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作者:
一尾羊 更新:2025-09-06 09:18 字数:3292
他声音不小,方才又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周围汇聚的视线越来越多,郑弘方瞳孔一缩,快声道:“将二少爷带回房去。”
门扉合上,郑武几人守在门外,楼口,阻隔楼下的喧嚣。
“小珂,你的意思是,伤你那人是定威将军?”
说完,郑弘文先摇头,“不可能,他早与去年冬便死在了沙场上,尸骨无存,护送残甲回京城安葬那日,我还曾与你谈起过,你不可能不知道。”
“小珂,你仔细想想,定威将军在世时常以面具遮面,许是你认错了人?”
牵扯到伤处,郑珂痛得呲牙咧嘴,彻底清醒了,他躲开喂至唇边的茶水,道:“就是他,大哥,我不可能看错!”
见郑弘文犹疑,他咬咬牙:“哥,你还记得我八岁那年高热不褪,去寺里住了七日才好转之事么?”
“那次不是你梦中被恶魂缠身么,与定威将军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是他故意吓我的!”
当年,郑珂在茶楼摆弄他新寻得的一对蛐蛐儿,蛐蛐正斗得起劲儿,忽被阵阵马蹄惊住,收手缩成一团,郑珂不虞起身,眼尾又被道刺眼白光晃过。
他踩在榻上骂骂咧咧探出头,想看到底是谁在京城弄出这么大动静,恰好与马背上一道银甲身影对上视线。
少年肩背开阔身姿笔挺,如一把穿云利剑,背后长枪的枪穗被浓郁血迹染成深褐色,覆着鎏银兽纹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翻滚着蓬勃朝气与翻滚着肃杀的眼眸露在外。
见郑珂看来,那人竟咧唇,缓缓抬起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被他随意握着挥动的,赫然是一节青白发灰的断臂。
郑珂当即吓得跌坐在地,连做了好几日噩梦,而后才知道那人是年仅十三初上战场的阎熠,等他彻底恢复,恼羞成怒想去将军府寻仇,却扑了个空,阎家父子三人领旨再度奔赴战场,在边关一守就是多年。
待阎熠再次回京,则是他带着阎父与阿兄的尸骨回京安葬,受封。只是那时,郑珂早已醉心犬马声色,将多年前的糟心事抛之脑后。
而记忆里那双眼,与方才的男人缓缓重合。
“哥,我不可能认错,就是他,他没死,他还跟谢……”郑珂一滚喉咙,“总之,我不知道他为何没死,为何会出现在这,但我敢肯定,他就是阎熠。”
郑弘方猛地握紧了茶杯。
……
说起阎熠,就不得不提自开国以来便是武将的阎家祖辈。
为了护卫国土,几代人皆鞠躬尽瘁,为国捐躯,血染沙场,到了这一代,便是阎铭,而后是他大儿阎翰轩,最后,镇守边疆的担子便搭在了幼子阎熠身上。
那年,阎熠仅仅十六。
父兄接连离世,外敌猖獗,朝内众臣嫌他年幼难堪大用,内忧外患,重重阻碍尽加于身,是阎熠单枪匹马深入敌穴,提着匈奴单于头颅从万敌中厮杀而出之际,他臂间的孝带也已被血浸透……
这一战,彻底打响了阎熠的名声,也为大彦赢得了近五年的安稳日子,只可惜这等满门忠烈之家,最后却落得个门可罗雀,只剩下两女流苦苦撑起门楣的结局。
阎熠也战死沙场后,大彦找不出第二个如他那般英勇神武的将军来稳定军心,士气大跌,只得节节败退,就连周边小国也来分一杯羹,边野村落城镇被入侵得越来越多。
每每提起,就连郑父也叹息不已。
也不仅是叹国无英才。
郑家做的虽是布匹成衣的生意,名下却不仅有大小绸庄,更有桑、棉、麻、靛田等田产与染坊绣房等一系列店铺,以及附属的粮田货栈等,而北戎自入侵大彦,自是不会放过当地物资,肆意掠夺。
搜刮钱财粮田不够,更有甚者烧杀淫掠,极尽猖獗。
这一路上,郑弘方也陆陆续续收到消息,郑家不少店铺遭了殃,损失的钱财不在少数,而不只是郑家,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商人皆是如此。
少则损失身家,重则家破人亡。
深夜清点损失时,郑弘方也会想,如果阎熠没死,大彦朝是不是也不会落得个扫榻以待外敌的地步?
可现在郑珂却说,他见到了阎熠,阎熠没死?
“哥,嘶……你信我一次。”
看着疼得冷汗直流,还要来抓他手臂的弟弟,郑弘方的神色越发凝重。
他了解郑珂,他虽从小就是个逗猫惹狗惹是生非的顽劣性子,却不是个头脑简单之人,也没必要在这等事上说谎。
只是……这并不是件小事,而是关乎郑家,甚至整个国家命运的大事。
“郑珂。”郑弘方深深呼吸,左右巡视一圈后,直视郑珂双眼,不敢有一丝松懈。
他压低声音:“若你所说之事属实,那么,从这间房走出去后,你一定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不可向外人透露分毫。”
“……哥?”
“记住没!”
郑珂头次见他哥这般严厉,愣愣点头。
“好,现在你告诉我,刚才你是在何处遇到他的?”
吱呀一声,郑弘方推门而出,带着郑武与伤势较轻的郑四一同,脚步匆匆大步离去。
片刻后。
隔壁,坐在主桌那名清瘦老者缓缓点头,窗檐一抬,一道褐色身影悄然跟了上去。
……
谢瑾宁与严弋全然没了闲逛的心思,好在谢农一人采买了大部分所需物资,三人汇合后,坐上牛车缓缓驶离小镇,浑然不知身后有三拨人同时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回去时是严弋架的牛车,行至中途,谢农想去方便,三人就将车停在了林边,顺带休息片刻。
谢瑾宁有些口渴,只是三人都忘了补充水囊,空空如也。严弋不放心让他一人守着牛车,等谢农回来后,便提着水囊准备去找附近的小溪装水。
严弋走得极快,眼见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中,谢瑾宁眼珠一转,“爹,坐累了,我也去走会儿。”
“去吧,跟好你哥。”
谢瑾宁小跑着踏入林中,却没接近,而是放轻脚步,悄悄跟在严弋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耳边的水流声渐渐明晰,远处看到有一条小溪流从林间淌过,谢瑾宁边走边回头,身后已然不见谢父身影,只有无数褐色枝干。
再转回来时,前方亦是空无一人,谢瑾宁愣了愣,杏眸微睁。
一路上他都没找到机会跟严弋说话,想跟在他身后吓他一跳,结果一转身人就不见了。
谢瑾宁踢了踢地上的石头,努嘴嘟囔:“走这么快干什么,真是的。”
肩头忽地被拍了下,他下意识转头,还未看清来人样貌,唇上便是一热。
不同于换衣室里那个如绵绵细雨般温吞的吻,狂风暴雨般激烈的攻势瞬间夺去了谢瑾宁的呼吸。
“你谁,唔!”
他正想挣扎,闻到熟悉的味道,乖乖张了口,闭眼任由男人索取。
放纵恶犬的下场就是被压在树干上吻,舌根被缠得酸软发涩,口腔里的每一寸都沾上了严弋的气息,糙热长舌还在不住往里深入,试图找出更多的汁水。
谢瑾宁双颊绯红,咕嗯着后仰,想要躲,托在脑后的手掌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强硬地将他钉在原地,吞吃入腹。
严弋一条腿挤入他并拢的大腿间,恰好给双腿发软、又要站不住的谢瑾宁提供了座位。他缓缓下滑,坐在他大腿上时,又被那坚硬炙热的肌肉隔着布料烫到,绵软腿肉收紧一瞬,又分开,服服帖帖地将其夹裹住。
细微的收缩感让严弋几欲发狂,手掌俨然已经滑到了谢瑾宁的腰带处,正要往里深入,又蓦地停下。
水丝在红肿唇瓣间拉开。
不知为何他突然抽身,谢瑾宁睁开迷茫的眸子,腰肢轻轻扭动,从鼻腔溢出一声软软的“嗯?”
严弋摸了摸他烧红的脸,“回家再亲。”
谢瑾宁的视线落在他腹间的狰狞,眼神飘忽一瞬,低低“哦”了声,乖巧地被他十指相扣牵着往小溪的方向走。
只是,直到水囊被灌满,严弋也没再开口。
谢瑾宁将手摊开,等严弋擦完,主动将手塞进他掌心,“在想什么?”
温热的触碰缓解了心底的些许不安,严弋眉宇微柔,“我在想,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午后急匆匆丢下阿宁前去,本以为能够顺利找到王大树一行人,得知身份真相,却仍是场乌龙——近看才发现那人跟他要找之人有五分相像,只是恰好跛脚,却并不是他。
不知几次无功而返,看来,他们已经离开了此镇。
线索彻底断了,只有猜测,却没有足够的记忆支撑,严弋也有些颓然。
“阿宁,想来你也有所察觉,我其实并非河田村人,大抵也并不是什么农户,猎人。但我究竟是谁……”
大脑又开始隐隐作痛,严弋吸了口气,脊背慢慢弓起,包裹严实的拳头抵住抽动的额角,“我,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