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九冉      更新:2025-09-06 09:45      字数:3776
  
  “水在这儿,布巾你拿着。”
  颜霁扔下话,转身便要离开。
  “等下!”
  颜霁在转过身的瞬间,立刻挤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怎么了?”
  男人不语,只是一味地拍了几下床。
  颜霁心领神会,走到床边,将双腿挪至榻下,等着男人的胳膊压在背上,紧紧咬着牙,用出浑身力气,一把将人撑了起来。
  坐在屋檐下的娄氏偶然一看,却见她正扶着人一步步挪动。
  “怎么了?”
  娄氏撂下绣棚,忙快步进屋。
  “没事,”颜霁咬着牙,“阿娘,你把那床上的被褥掀起来,留点地儿能坐下就行。”
  娄氏见她支撑得辛苦,也来不及多说,匆匆掀了被褥。
  “坐!”
  颜霁扶着人往后倒腾了两步,再也支撑不住,两人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贴近的脸,压倒的身体,原本应是一片旖旎,却被颜霁一声怒吼,消弭散尽。
  “起来!”
  娄氏将两人扶起,拉着颜霁匆匆出了屋。
  “你怎么不喊我?下次再不能同他这般了,教人瞧见怎么是好?”
  娄氏一通叨唠,颜霁却一句也没听进去,只盘算着明儿要不要去抓点小鸡崽回来养。
  “知了,知了。”
  娄氏见她竟丝毫都不上心,更不放人了。
  “阿娘,你不信我吗?我与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自愿交钱,我尽力伺候他,多合算的生意。”
  娄氏再次从颜霁手中见到那块玉佩,心知是无法再同她说了。
  “阿娘,你不用担心,他养好伤自然会离开,咱们还过咱们的日子,明儿我想着去抓点鸡鸭崽子养,你说好不好?”
  “好,好......”贫家沐浴,条件简陋。
  裴济只披着那身衣衫,腰间松松垮垮,被那女子扯开的衣襟,露出了大片冷白的胸膛,墨发湿腻,残余的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缓缓下滑,又渐渐没入衣间。
  颜霁进屋,看到的不仅有一地的狼藉,还有端坐在床榻前,浑身湿透的男人。
  水珠挂在他的睫毛上,微微泛着光,随即滑落,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继而经过喉结,又一路向下,一直消失在衣衫上。
  她莫名的咽了下口水。
  这个男人,生性多疑,不堪信任,脾气臭,爱折腾,臭毛病多的数不清。
  可就一条好:脸长得不错,身材更不错!
  “咳咳!”
  在他那即将要杀人的阴沉目光中,颜霁回过了神,微笑服务。
  “没事你休息罢。”
  说着,最后又扫了一眼,才端着盆略带不舍的出了门。
  颜霁没想到,自己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湿身男人,竟然会是在这种情景下。
  “刚才应该多看两眼的。”
  “什么?”
  颜霁立刻摇头,“我想着去牛儿家看看鸡鸭......”“成,”娄氏将人放走,“可是先去看看,明儿再去买,别跑远了。”
  寻了个借口,颜霁也不得不去看看情况了,她手头上的钱不多,就每日采的那些药草换的,不知能买几只鸡鸭?
  要去牛儿家,还得先去沈家药铺找潘云儿搭线。
  “好,我带你去!”
  潘云儿答应的痛快,两人直奔目的地去。
  “项姐姐,”潘云儿忍了好久,看着她阿舅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心里难受极了。
  “怎么了?”
  颜霁见往日最是开朗活泼的她此刻皱着眉头,不知道是什么大事?
  “你,”潘云儿鼓了鼓勇气,“你不欢喜我阿舅吗?”
  “什么?”
  颜霁惊讶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却只能回她,“欢喜啊!你阿舅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先生,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哪有不欢喜你阿舅的?”
  “不是,不是,”潘云儿一时说不明白,急得挠头。
  “不是这种的,我阿舅就只欢喜你一个人。”
  “你呢?你也欢喜我阿舅吗?”
  “还是,你家的表哥?”
  颜霁无从回答,她问得太直白了。
  潘云儿按照远山道教的,一字一句不曾落下。
  “你可要看仔细了,那项小娘子若是红着脸蛋儿低着头,你便无需再问了,心中一定有你阿舅,若是不然,那你阿舅就惨了......”
  第11章
  看过鸡鸭,颜霁将潘云儿送回了沈家药铺。
  “项姐姐,你坐这儿等会儿,我这就去喊我阿舅。”
  潘云儿欢喜极了,她还以为自己为阿舅立了大功,却全然忘了远山道长的那番话。
  潘云儿的一番话令颜霁明白,定是那方手帕的事儿让沈易误会了。
  果真被娄氏言中了。
  她自己是没有结婚的念头的,原以为自己不作回应,同他来往时也多加注意,必是无妨的。
  不想,一方手帕又惹出了许多事来。
  听云儿所说,因着沈易被自己要回了手帕一事,竟然惹得他这几日神志萎靡,毫无精神,连坐馆诊脉也行不得了。
  颜霁明白于沈易而言,此刻就是被失恋了。
  可她不能继续再视而不见了,如果自己再拖拖拉拉的,那就是在吊着他了,于他于己,都不是一件好事,何不如干脆同他说个清清楚楚,两人或许还能做个清清白白的朋友。
  “晚娘。”
  闻言,颜霁抬头看向门边,果真如潘云儿所言,沈易短短几日瘦了许多。
  “小沈先生,”颜霁同他施礼。
  “云儿,”沈易莫名的结巴,“云儿说你有话对我说......”颜霁点头。
  两人相对而坐。
  “我听云儿说了,你这几日精神不好——”“没,没,”沈易慌忙摆手,“你别听她瞎说,她都是......”颜霁这时反而很轻松,对他笑了笑,“云儿很乖,我想既是因着我的缘故,总要跟你说个清楚的。”
  沈易听闻此言,心里却愈发紧张,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生怕遗漏了晚娘的话儿。
  见他神情如此,颜霁只能放缓了声音,慢慢说来,“听云儿说你很早便对我有了情意,只是我从前脑子不好,也不曾记得了。想来这些时日你对我同阿娘几番帮助,也是因着此番缘故。”
  沈易不知这样的话,怎么云儿也同她说了?
  尤其是情意二字,听在沈易耳中,心跳的愈发快了,感觉自己的脸儿此刻一定又红又烫,脑袋都无法思考了。
  颜霁不似他害羞,坦坦荡荡,“这些日子还要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自己的缘故,并没有要成家的打算。”
  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将沈易的一颗火热的心霎时间浇灭了。
  “可是......我不好?”
  沈易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浑身上下都透出几分苦涩。
  “不是你不好,”颜霁也怕自己这么直白打击了他,“是我自己的缘故,我不愿成家。”
  “我从没想过要同一个男人成家,我不愿遵循夫为妻纲的礼制,也不愿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困在深深庭院,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操持家务,为他孝顺父母,为他生儿育女。”
  “这些我都不愿,不成家就不会惧怕因生不出男儿被夫家休弃,也不会畏惧公婆拿着天大的孝道压迫。”
  “更不愿这一辈子都为夫婿儿女所累,百年后墓碑族谱上只题着何人之妻,何之子母。”
  “我想,人活一世,只该为自己。”
  “有朝一日,身死百年,那墓碑上刻的仅仅是项晚二字。”
  “你可能懂?”
  颜霁言毕,看着对面的沈易。
  沈易目光凝滞,眸中带着未曾料到的惊讶。
  颜霁知道她的这些想法是太过惊世骇俗的,不仅仅是对沈易,连从小养她至今的娄氏亦是如此。
  更甚,在那个新时代也不是人人都能理解她的想法的,更遑论在这个封建社会了。
  “所以,这一切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自己从心底里就没有嫁人成家的念头。”
  同他坦诚说完,颜霁终于松了一口气,日后再无须背负着他的情意了。
  沈易静静呆坐着,诧异的神情凝固在脸上,心中虽不似早先忧愁难受,却也欢喜不起来,一时竟不知如何表达,恍惚间,听得晚娘又道,“我想着,这世间的男女之间并非只有一种情意,你助我颇多,我也心存感激,心中一直将你当做我的好友......”话尽于此,颜霁起身,剩下的还得他自己想清楚。
  被潘云儿拉着隐藏在门后的远山道长躲藏不及,却被撞了个正着。
  颜霁施礼,“道长,云儿。”
  远山道长点点头,面上竟不见一丝被人抓包的心虚。
  潘云儿却是着急,拉着颜霁说,“项姐姐,你别怕,我阿公很好的,不会让你做活的,我阿舅也是,他最欢喜你,怎么会让你受苦?”
  回过神来的沈易匆匆赶来,“云儿,莫要缠着你项姐姐,这些不是......不是......”颜霁却极是温和的摸了摸潘云儿的双丫髻,“不是你阿公阿舅不好,我还同你阿舅是好友哩,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