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孤山负雪      更新:2025-09-06 09:05      字数:3285
  灵力在夜幕中散发出昏暗的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两人脸上。
  这具身体的灵力本就不多。
  只是碰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谢无恙抬手指尖,慢慢伸向云晚舟的额头。
  睡着时候的云晚舟,倒是显得比平日里平易近人的多。睫毛投落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平稳,唇瓣微张。
  谢无恙即将触到额头的指尖顿住了。
  他忽然发现,在离自己的指尖不远处,仙尊的睫毛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的泪痣。
  云晚舟……这里何时长了一颗痣?
  就在谢无恙一边思索着仙尊的痣,一边探向云晚舟的额头时,头顶忽地一凉。
  谢无恙的动作一顿,猛得一抬头,对上了云晚舟藏在黑暗中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声音冰冷刺骨。
  心脏骤停。
  谢无恙脑子一抽,充满灵力的手指一转,换了个方向,“我看师尊脸上有脏东西。”
  下一刻,谢无恙的手指碰上去了——云晚舟的泪痣。
  云晚舟:“……”
  谢无恙:“……”他干了什么。
  指尖的灵力温暖和缓,一寸寸从谢无恙的身体流动出去。暗淡的光辉下,仙尊的眼角白得发光,衬得那颗泪痣越发显眼起来。
  直到谢无恙灵力耗尽,指尖灵力彻底散去,对视良久的两人才倏然回神。
  云晚舟的动作有些急,甚至比谢无恙这个干坏事的人还慌,连最简单的幻容术都施了好几次。
  云晚舟是有些庆幸这伸手不见五指地夜晚的,没有让小徒弟看到他的窘态。
  谁知谢无恙本人也是个没眼力劲的,将云晚舟慌乱的样子尽收眼底后,脱口问道,“师尊是用了幻容术吗?”
  云晚舟问得抿唇看着他,目若寒冰,只是看得认真了,还能窥见里面分毫慌乱,像是要掩盖某种不堪的过往,似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无恙的目的本是研究云晚舟额头的符咒,瞧着云晚舟迟迟没有回答的意思,逐渐也就对那颗泪痣失了兴趣。
  只是云晚舟这般盯着他,谢无恙总觉得他似乎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心虚之下,谢无恙装作无意识转了个身,换了个方向摆成打坐入定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云晚舟如此警惕,寻找魇石的事情也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没了多余的心思,谢无恙总算能集中精力了。
  第8章 赌约
  谢无恙睁眼时,已是第二日。身旁空落落的,云晚舟早已不见了踪影。
  陈子义也不见了。
  好奇之下,谢无恙在屋子里来回溜了两圈。
  不知道是不是大石坡的人都是这种生活习惯,无论是陈子义家的,还是老张家的,屋内的布局与摆设都近乎一样,处处透着怪异。
  只是谢无恙也说不上来怪异在哪里。
  谢无恙刚溜达完屋子,云晚舟就带着陈子义回来了。
  两个人一早上不知道出去干了些什么,回来时带进来一股子湿气。
  谢无恙抬头望向云晚舟的同时,云晚舟的目光也落了下来,他的眼尾依旧有些倦怠,声音也恹恹的,昨夜那颗泪痣被他藏得很好,只露出一片乌青色,“今夜我去老张家守着。”
  “师尊是想擒住那怪物?”谢无恙眨了眨眼睛。
  “那妖物留于此,只会害人。”
  谢无恙眉心一敛,心中忽觉烦乱,“师尊为何如此确信是那怪物害人?”
  他忽然想到上辈子,世人口中的那些名门正派。
  谢无恙当魔尊期间,杀过不少该杀之人,有些有小仇,有些有大恨。
  人逢世间走一遭,恩恩怨怨哪会事无巨细地记着,但谢无恙偏偏记得清楚。
  从一口饭的恩惠,一句咒骂的过节,到后来的人命。
  即便如此,与谢无恙有仇的人也不过世间的尘埃一捧,绝大多数的罪名,也尽都是那些名门正道强压在谢无恙身上的。
  只因为他是魔界的人,是统领魔界的尊主。
  云晚舟身为正道的领头羊,这种事情定然少不了经他之手。
  就像现在。
  云晚舟道,“是否有害,一验便知。”
  “如何验?”谢无恙语气讥讽。
  谢无恙执着地盯着云晚舟,企图从这个人脸上看出心虚逃避。
  事实证明,谢无恙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这个人除了抿唇不语地望着他,流露出几分挣扎的神色,再无其他。
  这世界魔族妖物千千万,对仙门而言,非他族类必定居心叵测,应当处之。
  上辈子,他这个魔头就是异类。
  谢无恙忽而觉得自己可笑,居然执着于让堂堂苍穹山仙尊对妖物动容。
  靠人不如靠己,云晚舟想说服他,他亦想要说服云晚舟,不如让他们各自亲眼看看,自己探清真相原委。
  想到此处,谢无恙抬起头,犟着一股劲儿,“弟子始终相信,无论是魔还是人,都有好坏之分。师尊说服不了我,我亦说服不了师尊,不若师尊与我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若是那妖物是个好的,师尊就放过他,若是坏的……”谢无恙拧眉思忖片刻,还是选择直接询问云晚舟,“师尊想要什么?”
  云晚舟眸光微动,反问:“你想如何做?”
  “陈子义不是说那怪物吸人精血吗?我想提前去老张家守着,引那怪物出……”来。
  “不行。”云晚舟毫不犹豫打断谢无恙的话。
  谢无恙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师尊先听我说完,在此之前,师尊多给我下几个保命的符咒,若是那怪物真想吃我,我也能保住一条小命。”
  “太危险了。”云晚舟摇头拒绝。
  谢无恙继续劝说,“师尊跟在我身后,不会有危险的。”
  瞧着云晚舟微有动容,谢无恙讨好似的往前凑了凑,“我好不容易下了一次苍穹山,师尊好歹让我长长见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云晚舟也不好再拒绝,迟疑地点了头。
  谢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他这般执着于见老张,除了觉得云晚舟对怪物的好坏判断太武断,还有一点,他想去一探究竟,看看老张的复生与那魇石究竟有没有干系。
  ……
  两个人到老张家时,老张家空落落的,并没有什么人。
  陈子义说过,现在的老张和活着时一般无二,每晚都会回家。
  谢无恙寻找一圈无果后,索性在老张家随手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门前等着老张归家。
  云晚舟给自己施了张隐身符,本想跟着谢无恙一起到屋里来,又怕这怪物对气味敏感,躲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树后。
  昨儿夜里,谢无恙思前想后了一整晚,越想越觉得大石坡的事离奇蹊跷。
  魇石在大石坡,大石坡又偏偏怪事恒生,甚至老张复活都与魇石的力量相似。
  如果抛去时间线的话……
  谢无恙心中闪过一种猜测。
  重生以来,谢无恙从没见过魇石,若是在原主入禁地阁楼前,魇石就已经丢失了呢?
  这个想法可谓是胆大妄为,谢无恙却越想越觉得合理。
  若真是如此,老张身上肯定有魇石的下落。
  按照陈子义的话,老张会在晚上从农田里回来,老张休息时,怪物便开始行恶。
  云晚舟这个“正道君子”,到时候的第一念头肯定是捉妖,而谢无恙则可钻着空隙,在老张身上好好寻一寻魇石的下落。
  只是这般守着,到底无聊了些。
  谢无恙上辈子,也经常这样待在葬圣墓中。那时候他的灵力颇高,这般枯坐着,也不会觉得太累。
  如今却是不同了,这具毫无灵力的少年身躯,体力比普通凡人好不到哪去。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谢无恙眼皮子就打起了架。
  意识模糊间,谢无恙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当魔尊的时候。
  那个时候,葬圣墓刚刚建成,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偏偏修炼葬圣墓的百人去留成了问题。
  魔族的长老将这群人捆缚起来,压到大殿之上,咄咄逼问,“尊主只顾着自己,如今倒好,这些人怎么办,都杀了吗?”
  谢无恙望着长老,哂笑一声,风轻云淡道,“都杀了吧。”
  事不关己,高高在上。
  将那百人吓得个个面色苍白,跪地求饶。
  事实上,这些人中有一半都是流落街头的乞丐,而另一半……
  谢无恙目光从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上掠过,心中默默数着他们的罪行。
  左边那人在幼时踹过他两脚,右边那人骂过他混账,中间那人抢过他的粮食喂狗。
  谢无恙抬起指尖在其中指了几个人,“这几个人留下,剩下的……便都放了吧。”
  被下了敕令的人感激涕淋地逃出了魔宫,只剩下瑟瑟发抖的零星几人。
  谢无恙勾了勾手指,其中一个人像条狗一样仨到了他身侧,“咚咚”磕了两个响头,“尊主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