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一尾羊      更新:2025-09-06 09:17      字数:3297
  谢瑾宁呼出一口热气,目光移至严弋那被衣袖包裹,但仍清晰可见的肌肉轮廓,渐渐有些失神。
  脚下田老二使尽浑身解数挣扎,严弋却稳若磐石,屹然不动,“我说过,若你再动手,便不是挨一顿打这么简单。”
  足底抬起,又迅速落至后颈,一碾,瘫软在地的田老二便如被人攥住命根,发出尖锐惨叫。
  严弋真的会踩断他的脖子!
  “别,别踩,我错了!”性命攸关,田老二也顾不得别的了,忙扯着嗓子喊,“他要杀我,村长,村长救命啊!”
  “小严。”李东生上前,“不要冲动。”
  为了这种人背上人命,不值当。
  严弋朝他轻点头,缓缓道:“所以,你选什么?”
  田老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后颈又传来一阵脆响,才想起严弋所问何物。豆大汗珠从额头滚落,他涕泗横流:“我滚,我滚出村子,永不再进,别杀我!”
  严弋松了力,将黏在地面如一滩烂泥的田老二扯起,村民拿着准备好的麻绳上前,将其五花大绑。
  “各位,”
  李东生扬声:“田老二何许人也,大家多有了解,也积怨颇多。他欺凌弱小,打家劫舍,屡教不改,作为河田村村长,我就此将他驱逐出村,田产留于田家姐妹两人,可有异议?”
  “没有。”
  “好!”
  “滚出我们村!”
  更有稍胆大者,见他无力反抗,捡起地上落石砸去,砸得田老二满头是包,要不是眼睛闭得快,怕是要被打瞎一只。
  田老二这下是真的追悔莫及。
  被赶出村子无所谓,深夜偷偷溜进来报复就行。但这可是他的房子,他的田地,凭什么给那两个赔钱货!
  被打得青紫肿胀的眼皮裂开一条细缝,瞥见仍抱着田小花,坐在地上的谢瑾宁,田老二顿时灵光一闪,大声道:“我有异议!”
  田老二道:“我本来没想打人,是这不要脸的谢家崽子,勾引我家小花,要把他弄回家当童养媳,还说让小枝跟着一起,以后姐妹俩共侍一夫,也有个照应。”
  他越说越有底气,痛心疾首,还真有几分为女儿着想的严父之态。
  “我不同意,小花又坚持要走,我晌午喝了点酒,一时情急没控制住,才……”
  声音在严弋陡然爆发的彻骨寒气中逐渐降低,田老二忍不住战栗,已说出口的内容,却足以让院中人大惊失色。
  “你,你血口喷人!”
  谢瑾宁何尝见过这般黑白颠倒之徒,当即怫然,气得浑身颤抖。
  他气,气田老二这般污蔑自己,更气他浑然不顾姐妹俩的名声。
  这世道,名声对于女子而言极为重要,就算是在女子能够入学堂的京城,也仍是禁锢其的一把枷锁,更何谓是在此?
  田老二这是要让姐妹俩也在这村里待不下去啊!
  胸口被撞之处闷闷作疼,又在急怒之下攻破心防,他闷哼一声,喉间涌上腥甜,来不及吞咽的鲜血自唇缝溢出。
  “阿宁!”
  见状,严弋瞳孔骤缩,立刻闪身将田小花交于村妇手中,小心让谢瑾宁靠在自己胸膛。
  不过半日未见,他竟觉得怀中人又瘦了些。
  少年面上的泪痕还未擦净,原本红润的唇瓣发白,唇角的血渍更是如被狂风吹落坠入泥泞的海棠,殷红在如金纸的脸庞的映衬下,格外刺目。
  趁严弋没空管自己,田老二赶紧又加了把火:“不信你们来摸,我怀里还有这小兔崽子的信物和钱,他还说,等他回去拿够了聘钱,就来接她俩回家呢。”
  旁边驾着他的村民将信将疑,还真摸出个荷包来,打开一看,那枚非富即贵的玉佩映入眼帘之时,他手一抖差点摔了,连忙塞回去将荷包束好。
  惊鸿一瞥,足以让人看清。
  在场村人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值钱的东西,而村里,只有谢瑾宁是从京城有钱人家处回来的。
  这枚玉佩的拥有者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真的假的?”
  “没看出来啊,小小年纪的,咋干出这种事儿呢,那俩丫头也不大,这不是诱拐吗?你说他以前在京城是不是也……”
  “你还敢信田老二的话?傻的啊,他嘴里能放出个什么好屁来。”
  无论信与否,看向姐妹俩,和被人搂在怀中虚弱喘息的谢瑾宁的目光,还是带上些异样。
  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襟,谢瑾宁拼命摇头,张唇,嗓子却被堵住,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助开合。
  他眉心紧蹙,呼吸微弱,除了泛红眼尾和未被擦净的唇角,其余肌肤皆为苍白,连指尖也褪去粉意,恍若霜雪,又似一枚被巨浪击得遍布裂痕的冷玉。
  细密长睫粘成簇,眨动之时,晶莹泪珠滑落,将严弋烫掉一层皮。
  “你不会,我知道。”
  借着拭泪遮挡,吻落在乌黑发旋,小心翼翼,一触即分。
  第40章 渎神
  是怒火攻心。
  老者让严弋将人扶正,以此选膻中、内关、血海、三阴交等穴位,照着顺序指击,又一掌拍在后背。
  “噗。”
  乌血被吐出,谢瑾宁滞涩的胸口松缓大半,呼吸渐渐平复,面色也不似刚刚那般,骇人得恍若下一刻就要消散的惨白。
  被严弋重新搂住时,谢瑾宁有些不习惯,挣动着想要起身。刚一用力,酸软肌肉便传来抗议,他轻抿着唇,最后还是放松了腰背,被带着嵌入炽暖怀抱。
  而他身后。
  圈在纤韧腰间的手臂不住收紧,筋肉绷紧青筋暴起,似守护珍宝的巨兽,彰显着极为浓烈的保护,与占有。
  昨夜的酒并不足以让严弋醉,不过是想借着醉意再最后放纵一回,等翌日酒醒,就收敛心迹,做好一个兄长应做之事,陪在谢瑾宁身侧就是。
  但不过外出半日,谢瑾宁竟再次受了伤,悔意如裹挟着万千利刃的滔天巨浪,将严弋吞没。
  他后悔了。
  “阿宁。”喉间血气翻涌,他低语,“我不想放手了。”
  “你胡说!”
  田小枝嗓子都喊哑了:“才不是什么勾引,谢哥哥是来救我和姐姐的!”
  李东生手中拐杖重重一敲,压下窃窃私语,他环视众人,高声道:“谢瑾宁是我们竹堂的师长,是要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写字的,我不许有人侮辱他的名声。”
  “我,唔……”
  田老二还欲开口,被眼疾手快的村民脱下袜子卷成团塞了进去,下地丰收几日来不及换的滋味熏得他直翻白眼,面色青了又白,偏偏被堵住了嘴,是想吐也吐不出去。
  村长的话一出,满堂哗然。
  “什么竹堂,读书写字?我没听错吧。”
  “这不是学堂吗?咱们村又要开学堂?怕不是又来骗人的吧。”
  “村长不是说了吗,谢今什么?哦,谢农他儿子,这小家伙不是从京城来的嘛,铁定不是骗子。”
  院子里一片嘈杂,也没人再关注田老二的胡言乱语,都忙问开学堂一事。
  见反响如此热烈,李东生松了口气,弯下的脊背挺直些许。
  他刚召集村民,就为商讨此事,没想到孙小石急匆匆跑来,说什么要出人命,他就赶紧让人带着家伙来了田家,却没曾想谢瑾宁也在这,还被气得吐了血。
  这孩子的身子骨看着也不是个康健的,要是出了什么好歹,他又要如何交待?
  左一句右一句吵得耳朵疼,被围住也看不清谢瑾宁的情况,李东生大手一挥,“别吵了。”
  迎着村民欣喜的目光,他高声道:“以后村中会开设学堂,村里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子,不论男女,都能去学堂上学。”
  “好啊,可真好。”
  “阿福,你听到没,咱孩子以后也能识字了!”
  谢瑾宁被热烘烘的大型暖炉拥着,胸口的憋闷晦涩如雾散云披消失,但仍有些不畅。松开的眉宇再度轻蹙,麦色大掌立刻抚住他的前胸,一下一下,轻而缓地帮他顺着气。
  “哎,谢夫子刚刚还吐血了,谢夫子,谢夫子您没事吧?”
  目光伴随着那声“谢夫子”,齐齐汇聚于两人之处,谢瑾宁抬眸对上众人视线,瞳孔一颤,蓦地拍掉严弋的手,从他怀中起身。
  他欲盖弥彰地整理衣襟,抿唇装作无事发生的正经模样,被乌发掩住的耳根却爬上殷红,连脖颈都泛着粉。
  说不清是出于“谢夫子”这一称呼,还是其他,谢瑾宁臊得不行,只想脚下突然裂出条缝,好让他掉进去。
  慌张时过于用力,脆响在耳边回荡,指腹还在发麻,他不敢转头看严弋的神情,唇瓣开合,声若蚊蝇,“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他又说不出口了,还好,严弋知道他的意思,主动后退半步拉开距离。
  “谢夫子?”
  “啊?我,我没事。”才找回声音的谢瑾宁朝村民们摆摆手:“不用这么叫我,诸位…唤我一声瑾宁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