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冲的手因为剧痛轻微颤抖着，憋着一口气把话筒放在他的掌心。
  “事先声明，我不是医学院毕业，在坐各位我也不认识，我相信你们也不认识我。”
  安静许久的礼堂內，响起窸窣杂声。
  “是他，我看着像，艺术学院那个白皮鬼。”
  “好像是那伙人老大。”
  “就是他，艺术学院的屌丝，还抢我们的生意，居然敢来这。”
  “他特么带十多个兄弟劫过我们几次，化成灰我也认得，名字也拗口，好像叫什么柯志丞。”
  明明是他们找茬拦截自己，再说他哪来那么多兄弟。
  柯志丞看着他们的脸对不上号，清了清喉咙：“好吧，也许你们认识我。”
  一时间嘘声四起。
  “安静！吵死了。”柯志丞发现面对突如其来的恶意还是强硬的反击更有效果。
  耳根子终于清静：“我想说的是，章教授是一个好老师，但不代表一定能教出什么好学生。”
  “你这话什么意思，分明是想闹事！”跟着曹桂混过的心腹之人郭豪站起反驳。
  柯志丞无视他：“虽然我不懂医学，但我知道它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是一项无聊却很神圣的工作，我欣赏每一位坚守医德的从业者，打从心底里看不上那些利用专业知识，通过滥用药物谋取利益，还要沾沾自喜在人前炫耀的行径，满身铜臭也盖不住某人的口气，轻点喷，当心熏得老师没胃口吃蛋糕。最后，祝章老师岁岁常安智慧更醇。”
  仇视和压抑的怒火灼烧空气殆尽，沉闷的阴云笼罩整个饭厅，呼吸凝滞气氛干燥得一点就着，等待一场暴烈的血雨冲刷洗礼。
  章教授起身打破僵局：“多谢这位小友，我相信今天来到这里的每一位学生都记得医学院的校训：厚德精医，博学笃行。其中只有两个字是最重要的，一个是德，另一个是行。作为老师我不求你们飞黄腾达人前显贵，只愿你们不忘初心做好一名本职医生。”
  在雷动的掌声中，章知禾教授满饮了一杯，他知道自己的话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进去，但只要有一人践行，就不算白费一番口舌。
  拆礼物的环节被迫中断，工作人员将场地收拾干净，为压轴的蛋糕腾出空间。
  趁这个空档，学生们自发地向老师敬酒，寒暄几句。
  柯志丞用手指戳了戳文少贤的肩膀：“你也去，我可不愿意做管头管脚黏着男朋友的人。”
  从柯志丞踏进这间礼堂，觊觎他的炙热目光就没断过，尤其是在方才那段挑衅发言之后，同桌临近这几个人已经挪动椅子，叉开腿，手中的方便筷子被折断，绷紧神经等待一个号令一个爆发点。
  “我是，离开你一秒我就想得发疯。”文少贤大胆地抚上白皙的脸颊，轻刮他的下颚线，像鉴赏珍品，将占有欲蕴含在指尖，手法黏腻看得人面红耳赤。
  “你这也叫模范生？”干脆叫变态算了，周围的人全都伺机而起等着撕碎他们，在这样凶险的氛围中，文少贤还有精力调情，一副享受其中的样子，猩红双眸莫名更兴奋。
  还是柯志丞动手，掐住他的下巴，扭向另一侧。
  章教授拿着酒杯在和其他学生眼神致意后，径直奔向这张餐桌。
  “老师，今天叨扰了。”文少贤礼貌地回敬：“我家小朋友不懂事，我替他赔礼。”
  柯志丞原本攥着他的食指，这么一说这动作还真像被家长牵着，脸一热直接甩开。
  “不碍事，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人一旦做错事，便无法挽回，指责声音再大，也比不上自己良心叩问的喧嚣，唉……”章知禾一口饮尽。
  感觉老师今天的情绪很低落，文少贤能做的也只有奉陪。
  印象中老人的脸虽然满是皱纹，但眼中仍保持着对医药学的拳拳之心，熠熠生辉。仰头后，眼眶微红，瞳孔浑浊，失去往日希冀的光。
  他扶着额头，脚步踉跄，文少贤扶住他手臂：“您小心。”
  教授直接挂住文少贤的手臂，像是寻找到了依靠：“头有点晕，你扶我到休息室，包里面有我的降压药。”
  面对凑上来关切的学生，老人摆手：“别人不用跟来，文少贤一个就行，防止空气流通不畅，今天高兴酒喝得有点过量，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各自玩耍珍重。”
  文少贤回头看了他一眼，柯志丞点了点头。
  在全场宾客得注视下两人的身影消失于后门。
  顶棚华丽的水晶灯熄灭，留下镶嵌进墙面的辅助微光，视线变暗，甜点被两个穿着马甲的工作人员推入会场。
  手腕长的刀片挥动起来，冷冽闪着寒光。
  蛋糕切割分成小块，放在餐车托盘里，发放给每一位宾客。
  人没在，文少贤的那一块就摆在空位上。
  柯志丞挪出空间靠坐在椅背，拿起叉子，黑色人影像是蚂蚁一样闻着甜味涌了上来。
  两个工作人员呆楞在原地，没见过这样的暴力场面。
  西装密集数不清的腿踢向柯志丞时，他翻身跃到桌子上，一个旋风扫堂腿，铲倒了五六个人。
  仍侥幸站立的人，操起手边椅子，掷向空中，被柯志丞一脚踢飞。
  几人联手掀翻桌子，柯志丞身形不稳，滚落到地毯上。
  在如暴雨般的拳打脚踢中，他翻身跃起。一脚踢在左侧人的胸膛，右手就近插在另一人的胳膊上。
  一人晕倒，一人躺在地上捂着伤口哭嚎。
  再度逼上来的人群自动散开，把他团团包围不敢贸然出手，多年前交手的记忆像是恶鬼吞噬他们不多的勇气。
  但毕竟人多势众，在对峙三秒钟后，下一轮的攻击如潮水般涌向孤单的身影。像一头雄狮，即便陷入不利围猎中，眼神依旧睥睨，如视杂碎。
  两个工作人员躲在最近的桌子底下，不敢探头，借着手上握着刀片的反光，看了一场酣畅淋漓捕杀行动。
  只是尚不确定被捕杀的对象究竟是哪一方。
  凄厉的惨叫夹杂着玻璃制品破碎的打杂声，一波接着一波。
  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鸣声，礼堂的大门被猛然推开。
  涌进一群武装警察，叫嚷着制止了所有的暴力行为。
  “住手！放下武器，不要试图反抗，否则我们将使用必要的武力制止！”
  “所有人把手举起来！”李博目光快速逡巡会场。
  发现了几个熟悉面孔，这些人都是医学院，能让他们兴师动众报复的人没几个。
  果然，在靠近屏幕的餐桌旁，看到那个人的身影。
  柯志丞坐在地毯上，用带血的叉子，吃着一盘被打翻的蛋糕。
  李博蹑脚靠近，生怕惊到他的防御系统，怕他打得激动上头不分敌我。
  “柯志丞……”他试探叫了一句。
  “你啊。”男人抬头。
  视线稳定，声若洪钟，李博抹了一把他脸上布满的血浆。
  “伤了？”
  “不是我的。”柯志丞不耐烦地剥开他的手，剜了一勺奶油蛋糕，举高：“你吃不吃？上面的不脏。”
  李博咽了咽口水：“文少贤报案，他人呢？”
  “休息室。”柯志丞随手指了指方向。
  李博拉了一把椅子，把他扶起来坐稳。
  “所有人都不要动，跟我回警局做一份笔录。”稳住现场后，李博扶着柯志丞肩膀：“你等着，一会跟我一辆车。”
  柯志丞点了点头。
  李博不放心看了他一眼，带几个人走向休息室。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客厅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白色方巾盖住他的脸。
  第92章 分蛋糕不均
  象征着律法的制服突然出现, 陈力冲立刻远离，向后靠撞到展架，急忙解释撇清关系：“不关我的事, 是他！”
  说着指向站在沙发旁，正在用纸巾擦手的文少贤。
  “是你报的案？麻烦您配合一下，说明这里的情况。”
  李博按照常规流程问话，转头点了点小徒弟蒋义手上的笔录, 人已经看傻了, 他也认出这是在西郊别墅陪在野狗身边的男人, 果然这两个人出现的地方不会太平。
  “躺在沙发上这个人是医学院退休的教师章知禾, 今天是他的寿宴，猝死的原因是……”文少贤顿了顿：“瑶池水过量。”
  最近几年才在黑市上流通的神经类药品，这么一个相关领域的专家，居然会不小心着了道, 除非凶手是懂得药理, 用特殊方法掩饰不让老人察觉。
  从这个角度分析，在场两人嫌疑最大。
  案件还需要进一步分析，回到礼堂, 副队长一脸无语奔向李博报告：“这些人不配合。”
  医学院的众人被驱赶到礼堂右侧, 一些并未参与斗殴事件人混杂在其中，职业只是普通的药品促销员、医生、护士, 吓得瑟瑟发抖。其余或多或少脸上挂彩, 一盘散沙, 有的蹲在地毯上用手指把玩掉落的刀叉，有的解开系紧的领带想获得畅快得呼吸，有的叉腰站立一脸不服气，死盯着对面浩荡空间中单独矗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