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
九冉 更新:2025-09-06 09:45 字数:3696
对上颜霁的笑容,眉眼微弯,颊边那两个浅浅的梨涡,沈易心中既痛也喜,止不住的点头,“是,是,我与你项姐姐是好友......”“小神医,没想到你欢喜的竟是个石头啊!”
远山道长从那道身影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身旁这个还痴痴望着,依依不舍的人,拍了两下,不禁感慨,“这样通透的小娘子不恋红尘,若是入我道观,定有一番修行啊!”
自言自语好一会儿,再回头,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个小女娃瞪着他。
“都怪你!若不是你要我同项姐姐说什么话,她怎么好端端的要来见我阿舅?”
“怨我作什么?”
潘云儿却也不搭理他,耷拉着小脑袋,亦步亦趋,“这下我阿舅又要不好了!”
-春发的药草正是盛季,枝芽顶碎泥土,泛着晨雾,鸟儿衔来新绿,绕着屋檐鸣叫,树枝作的篱笆,挡住了想要出逃的鸡鸭崽儿。
撒下一把粟粒,引得鸡鸭争先恐后抢食。
颜霁蹲下,伸出手将那只跑的略慢些抢不着食儿的小鸭子捧在手中,一粒粒捏起喂它。
软黄黄的绒毛,托在手里,颜霁忍不住摸了一遍又一遍。
这几只小鸭子再养大些,便能放到后山,自己个儿下河觅食了。
过得四五个月,就能下蛋了。
看着这么些可爱的小崽子,颜霁心软得不得了。
“旺财!”
颜霁看着跑过来故意吓小鸡的田园犬,一把揪住它的后脖颈,拎到屋檐下。
“再吓他们,等会儿就不给你饭吃了!”
旺财看了看她,躲在娄氏身后,一点也不害怕。
颜霁撵了几趟,可是没追上,倒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一只狗儿,”娄氏看着他们闹,不禁摇头,“帕子快绣完了,这几日可得进趟城了。”
颜霁点点头,正好这些日子攒了些银子,买几块布做几个新的月事布,娄氏那几个月事布瞧着破烂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这副身体什么时候来?
原本走小路进城不算太远,可自打听茯生说这附近闹什么匪患,她也不敢再走小路了。
管道人多,却是绕的远了。
待颜霁看见城门时,高悬空中的太阳已经在头顶嗡嗡转,营营扰扰的,额上已现了汗珠。
眼看着时候要过了,颜霁忙提步跑了起来。
待听见一声怒吼,猛的刹住脚步,却是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眼前只见一骑快马残影飞奔出了城门,徒留满地尘土,不由得掩面咳嗽,又听得行人抱怨,“赶这么快,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谁晓得?搞不好又要打仗了。”
“这些日子不安稳的很,听人说前些日子从河东上游流下来的水都被血染红了……”
第12章
城中热闹非凡,街道两侧房摆满了摊贩,杂货器物琳琅满目,摊贩的叫喊声不绝于耳,沿崇化街向西而行,进到乌鹊巷,街道缩窄,垂髫孩童追着跑进巷内,沿弦歌街越过飞浦桥,隔岸便是娄氏交代的绣云坊。
照娄氏交代,不去前门,绕过店铺寻到后门,正见一位妙龄女子出门来,颜霁忙跑了过去,“请问小娘子,康妈妈今日可在?”
“哪来的小叫花子?”
颜霁拱手解释,“我是受人所托来寻人的。”
这小娘子颇有些厉害,“寻人自该去寻人的处,在我们这儿堵着算什么?”
“我来寻康妈妈的,前些日子她就在这儿做工——”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什么康妈妈?她那样欺上瞒下的人,早被撵走了,你若是寻她,不如去她家中来的快,休得在此扰乱!”
宝珞,何事喧哗?”
“无事,无事,”宝珞有些心虚,忙推着颜霁便要撵了出去。
颜霁不能坐以待毙,双手紧紧扒着门,当即出声喊道,“您可认得康妈妈?我是来找她的。”
果不其然,宝珞松了手,低头而待,下一瞬人便露了面。
“小娘子,你找康妈妈作甚?”
事到如此,颜霁也只能实言告之,“我家阿母绣了罗帕,康妈妈交代每旬送来一次,因寻不到人才惹了喧哗,烦请您多见谅。”
来人极为和善,“无碍,近日我们这绣云坊新换了人,还不认得你,你这罗帕多少一条?”
“小女城外项家村人士,还不知怎么称呼您老?”
颜霁知此人能做主,忙说道,“我阿母交代过,三十文一条,我给您老拿出来看看。”
说着打开小包袱,便要伸手取出一条来。
“你唤我一声谷妈妈便是,”谷妈妈说话间拦住了颜霁,“你这手?”
颜霁低头去看,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原来已经破了皮,见了血丝,想来是刚才摔倒磕着了。
“没事,您先看看这些罗帕如何?”颜霁敛起衣衫,隔着布料将小包袱举了起来。
谷妈妈瞧见这么懂事的小娘子,心中不免怜惜,又难得这罗帕绣工不差,“你这多少条?我都收了。”
“真的?太谢谢您了!”颜霁欣喜不已。
谷妈妈见小娘子如此欢喜,欢喜雀跃间亦有些长主少时的神色,不免被触动,干脆交代,“宝珞,去我那匣子里去取一吊钱来。”
“这么几条,哪值得一吊钱?怕不是缎面丝面的?”小娘子嘟嘟囔囔,极不情愿。
颜霁这时也冷静下来,她也知一吊钱太多了,“我阿母只绣了二十条,您给六百文就够了,多了您老怎么好?”
“不用听那小妮子的话,有我在还轮不到她做主,”谷妈妈又道,“你这手可瞧着厉害得紧,进来敷点药吧。”
“不了,过几天就好了,”颜霁太感激她的好意,却也不愿过多麻烦她。
沈易便是前例。
想起她那被困荥阳,仍费劲心力将她送到此处养老的长主,谷妈妈看着眼前的小娘子愈发怜爱,“这么拖下去可得几天了,瞧着你这手水嫩嫩的,我这儿的药用了三两天便好,你且来试试。”
颜霁推拒不得,被和善的谷妈妈拉进了店内,一扇芙蓉纹窗隔开了店铺内外,细碎的日光透过檀色的帏帐筛进内间,推过半开的木门,进到后院,还未踏足,正巧撞上拿着银钱回来的宝珞。
“谷妈妈,您怎么将她领进来了?”
“她手上有伤,你去将娘子赐得金创药拿来,”谷妈妈将那银钱伸手接过,递了过来,“先收着。”
宝珞站在原地不肯动身,“那是娘子特意给您留的,您贴了体己买她这几条没用的破罗帕便罢了,又何必舍了娘子的心意?”
颜霁后知后觉,忙起身,“谷妈妈,晚娘感念您的恩德,您菩萨心肠我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瞧着您这铺子开得不小,哪里缺几条罗帕?更不能让您为我动了自己的体己钱,我阿母这几条罗帕去哪里都能换钱,多谢您的好意,也多谢宝珞娘子明情,使我不犯此错。”
谷妈妈见此女神情坚定,愈发像她那被困在荥阳的长主,一时竟说不出旁的话来。
颜霁朝她一拜,“家中阿母还等着我归家,我便多不逗留了。”
待谷妈妈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在余晖中瞧着她的影子,对身旁的宝珞说道,“这项小娘子可像娘子?”
“您说咱们长主?”宝珞惊讶道,“我没瞧着像,她一身粗衣,相貌平平,笨手粗脚的,哪里像咱们长主了?”
谷妈妈摇了摇头,“不是相貌,而是气度,单这一份心性,便不似寻常小家之女,反倒像贵家之女。”
宝珞极不认同,“她一个小叫花子,不是妈妈您可怜她,谁会多与她说一句?”
谷妈妈不再多言,仰头望天,不禁叹气道,“不知长主那里如何了?”
-“长主,河东颍公来拜。”
此间静谧无比,仆人紧紧盯着地面,目之所及,唯有一片淡雅的月色秋罗帷帐,帐间悬挂的流云纹垂至地面,玉香盒内置着梅花瓣瓣,散发着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召。”
听此令,仆人轻步退下。
间内恍若无人,唯有沙沙落纸声。
过得片刻,玉指轻放,青玉珐琅笔落在笔架上,面前呈出一幅雾气弥漫,群峰隐现,溪水曲环,舟船停泊的渔乐图。
端坐在桌前的女子往后一靠,“如何?”
“长主画的自是好的。”
“你也学会宝珞那一套了?”
“婢子可学不会。”
立在一侧的宝玦失笑,挥手,自有仆人执着漱盂、巾帕奉上。
裴沅重新直起身子,盥了手,又接过宝玦捧来的茶,目光从画上缓缓移至窗前,通过那扇冰裂花格窗,望向了庭院内斑驳的花影间。
宝玦深知长主忧思,不得开解。
“长主,可要更衣?”
裴沅放下茶盏,望向庭院内来人,“无碍。”
话毕,仆人来报。
“长主,颍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