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少贤出来后埋头整理衣服，一直回避他的视线。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刚做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上楼到达办公室，被感应器门拦住，刷卡无效，文少贤眼神亮起平日里坚定睿智的光。
  “看来要另想办法拿到患者资料。”
  “无妨，短腿告诉我过病房的号码，有了名字，再拍几张照片，总有人知道他们的背景。”
  柯志丞是行动派，他将两人肖像散发在全国连锁的店里，很快有人提供了线索。
  第75章 吃药干什么
  同西市分店里有一个学徒, 认出其中名字叫陆育才患者是他的同乡，一家野山菌养殖基地老板，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陈叔亲自开车把两人送到机场, 陪同在休息室等候。
  柯志丞注意到他从下车起就一直提着的行李箱放在脚边。
  “您也计划出差，去哪里？”
  父亲柯鹤婴是那种老古板，传统的艺术家风格，一心埋头钻研技术, 到了柯志丞这代大刀阔斧改革发展连锁店, 管理风格随性洒脱, 甩手掌柜, 分店往来业务基本都是老陈在操持。
  “你可还没告诉我，他为什么进局子，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事。”老陈将椅子距离调近，压低声音：“我不放心你和这狗崽子一起, 遇到危险他保不准先把你卖了。”
  柯志丞歪头看着远处吧台买水的人：“他可宝贝我, 您不知道我魅力有多大，烦呐。”
  之前分手那段时间里像耗尽水分的干尸，行动僵硬, 表情木纳, 此刻同样的场景下说话时眉眼含笑语气臭屁，看他这个样子, 老陈也不想破坏他的心情, 不再多说什么。
  文少贤给每个人都买了饮料, 颜色各不相同。
  老陈手里的是一杯橙汁，补充维生素可以理解，他明显愁得嘴角上火。
  “你那杯怎么跟我也不一样，看着味道更好。”金黄色的果肉搭配白色奶泡, 顺着透明吸管流进男人的薄唇。
  柯志丞手里拿着奶白色饮料，看上去逊色几分，不用尝就知道寡淡无味：“我跟你换。”
  “我的这杯里面主要成分是青芒，热带水果，容易加重你皮肤敏感。”文少贤拒绝，接过他手里的吸管，帮他插好：“你先尝一尝，不好喝我再给你换别的味道。”
  柯志丞没抱什么期望，机械张嘴吸了一口，鲜奶味伴着一股炙烤焦糖，像咖啡一样香醇但更清新滋润。
  喝光后杯底只剩椰果，没有再提起换杯的事。
  柯志丞从小是那种任性的倔驴，认准了的事情一定要做，谁也说不动，劝不了。这姓文的三两句话就能左右他的心意，老陈诧异中有种自家菜园子里精心栽培的熟瓜被人摘了的失落。
  毕竟柯志丞可从来没委屈自己这么听一个人的话。
  临近登机时间，老陈那杯饮料瓶被捏得歪七扭八立不住，倒在桌面上，所幸剩得不多，汁液没有淌出来。
  文少贤事先在伯悦酒店预定好一个高档套间。
  老陈摇头反对，想着要把这两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心安。他联系相熟的房东，在那附近找了一间公寓，交了三个月的租金。
  住在什么地方柯志丞倒是无所谓，折腾一天脚软背痛，一进门懒散地仰躺进沙发，腿自然地叠放在文少贤小腹上。
  “坐有坐相。”老陈整理完行李，出来一看柯志丞把人家当猫爬架了。
  催促道：“时候也不早了，回房间里休息。”
  闭目养神的柯志丞这才意识到空间里还有别人，没有一丝犹豫弹起，他也想快点回卧室让文少贤帮他按摩放松。
  紧跟文少贤的脚步进房，刚走一步，就被拉了出来。
  “你住主室，我和他一人一间次卧，行李都给你放进去了。”
  “三室？”柯志丞咂嘴，随后谄媚一笑扶着他的肩膀：“您老人家操心的事情多，需要更好的睡眠，主卧就留给您睡，就这么说定了。”
  难得孩子这么贴心为他着想，老陈带着一脸的慈爱二话不说，推着他进屋子，关门前嘱咐：“我都是为你好，别跟我耍滑头。”
  男人一回头正好瞥见文少贤去洗簌。
  浴室的水流声停止，文少贤擦着头发回房经过，陈叔叔还等在那里：“阿志困了，他择床睡眠浅，外出的这几天你就别打扰他。”
  把手里毛巾叠得整齐，文少贤平静地回应：“好，我知道了。叔叔，我回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这人真的很特别，老陈生平所见也找不出第二个，肉眼看上去温润儒雅带着书卷气，但偶尔一刹那露出凶光像索命的恶鬼，对视瞬间被扼住咽喉压迫感令人窒息。
  就算是人都有阴暗面，于他，黑白的分界线也太过泾渭分明。
  其实只要把他的脸遮住，就不难看出那一双眼睛里潜藏的阴狠暴戾。
  文少贤坐在床边，打开矮柜上一盏小夜灯，整个房间光线阴暗，头发湿润垂在额前，水顺着发梢滴落浸湿肩膀上的衬衣，而毛巾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成了摆设。
  纤长卷翘的睫毛形成天然的阴影，恰好把他双眸里情绪掩藏。
  这个老东西对柯志丞很好，不能伤害他尊敬的人。
  慌忙地找出备用药，来不及收拾好翻乱的行李，去到厨房接了一杯清水送服。
  镇静药的效果很好，文少贤平躺在床上，颅内混沌，晃晃悠悠像是漂流在海面，交织成网的意识逐渐清明，突然一片枫叶落下，形状慢慢变大，将他乘坐的小船包裹住。
  肌肉变得沉重异常，手脚都被束缚，文少贤痛苦地睁开眼睛，恍然发觉是梦。
  心口仍压着重物，他掀开被子，露出柯志丞圆滚滚的头，碎发产生静电粘连在一起根根竖起，柔软得样子异常好摸。
  文少贤试探着轻捻他的发梢：“怎么不听你叔叔的话，和我保持距离。”
  “就知道你心里面在意，我要是不来，又要生闷气。”柯志丞揉着他半睁的眼皮，总觉得他受了委屈，急需要安慰。
  文少贤缠住他的腿，将人翻倒，正对着侧躺，黑暗中对视看不清彼此的五官，只能透过交融的呼吸感受对方心绪波动。
  “我想他死。”
  文少贤极为平静的语气，却像是飓风过境，狂风肆虐着撕裂人的安全意识，蔑视生命缺乏基本的敬畏之心，柯志丞抓紧被角，脊背后涌起一丝凉意。
  “真的只有那么一秒一闪而过的念头，但我什么也没做，因为知道你在意他。”透过明亮的双眸，文少贤定位抚摸上他的脸颊：“所以别不管我，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手指冷硬得像是冰凌，接触到皮肤的一刻有轻微的刺痛，柯志丞明显瑟缩了一下。
  文少贤眼里的光暗淡下来，视线慌乱闪烁着恐惧，突然后悔不该吐露潜藏在心底那些阴暗的想法，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调动全部的神经找借口遮掩方才的话，会不会已经太晚了。
  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收回，被柯志丞一把握住手腕，牵引着伸进衣服的下摆，掌心覆盖住跃动的心口：“手这么冷，帮你暖暖。”
  浮云幽暗伴着浓雾被微风吹散，一律清光透过薄纱落在柯志丞的脸上。文少贤愣住几秒，世界在这一刻明亮起来。
  随手打开床头夜灯，文少贤卷起他的睡衣，像是项圈挂在柯志丞的脖子上，低头亲吻着他的肋骨。
  痒意滋生，柯志丞抱着他头，穿过发丝指间微湿。
  “头发没擦干，你不是总说这样睡觉会生病，怎么只会说我，自己倒不注意了。”
  他执着地想把那片皮肤舔得火热，留下斑驳印记，关心的话被无视，柯志丞手臂交叠护住自己。
  文少贤意犹未尽抬头，皱眉不解：“疼吗？”
  柯志丞诚实地摇头，又想让他停下，轻点下巴。
  文少贤亲了一口他的嘴角：“那好，不做了。”
  柯志丞张开手臂，文少贤揽着后背将人抱着坐起。
  “去把吹风机拿来。”
  文少贤帮他穿好睡衣，取来交到他的手上。
  柯志丞拨动按钮，发动机轰鸣声音巨大，呼啸着打破夜的沉寂。
  他调到最小档位静音模式，跪坐着撩起文少贤的发丝，暖风徐徐，吹散了潮湿。
  “铛铛铛……”
  卧房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柯志丞竖起食指比出噤声的手势：“等他敲累了自己会走的。”
  “阿志，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出来，我今晚就住这不走了！”
  老陈搬了一把椅子，翘起二郎腿稳坐，打定主意耗到底。
  柯志丞指尖挠着他肩头：“那我走了。”
  文少贤点了点头，跟着他送到门口。
  柯志丞叮嘱：“你一个人睡，想我，别乱来。”
  他曾试图了解过反社会人格心理学定义，但那些专业术语描述出来的人不是文少贤。他不想用一个冷漠的框架把他圈禁，如果他真的做错事，柯志丞不会容忍姑息，但不会为了一个假设和未发生的事谴责决绝地推他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