么也就罢了,真找到什么价值连城的,那些人跟他们抢怎么办?
  他觉得左边黑漆漆的位置更好。
  约莫看出他的纠结,梨花又解释,“她们中有灯笼,真偷袭的话咱至少能看清仇人长什么样子,要是去乌漆麻黑的地方,被人捅一刀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和暗,她自然选择明。
  何况涌进城的难民全是女子,赵广安身为男子,贸然出现,只会让心力交瘁,惶然无助的她们感到害怕。
  赵广安向来就怕死,一听去黑黢黢的地会挨刀子,他毫不犹豫就往亮着火光的地方去了。
  想着大家都是难民,走近后,他刻意跟两个肩抵着肩的妇人套近乎,“你们也来找东西的啊?”
  两人穿着半新不旧的灰色衣衫,头上裹着布巾,许是淋了雨的原因,发髻软塌塌的倒在额前盖住了眉眼。
  赵广安的嗓音清润,弯着腰的两人齐齐抬起头,看说话的是男子,瞳孔一缩,急急往后退。
  赵广安以为两人踩到碎石没站稳的缘故,急切提醒,“小心点。”
  秉着都是苦命人出身,他迟疑了一瞬,慢慢伸出手想搀扶她们。
  这下,两人惊恐的尖叫起来,掉头就跑,其他人见状,亦慢慢的跑开。
  须臾,这儿就剩下父女俩。
  赵广安不明所以,回头问梨花,“我看着很凶吗?”
  梨花看了眼被撬得坑坑洼洼的地面,“不凶,先找东西。”
  好几人在这儿忙活,没准是有知情人,她四下看了看,说,“阿耶,你用我的锄头,我去周围找根木棍来。”
  族里的锄具本就不够用,她就没往棺材里放那玩意,经过这次,她觉得有必要囤点挖泥刨土的才行。
  赵广安顺着妇人方才用棍子撬的地继续往下挖,见四周黑灯瞎火的,不放心的说,“这种活我来,你站旁边帮我盯梢就行。”
  梨花没有灯笼,万一走远了被人拖走就麻烦了。
  他拉过梨花,“附近人多,别乱走。”
  梨花指着一米多远的位置,“我就在那儿。”
  赵广安看过去,房梁斜塌下来,一头戳进地里,另一头搭在倒了一半的墙壁上,他不让梨花去那儿,“小心房梁倒下来压着你。”
  哪怕他是男子也没有独自抱开房梁的力气。
  “我知道的。”梨花说,“我看看房梁是什么木材的,改天叔伯们进城了,让他们过来搬走。”
  “......”
  城里这么多值钱的物件她不选,选又重又粗的房梁作甚?
  赵广安想不明白,却也不拦她了,叮嘱道,“成,那你小心点啊。”
  话音刚落,脚下的石土骤然一松,晕眩感
  随之而来,同时还伴着瓦片房梁木材的晃动,他急忙屈膝稳住自己的重心,抱怨道,“还有完没完了?”
  继续晃下去,城里的房屋恐怕都保不住,到时官府让大家去山里,岂不得跟他们抢地盘?
  他紧紧抓住梨花,然后慢慢蹲身等这阵过去。
  良久,震动消失,重新恢复了平静。
  梨花走向房梁。
  灯笼在赵广安那儿,她只能吹燃火折子,借着火折子的光看向房梁。
  进谷后,曾老头教大家建房时顺便教了大家怎么选房梁的木材,淋了雨的缘故,房梁颜色深得不好辨认,但她注意到连接房梁的屋脊雕刻了文案。
  在乡下,大家建屋讲究实用,很少会在屋脊上雕刻。
  但在城里,除了实用,人们还追求雅致,越富贵的人家屋脊越讲究。
  难怪好几个人盯上了这儿,看屋脊上繁复的云纹图案,这家宅子的主人必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走到房梁后,根据见过的大宅格局分辨屋子以前是做什么用的。
  房梁落下的位置是厅堂,隔壁该是正房,正房往外延伸或是库房或东西厢房的位置。
  赵广安在她左手边,正属于东厢房。
  她找了根粗细适中的木棍回去帮赵广安。
  地上全是碎裂的瓦和墙,赵广安一直皱着眉,见她回来,思索道,“这间宅子怕是下陷了。”
  他刨开脚下的碎瓦,露出底下的一块手臂粗细的湿木来。
  木头是圆的,上面刻着弯弯曲曲的图案,这么久过去,图案里积满了泥,不过仍看得出其精致的雕刻手法。
  好像是什么架子。
  梨花低头凑上前,“是什么?”
  “不好说。”赵广安顺着木头的一端往前挖,挖了十几公分时,他突然噗的拽出一块沾满泥的东西。
  “三娘,来看。”
  刮掉上面的泥,依稀看得出是纱幔。
  这玩意多是做帷帐防蚊虫的,赵广安说,“底下不会是主人家的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