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者:
九冉 更新:2025-09-06 09:45 字数:3713
于是,她看向了身后的人。
“我的东西呢?”
颜霁张开了手,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能从自己身上拿走的。
裴济没有否认,他淡然说道,“此番我要外出,你好好的活着,等我回来自会还你,可你若有闪失,这院内的婢子奴仆都给你陪葬。”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颜霁笑了下,可这笑是极苦的。
“你只会用他们逼我?可我再也不会妥协了,他们和我有什么干系?”
“我早已经活不下去了。”
“是你逼的。”
颜霁缓缓摇着头,面上绽出了笑,一如在宛丘那般,绝烈又璨然,在裴济的注视下,径直朝他撞了来。
裴济下意识的伸出手接住了她,可下一刻,心口就插上了一把刀。
“可解恨了?”
裴济看着她面目狰狞,双手紧握着刀柄,还在竭力向下刺,反而笑了。
“这一刀是为我阿娘,”颜霁说着,又把刀拔了出来,温热的血如同水柱一般喷射出来,溅在了颜霁的面上,她来不及擦拭,将刀高高举起,又捅了进去。
裴济似乎死了,他轰的一声倒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
看着伤口迅速流出的鲜血,颜霁大笑起来,“这一刀是为沈易。”
说完,又拔了出来。
这一次,她将刀尖对准了自己。
裴济厉声喊道,“不!”
屋外的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他们撞开了被青萍关上的门,一拥而进,见到了踉跄着要奔向项娘子的家主,还有项娘子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刀。
见此情形,众人当即上前夺刀,颜霁抵抗不过,干脆松了手,任由众人押住了她,她只是淡淡看着对面的裴济,他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向外渗血。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了裴济的伤口,有人惊呼出声,看着他们乱作一团,颜霁闭上了眼睛。
裴济还强撑着,他的目光仍然落在颜霁的身上,“留人守着,决不能给她留下自杀......”话未说完,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第86章
陈从很快赶到,他原以为是颜霁又出了岔子,没想到床榻上躺着的竟是裴济。
他顾不得擦拭额上的汗珠,忙坐在了榻前,拨开了那满是血污的衣衫,身前那两道血淋淋的刀口赫然在目。
他一眼便能看出这伤口是什么器具造成,但眼下的情形不允许他探查下去,他当即用药止血,又立刻命人消毒,缝合伤口。
这一个时辰内,屋内屋外一众兵士仆下都提心吊胆,如果这一州之主在他们的侍奉下出了差错,绝不是能挨几板子就能了事的。
届时,丢了性命的只有他们,至于项娘子,有家主方才那番话,想来是不会吃罪的。
裴济失去意识前,曾对裴荃道,“今日之事仅在此屋,但凡传扬出去一个字……”
话尽于此,裴荃忙躬身保证,“家主放心,仆下等心中有数,您稍待片刻,陈医正这就到。”
裴济嘴角的血一张一合之间,都浸在了身前的深紫暗纹锦衣上,他看向被人押住双臂的颜霁,强撑着精神说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放开她。”
亲眼看着她从众人手中重新挺起身子,裴济的眼睛才慢慢阖上。
可颜霁并不领他的情,她干脆让出了房间,站在外室,紧紧牵住青萍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依她看,裴济早已猜到了,即便刚刚他并没有说出是青萍为她偷偷找来的刀,颜霁也不会放心,他是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了。
屋内很是安静,看着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来,颜霁毫不心软,这与沈易和阿娘流出的血相比,仅是九牛一毛。
她恨自己没有一刀致命,杀了裴济那畜生为阿娘和沈易报仇。
可她又觉得肆意快活,第一次动手杀人,她不觉得害怕,反而生出无限的勇气。
她坐在桌前,拉着青萍,无声的等待着,等待着裴济死亡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晨光逐渐偏移过脚下时,陈从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一旁的颜霁,他大约也猜出了些前因后果,能靠近家主且能再刺他第二刀的人,大抵便是这位项娘子了。
所幸,那刀刃刺入不深,也未曾刺到要命的地方。
陈从略点了点头,以作礼数,便要离去时,颜霁开口喊住了他。
“他死了吗?”
陈从被这句冷冰冰的话吓了一跳,这实在不像是项娘子这样一位柔弱女子能说出来的话,但思及她与家主之间复杂又百般纠葛的关系,也并不有什么意外了。
“家主吉人天相。”
陈从没有正面回答,可颜霁立时就从这话中发觉了关键所在,看来裴济此次并不是安然无恙。
她未曾多思,身为这冀州内骠骑将军的孟山已然得知了消息,他命人牢牢守住院内,亲迎了裴沅与裴湘。
原定于辰时出发的行程迟迟未发,孟山向内求见,迟迟不得裴济所召,便传向了裴湘,他身为此次留守冀州的洛公,此等大事绝不能瞒过他的。
况裴湘又为长主,亦是此次豫州此行的关键,裴湘当即就求见了裴沅。
两人匆匆来此,看了裴济的情况,便当即更换了策略应对豫州之事。
“传曹彧韩琮前来。”
临走前,裴沅看向了一旁高高挂起的颜霁,便是裴荃不肯说此番到底是什么情况,哪番缘由,又是何人能伤裴济至此,她心中也已有猜测。
既是此刻人能够安然自若,便是裴济不曾下令处置,便是见裴荃那支支吾吾的为难模样,她也知裴济对这项氏绝不是什么兴趣使然,一时兴起了。
忆起裴济曾说那项氏夫已死的事来,又见她对裴济这番恨之入骨的模样,她便暗叹了口气。
裴湘注意到,出了院子才劝解道,“阿姊不必多忧,有陈医正看着,长兄定能逢凶化吉。”
裴沅没有讲明,只点了点头。
冀州事务颜霁从不关心,她也无从知晓,她的那颗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她自己,便是再装下她的亲人爱人,一颗心也已经再无空余了。
内室被裴济所占,颜霁只与青萍暂时寄在东侧小房内,这原是一间书房被堆放了衣物,如今稍稍清理,也能暂居。
绿云和叩香仍是如常,命人清理过后,腾出了一张贵妃榻,旁的妆案等都暂且有一张书案顶用。
原是颜霁的屋子被裴济占用,一时又不能将人挪动,没有裴济的命令,裴荃岂敢将人撵去旁的房间,只能请她暂且委屈些。
颜霁无意于此,也不愿为难他们,拉着青萍就掀过了帏帐。
裴荃躬着身子等人入内,才又守在了裴济身前,相比于颜霁,裴济才是他们的主子,是他们活下去的根本所在。
一间小小的内室,守夜的便有数人,且不论外间和厢房外值守的陈医正等人,所幸这院子里本就时常召医,一时也不会引起旁人的猜疑。
夜间,果真如陈从所说,裴济起了高热,一时间,屋内众人惶惶,陈从命人煮了药,强喂下去。
至天亮时分,见裴济终于退了热,伤口不见恶化,众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此间种种,自是瞒不过东小间内的颜霁,她夜间也不曾安眠,自然听见了那数米之外的动静。
青萍与她挤在榻上,至天亮时分,方才生出困意。
这院内众人一心扑在裴济身上,便是绿云和叩香,也被颜霁撵走去伺候裴济了,她总算得了自由,无人时时盯着的滋味,格外不同。
但这样的时候仅仅维持了两日,绿云和叩香便被人撵了回来。
这夜,颜霁仍缩在榻前,透过那扇小窗望了大半夜,至天亮时分才趴在桌前渐渐睡去。
内室的床榻上,昏睡了近两日的裴济终于悠悠转醒,裴荃正守在榻前,见到瞪着眼的裴济吓了一跳,正要出声唤人,便被裴济制止了。
“家主,您可有不适?”
裴济皱了皱眉,盯着屋内巡视一圈,低声问道,“项氏呢?”
“娘子在东小间。”
注意到裴济的脸色,裴荃又慌忙解释道,“您的伤势不宜移动,只得暂且用了项娘子的床榻,仆下是想着项娘子不宜离您太远,便着人收拾了东小间留她住下。”
这一番话说完,裴济的脸色才算是没有那么难看。
他朝裴荃伸出了手,慢慢从床榻上坐起身来,不顾裴荃的阻拦,坚持下了地。
“低声些。”
裴济不悦的扫了眼裴荃,不满他脚下沉沉,甩了他的手,自己走出了内室。
裴荃跟在身后,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东小间挪去,也不敢开口有半句的多嘴。
层层叠叠的帏帐轻纱地幔遍是,门前设屏风隔出了一间小房,月洞窗前设了一桌案,靠墙处便是那张贵妃榻。
裴济蹑手蹑脚的走近,掀开那道帏帐,才见到榻上之人,她仍将身子全然在锦被之下,似是不觉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