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作者:一尾羊      更新:2025-09-06 09:18      字数:3331
  从清醒起就闷闷的心海泛起些甜,“哦。”
  “行了,醒了就先喝点药粥,待会儿我再给你上一次药。”
  “不用了。”
  “你都成这样了,还不用?”邓悯鸿气得吹胡子瞪眼,恨铁不成钢得盯着他,“谢瑾宁,你也知致你发热的元凶正是这些外伤,还不及时处理,非得等到热毒入侵,让你烧成个傻子你才乐意吗?”
  “不会的。”谢瑾宁放下即将入口的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药粥,“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
  邓悯鸿一甩袖子,急得在床边走来走去,“我好不容易寻了个由头把你爹哄去镇上,没个一天半天的回不来,就是让你好好调养,不让他发现端倪。你倒好,阎熠才走半天不到,就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让你爹回来看到你这样,我怎么跟他交代?”
  “你怎么不干脆和那姓阎的一起去!”
  谢瑾宁叫他说得头都不敢抬,也不敢吭声,缩着肩膀一动不动,从邓悯鸿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小截尖细的下巴,瞧着更可怜了。
  罢了,孩子还小,昨日在那么高兴的时候得知这个消息,他心里肯定也不好过。
  邓悯鸿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下来,“你这样不顾惜自己,要是叫他知道了,怎么能安下心去战场?”
  “……”
  沉默片刻,谢瑾宁轻声道:“师父你别生气,瑾宁知道错了,我会好好休养的。”
  邓悯鸿揉揉他的头发:“知道就好。”
  等他吃完,邓悯鸿端着空碗出去,没一会儿又带着药膏、温盐水和棉巾回来了。
  “你确定不需要为师帮你?”
  谢瑾宁缩进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待门合上,他缓缓褪去下裤,露出一对修长匀称的双腿。
  许是因着坐姿,他并未刻意并拢,大腿处丰腴的软肉也紧紧贴合在一处,是肉眼可见的软腻,只消一握,便能轻而易举留下印记。
  此刻,这双腿布满指痕和齿印,连脚背也没被放过,足以见得昨夜的狂乱,也是才看清这些的谢瑾宁一赧,粉白指尖蜷缩在一处。
  师父只看到他脖子就发这么大的火,要是再看到这些,指不定要被怎么数落呢。
  谢瑾宁深吸一口气,抬起了源源不断散发着灼痛感的左腿——
  只见左腿接近软玉处的皮肉高高肿着,将本就狭窄的缝隙堆满,整片都泛着刺眼的深红,最中央处俨然已形成了道紫红淤斑。
  两排齿痕深嵌在肉里,边缘微微外翻着,随着他抬腿的动作,破损处再度渗出血珠来,顺着肿胀的弧度往下淌。(正常伤口描写)
  伤在这儿,别说行走,就连轻轻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痛,足以见得啃咬之人的心狠手辣。
  这么深,这么重,却是谢瑾宁亲口命令阎熠咬的。
  不照做,他就不愿回家。
  咬完后,阎熠唇边还带着血,刚抬起头就是巴掌,扇得自己唇角开裂侧颊肿胀。
  想到他脸上偌大一枚清晰的掌印,谢瑾宁弯了弯眸子。
  也不知被他的下属看到了,会在背后怎么笑他呢。
  牙印周围的褐色药膏还未干,他抹了些,放于鼻尖一闻,立刻认出这是生肌祛疤所用的,整日厚敷,便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谢瑾宁面色微变,当即用棉巾沾了些温盐水,小心擦过伤口。咸涩液体渗入破损皮肉,就像有无数根烧红细针猛地扎了进去,他倒吸一口凉气,疼得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冷汗直冒。
  谢瑾宁死死咬住下唇抑制痛呼,飞快擦净混着血水的药膏,又在肿胀处和腿心重新抹了些化淤止血的,等血止住了,他再三确认新药膏没有祛疤的功效,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傻,不想再度发热到连床都下不了的地步,但……
  他得留着这道印痕。
  歇了一日,勉强能够下床走动后,谢瑾宁忍着疼痛,拿着钥匙推开了阎熠的房门。
  屋子并不大,一眼足以望尽,窗明几净,陈设依旧如故,连柜中的衣物都好端端放在原地。
  许是走的太急,除去自己送他的东西以外,阎熠什么都没带走。
  谢瑾宁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了抚叠放整齐的被褥。
  他仍苍白一片的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睑处带着浅淡青紫,神色倦倦,许是并未睡好。
  也的确如此,谢瑾宁发热时出了一身汗,房中的被褥换了套新的,离开了阎熠的怀抱,也没有他的味道,谢瑾宁更睡不着了,一直到天色将明才小憩了会儿。
  他摸了摸枕头,指尖蓦地触到了什么,展开一看,是张熟悉的草纸。
  “怎么在这儿啊。”
  纸上字迹青涩,谢瑾宁依稀忆起,这是他练字心烦意乱时写的,而后他睡着,醒来收拾时发现少了一张,还以为是被风吹走了。
  原来是被阎熠拿走的。
  原来那时候,自己写的都是他的名字。
  接着又摸出了几方手帕,虽已浆洗过,仍能看出些浅黄印渍,其中一方下的“宁”字还勾了丝。
  也不知是不是拿这些做了什么坏事。
  “我说手帕怎么用一张没一张。”谢瑾宁嗔道,“坏东西。”
  在一起后,阎熠鲜少在自家睡,床铺上有些他的味道,不多,却足以让谢瑾宁生出几分困意。
  他拉过被子,将自己卷成一团,在男人气息的包裹中沉沉睡去。
  一觉睡醒已是申时,回屋正好撞见谢农,脖颈上还未消完的痕迹被谢瑾宁以起疹的借口糊弄过去了。
  而对于阎熠的离开,谢农虽讶异,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更关注起了谢瑾宁的反应。
  见他不过伤心了两日,便慢慢恢复了以前的模样,谢农也逐渐放下心来,重新接回被阎熠分担走的责任。
  殊不知这些时日,伤口一旦结痂,谢瑾宁就会用指甲沿着齿印重新挑破,痛得冷汗涔涔,鲜血淋漓也不肯停手。
  渐渐地,他竟也习惯了,还在疼痛中寻到了些快尉心。
  在睡不着的夜里,蜷缩在由阎熠留下的衣物筑成的巢穴中,握住吊坠,抱着他的内衫刺破月退木艮时,就像是阎熠拥住他,咬着他。
  他又能睡着了。
  但,放肆的结果便是反反复复地发热,好在都不严重,喝下几碗药就能退。
  邓悯鸿知道些真相,却拿谢瑾宁没办法。
  他每次给谢瑾宁把脉,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热毒作祟,沉着脸一唬,谢瑾宁却总指着日益光洁的肌肤,摆出一张“我有好好擦药,不知为何还会发热”的无辜脸。
  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邓悯鸿又不能上手去扒他的衣服,只得暗暗加重了谢瑾宁的功课,不让他有闲下来胡思乱想的功夫。
  三日后,扩建后的竹堂迎来了第二位夫子,一位名副其实的秀才。
  谢瑾宁顺理成章将竹堂大半已启蒙的学子托付于他,而他新开设的启蒙课改做每隔一日开课,他有了更多时间跟着邓悯鸿学医。
  又过了两日,谢瑾宁已不再发热,每日除了必修的心法,针术以外,多了一门缝合的学习。
  而即使面对曾连看都不愿看一眼的生肉,被要求将这带着血的皮肉以小刀划开,再以各类针法缝合,谢瑾宁从恶心到不住作呕、食不下咽,到镇定地接过针线认真缝合,只是面色略微泛白的程度不过两日。
  缝合线虽歪歪扭扭,但好歹也算是缝好了,邓悯鸿前来检查时也被他的接受能力惊住。
  看着身前蒙着口鼻,正埋头专心处理另一块生肉上弧形裂口的的谢瑾宁,看他那不沾阳春水的十指次次被腥臭血液所污却不为所动,看他凝神时分外沉静的眉眼,邓悯鸿眸光复杂。
  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背后支撑着谢瑾宁,让他又发生了些新的变化。
  他一时也说不出这份变化是好是坏。
  ……
  墨云翻涌,层层叠叠坠在天际,将整个穹顶都压得下沉几分。
  在这风雨欲来之际,一则流言再度在河田村拉开帷幕。
  兔儿爷。
  从三岁孩童处听到这三个字的谢瑾宁如被闷棍敲中,耳边嗡鸣作响,直到衣摆被扯住,女童眨巴着稚圆的眼睛,问他:“夫子是兔子变的吗?”
  “当然不是。”
  他的嗓音不知从哪里飘出来的,“夫子和你们一样,是人啊。”
  女童歪歪脑袋,不解地嘟着嘴,问:“那为什么伯伯婶婶要这么说呀?”
  “就是就是,我也听到过,是我爹说的,还想让我别来上学呢。”
  “那兔儿爷到底是什么呀?”
  “轰隆——”
  窗外炸响的雷光照亮了谢瑾宁惨白的脸色。
  暴雨如注。
  远方,被北戎人占据的军营却仍在饮酒茹荤,喧呼震耳。
  许是认定大彦无人可战,自北愿入京,仍在边陲的北戎军便卸下了防备,日日剖牛煮羊,倾坛痛饮。兴致来了,便扯过营中被他们捉来充当舞姬的良家女子,在绝望的尖叫与哭啼中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