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作者:挑灯看文章      更新:2025-09-06 09:47      字数:3787
  
  帖子并非下给了她一人,长阁殿里届时会去许多家娘子,她心中并没有胜算。
  要说她比旁人多了什么,想好一会儿,也就那样。
  更别说那人亲口说过对霍芷有意,这是最要命的。
  其他的还可以争取,在这一点上,她又能怎么办?
  这时,忽然云合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她竭力克制,但还能听出声线在微微发抖。
  “小姐!你快看!是谁!”
  薛明英“刷啦”一声拉开了车窗,眼一抬,那人骑着黑色大马的身影便映入眼帘,玄衣紫袍,玉带拦腰,一只长臂挽着缰绳,漫不经心地驾马而来。
  高大的身形加上身上的威严之气,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薛明英“怦”的一声合上了车窗,捂着猛跳的心口,微微喘气。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还没做好见他的打算。
  薛玉柔也瞧见了,还注意到这位殿下倒是生得极好,从前没仔细看,刚刚壮起胆子打量了几眼,还真是生得龙章凤姿。
  “是太子殿下,你随我下去见过他,以后不可这般莽撞了。”
  说着,便想拉薛明英下去。
  薛明英想起他的样子,越想越自惭形秽,捂住了眼睛往车厢里缩,“不行!我不要现在见他!”
  让他看到她这副肿眼模样,不如叫她死了算了。
  她打死也不能下马车。
  “你闹什么?再不听话,我叫秦妈妈来拎你下去了。”薛玉柔喝了她一声。
  薛明英哀求道:“娘,你别出声,就当做马车里没人,让他悄悄地过去就好了。”
  “你当他是个傻的?外头一堆丫头侍从,还悬了国公府的牌子,他瞎了看不见?快戴上帷帽和我下车去,别失礼。”
  “娘……”薛明英急得不行,“你不要逼我!就一次失礼,他每天忙得六亲不认,不会记住的!”
  “我看你是大白天里说梦话呢!”
  “真的!我发誓他不会记得的!”
  “这是齐国公府上?”
  她话音未落,听见车外传来的这声音,嘴紧紧地闭上了,比河蚌还闭得紧,撬不开。
  不是。
  她很想这样回答。
  “是。拜见太子殿下。”
  云合替她答了。
  薛明英朝薛玉柔摇摇头,可怜巴巴地求救。
  她可是她亲娘!
  薛玉柔看了她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又来气又狠不下心,人又在外面等着,只得替她圆场道:“臣妇见过殿下,问殿下安。本该亲自下车拜见殿下的,只是家中小女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不敢面见殿下,还请殿下宽宥。等日后她病好了,臣妇携她同去东宫向殿下请罪。”
  薛明英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一段难熬的沉默之后,似有人低声向他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才又传来。
  “不必,小事而已。孤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多谢殿下/体恤,请殿下慢行。”
  听着马蹄声渐远,薛明英放下了心,倒在车厢上,顺畅地呼吸了几口。
  可想到许久未见他,刚才才只看了两眼,根本没看够,又难免失落。
  “想看就正大光明打开窗子看。”薛玉柔看清了她的心思。
  薛明英干笑了几声,而后干净利落地打开了车窗,急急忙忙探了脑袋出去。
  还好!
  他走得不算远!
  从这里还能看见他整个背影呢!
  薛明英趴在了车窗上,满心满眼都是他骑马的身影,心中被满足包裹着,像是沐浴在暖洋洋的日光底下。
  他当真是生得很好呀,猿臂蜂腰,身形挺拔,暗沉沉的紫袍在他身上,竟也变得那般明目耀眼。
  这是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人呐。
  她暗暗道。
  可忽然有人回了头,她吓得一缩,又重重合上了车窗。
  “主子”,下马时,程昱咳了一声,“刚刚,薛娘子好像在……看您。”
  “嗯。”李珣面不改色,一个单字就打发了他。
  程昱以为自己话多了,没再提起,和主子一起去接江先生。
  第10章 只有她难受。
  江越山从翠微山的别院归来,对外却说是两浙巡查回来,为了做的真,太子殿下亲自来灞陵亭相接,经过朱雀街入了东宫,两人才安安稳稳坐了下来,屏去旁人,商谈要事。
  “先生用茶。”李珣向他抬了抬手。
  “谢殿下。”江越山起身行礼。
  李珣受之坦然,又道了声坐,“早先时候和先生谈过的事,已经有了眉目。程昱,你来说。”
  程昱应声是,从他身后站了出来,从袖袋里取出几张薄薄的纸来,送到了江越山跟前,“先生请看。这是从晋王府抄记来的文书,就摆在晋王案上。上面有两浙十三州的田亩钱税人口,譬如润州一州人口,有户五万四千五百,户主一万六百四十七,客一万九千五百。我去户部查过,比前年所录之数略多一二,可见此数不虚。户主之数能到一万六百四十七,可见有人精心摸排过,一户不多,一户不少,才敢记录纸上。田亩、钱税也是如此,钱税甚至可以到分厘之数,我也到户部对过了,与历年数目相差不远。也请先生一观。”
  程昱说完,便回到了主子身后,垂手而立。
  “先生以为如何?”李珣淡淡问道。
  江越山看着手上这几张纸,越看越觉得心惊,烫手山芋一般,甚至叫他觉得惊骇。
  计量田亩钱税和人口之事,耗费人力、财力颇多,细查到了这个地步,其人对地方上的把控不可谓恐怖。可他在两浙没有听见半点风声,那里治水患,忙着呢,没说在查什么田亩钱税。
  如今晋王却拿到了这个东西。
  这要是晋王的人查出来的,那就是他在两浙还埋了谁都不知道的钉子,这些钉子将两浙摸得清清楚楚,如同晋王府后花园一般。
  这是连殿下都未曾办到的事,一想到这里,他怎能不惊骇?
  “殿下,这果真是晋王府得来的?是否有误?”素来恭敬的江越山也忍不住质疑了一声。
  李珣看向程昱。
  程昱忙道,“千真万确!江先生放心!”
  “这就棘手了”,江越山眉头深锁,愁容满面地看向座上之人,“殿下,陛下当今只有您与晋王二子,若晋王果真有如此势力,臣担心……”
  “所以孤王打算派个可靠之人,前往两浙查清此事。”
  江越山见他冷静得如同局外之人,饶是在他身边多年,还是对这个少年就登上储君之位的太子殿下叹服不已。
  他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不该有的情绪,无论是茫然、惊慌,还是愤怒。
  “殿下已经有人选了。”江越山见他这样,知道他不会打无准备之战,肯定地说了出来。
  李珣微微一笑,“知孤王者,先生也。再等等,他就要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容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齐国公陆原求见太子殿下。”
  李珣刚说了个“宣”字,就从齐国公想到齐国公府,不知想到了谁,唇畔隐隐露出了一点儿笑意,转瞬即逝,又变得面色如常。
  “臣拜见殿下。”陆原快步疾行而来,向座上人行礼。
  “孤王正与江先生提起国公,不必多礼,请坐。”李珣信手指了个位子,在江越山旁边。
  陆原坐下来后,朝江越山微微一笑,又听座上人说明用意,当即又起身行礼,“殿下所托,臣定当尽力而为,不敢辜负。”
  可江越山思忖片刻,踌躇了片刻,提出道:“殿下,关于去两浙的人选,臣还有话禀告。”
  “说。”
  “臣觉得,齐国公在军中多年,去两浙自然无需担心安危,但此事事关重大,难免有人从齐国公府入手,将念头动到陆夫人身上。臣听闻,陆夫人膝下有一女,乃是再嫁前所生,却颇为钟爱,齐国公也爱屋及乌,一家人十分和睦。若是陆夫人和这位娘子被有心之人拿捏了,以此为威胁,臣只怕齐国公……纵有清查之心,却难以做到清查之事!”
  陆原当即道:“临行前,臣自当安排好一切,不会让家里人成为掣肘,请殿下和江大人放心!”
  见他言语诚恳,李珣却并未应下,略一思索,道:“江先生说得有理,爱卿并非合适之人,待孤王再定。不过,孤王信重之人,大多已成家立业。”
  说话间,他却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
  “先生和国公以为孤王如何?”
  江越山和陆原忙道不可,江越山更是站起来道:“殿下万金之躯,岂能去这般凶险之地?不可,万万不可!臣无家室之累,不如还是臣去一趟,请殿下多派些兵士护着臣罢!”
  李珣知道他虽学富五车,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去两浙,只会是凶多吉少。
  “此事再议。时候不早了,孤王不留两位用饭,程昱,送先生和国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