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挑灯看文章      更新:2025-09-06 09:47      字数:3844
  
  见她这个样子,云合心中一痛,“不,不会。走罢,小姐,我不赶。”
  她发现了,不是衣裳沉。
  是她瘦了。
  脸变尖了,衣裳也空荡荡起来,有些分量的狐白裘压在她肩上,就叫人觉得格外沉。
  薛明英麻木地点点头,又向前走了。
  这九十三天来,她每天都走在这条路上,日日走下来,她仿佛又变成当初那个薛明英,每日怀着憧憬朝东宫走去,一步一步,走得热忱又激动。
  可好像又有点儿不一样。
  从前走出东宫时会有的留恋,竟然一次都没有再生出。
  她好像只在等那一刻,等他回来的那一刻。
  问那个问题。
  得一个答案。
  然后……
  然后如何。
  薛明英心口又开始发闷,垂下了眼。
  “小姐,夫人出门前系的平安符好像不见了……”云合扶她上马车时,看了眼她腰间,发现了异常。
  薛明英低头一看,果然不见了。
  “是不是丢在了宫里,走得快丢了也不知道。”云合努力想了想。
  “走,回去找。”薛明英推开她,下了马车,带着她一起往回找。
  一步一步,就这样找到了东宫门口。
  守卫见了她,惊讶道:“薛娘子又回来了?”
  听她说是找平安符而来,忙道容安确实捡了一个,还打算明日还她。说着又请她进去,容安就在里头。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薛明英站在了殿门前,脚尖没有移动半步。
  容安急匆匆出来了。
  薛明英看见她身后还跟了个小娘子,身段柔弱,穿了件粉色衣衫,乌发明眸。抬眼看人时,眼中含了浓浓的警色与戒备,被她发觉后又立马低下了头。
  这都没什么。
  最最特别的,她生了张与某个人好生相近的脸,不十分像,但看上那么一两息,就无端让人觉得是她。
  “这是娘子的平安符!”容安将平安符递了过来。
  薛明英收回打量的视线,用掌心接下,握紧了,垂在身侧。
  再度转身之际,听见容安似在教导那个小娘子,“蕙奴,你虽承了宠,也得仔细记着主子的忌讳,主子不喜旁人动他东西,你如何能动他的画?不要说打开了,便是碰也不能碰!”
  薛明英忽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据说太子殿下有个新宠,为她拒了长阁殿送去的美人,那是七月二十之前发生的事。
  只是当时她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一时忘了。
  现在她想起来了。
  她一直未曾见过这位娘子,没想到这个新宠,竟长得像,霍芷。
  第14章 配不上。
  又过了半个月,霍芷得知这段时间薛明英不再去东宫后,放下手中剪子,端详着裁过的月季,黛眉轻挑,呵了一声道:“三个月也够久了。”
  “谁说不是?想来她自己不要脸,国公府可还要呢!”侍女荔香说着,将软帕往前一递,笑道,“小姐今日裁的花枝比往日的都好,怪不得夫人说小姐又有长进了。”
  霍芷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在河东时就听人说她成日死缠烂打,缠得殿下不堪其扰,常常叫人直接送了她回国公府,想让她有自知之明。谁知道……”
  荔香接上她的话,“谁知道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上贴,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在学那位国公府夫人,以为缠得久了便能攀上东宫。可惜,殿下并不是那位齐国公,想来她也没学了她母亲十成十的本事!”
  霍芷笑了笑,“对了,有打听到她到底为何不去了吗?”
  荔香看了眼外头,悄声道:“里头人传来消息,说是那天她去而复返,撞见了蕙奴,转过身,脸色刷就白了,一路发愣着就回去了。这一去,没再回来,躲在国公府里没出门,半个月了。”
  “看来是伤心了。这样的事,以后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就受不了了,还想贪图殿下身边的位子?可笑!”
  说着霍芷又拿起剪子。想到那名不见经传的蕙奴,陪了殿下一夜,就这样生生跃上了枝头,笑意冷了冷,咔嚓一下剪断了月季上横生的枝丫,枝干咚咚两声掉到了桌上。她将剪子一丢,忍着怒意道:“荔香,你去告诉里头的人,说我要见见那个蕙奴,去安排。”
  事到如今,她已经看明白了,薛明英不足为惧。
  殿下没将她放在心上,她却将殿下看得太重。
  区区一个行踪,就能搅得她失态至此,日日赶去东宫打探。见了个宠奴更是受不了了,连面上的容人之量都演不出来。
  没哪家当家主母会这般行事,更别提日后要为国母的太子妃,即便看在齐国公的份上,殿下也绝不会让她登上那个位子。
  可殿下素来不近女色,这么多年东宫里尚未有承宠过的,这次为了个宫女赶走皇后赐下的人,要说其中没什么,谁都不信。
  只怕这个新宠比薛明英在殿下心里的分量重多了,是个碍眼的。
  一处偏殿里头,霍芷见到了那传闻中的新宠,见她柔柔弱弱地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便有几分可怜,看样子确实是个会讨郎子喜欢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狐媚子!天生的下流胚子!
  “还不快跪下!”荔香将蕙奴拽了过来。
  蕙奴低头,老老实实跪了下去,“奴婢见过小姐。”
  她认了先皇后身边的姑姑做干娘,从小受了那姑姑悉心调教,连沐浴都特意要了应季花儿来,养得身有暗香。在外逢人都说是从河东霍家出来的,眼下见了这位霍娘子,莫名心虚。
  她听姑姑说过如今霍家夫人的性情,最是掐尖要强,养出来的娘子只怕也大差不差,心里的算计不会少,手段更不会缺。
  既然将她叫到这少有人行走的偏殿来,只怕没安什么好心。
  所以她用东宫里头规矩多,脱不开身,推脱了一次。
  但没推脱过。
  姑姑得知了后,赶来劝她要尽早在这位娘子面前讨个好,别惹恼了她。
  这位娘子定然会入东宫,她又是殿下身边第一个房里人,同为霍家出来的,两人并非一定要针锋相对。
  她听话来了,没想到当即就被立了个下马威。
  霍芷打量着她,心里一个劲儿冷笑,这副可怜模样做给谁看?
  “抬头。听说你新近得了殿下的宠爱,为了你,殿下可是将长阁殿送来的人原封不动还了回去。你好大的本事。”
  蕙奴颤巍巍抬起头来,刚要解释,还没看清她的人脸,便被荔香一巴掌打在脸上,清脆又响厉,“下贱奴婢!胆敢勾引殿下!不要脸!”
  蕙奴头偏到了一侧,脸上立刻显出红印,却不敢躲,只是含泪道:“奴婢不敢,还请小姐明鉴,我并未勾引殿下,容安公公当夜突然下了吩咐,要我去……我此前并不知会去殿下身边服侍……”
  “够了”,霍芷微微仰起头,淡淡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们在东宫里头本就是为殿下备下的,得了宠幸,也算你的福分。今日要你来,自然不是为了这个。荔香——”她让荔香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黑丸,送到了蕙奴眼下。
  “吃!”荔香见她犹犹豫豫,发狠道。
  蕙奴一个瑟缩,想到姑姑和她说过的霍氏夫人的行事,凡是与家主行房的妾室,每次事后便会被赐下一丸,美名其曰可以更好服侍家主,天长日久了,若再想生育,却没法子了。
  眼下的这枚黑丸,只怕就是那绝育的丸药了。
  “吃不吃?还要我逼你不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荔香见她身形在闪躲,一下子钳住了她的下巴,要强给她塞进去。
  蕙奴不敢和她动手,一个劲儿往后退,一直退到了殿里的圆柱子上,眼看那丸药就要塞进自己的嘴里了,她想到日后再怎么样也没办法生下殿下的孩子,即便真的受幸也没用了,想着就生出了一股力气,猛地推开了荔香,一路跪爬到了霍芷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又一个头,“求小姐明察,当夜主子只是要我在身旁侍奉,他看了一夜的折子,我便在门后站了一夜,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说谎!”
  “是吗?”霍芷不置可否,也不知信没信,扭过头便对荔香道,“她不愿,你就干看着吗?什么时候你开始听起她的吩咐了。”
  蕙奴惊恐地抬起头,面色惨白,她都将那夜发生了什么原原本本说出来了,这位娘子还不肯罢休吗?她这分明是要赶尽杀绝,不给人留半点后路。
  眼见着荔香来撬开她的嘴了,蕙奴狠狠心将牙一咬道:“东宫之中,有许多小姐看不见的事,奴婢愿当小姐的眼目,将所见所闻通通告诉小姐,日后唯小姐马首是瞻!小姐只当身边多养了只猫儿狗儿,求小姐饶我!”
  见她没什么反应,蕙奴心里发慌,头一仰,直接添了把猛火道:“奴婢敢说,有一件关于主子的事,小姐定然不知!”
  霍芷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东宫里头有霍氏旧人在,她并不缺这一个。但看到那样笃定的眼神之后,她迟疑地顿了顿,想着听听也没什么,道:“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