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作者:挑灯看文章      更新:2025-09-06 09:47      字数:3807
  
  说完,他便略一颔首,离开了节度府。
  在他身后,听见他的话后,两浙官员们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看向他的背影几乎带了狂热。
  太子殿下这一番话,难道不是在说不仅不会再往下追查,日后若是做出了政绩,还可以从两浙直接调往上京吗?这可是扶摇直上的青云之路!
  程昱一如既往跟在了主子身后,见主子几句话就让那些官员心中折服,不由笑道:“今日之后,这些官员只怕要力争上游了。”
  李珣面不改色,只道:“愿意做事就好。对了,今夜便收拾好东西,明日返京,不要耽搁。”
  怎么这么匆忙?两浙的事不是才解决吗?再说,两浙和晋王的干系还没彻底查清,他原以为主子会停留几日,暗中查访。
  程昱压下心底的讶异,回了声是。
  到了夜里,他正值守门外,忽一艘乌篷船驶来,上来人后,跑着将封信塞到了他手里,“上京国公府来的消息!八百里加急!请大人速速交给主子!”
  程昱心中猛然一跳,见夜色已深,里头灯虽还亮着,主子说不定已休息了。便在门外轻敲了敲,听里头的动静。
  “主子,国公府的消息……”
  下一刻,他便听见了主子的声音,“拿进来。”
  程昱忙推门而入,将信呈了过去。
  李珣坐着,桌前摆了不少两浙官员的履历,这些日子他看了有几个不错,确实想提拔到京里去。
  接过程昱的信后,听是国公府,他立刻将信封撕开了来。
  但等信纸一打开,他只看了个开头就呼吸加重,看到一半已是下颌紧绷,滔天怒意瞬间将整个房间变得无比压抑。
  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突然,一声暴喝打破了这股压抑的平静。
  “程昱!马上安排人马!孤王要前往岭南!”
  信上竟然说,十日前,皇帝感念岭南都督崔宜戍边有功,又闻其子适逢婚龄,特将齐国公府娘子薛明英与其婚配,令岭南都督府与齐国公府结秦晋之好,择日完婚。
  说着择日完婚,赐婚的第二日,婚车便已经启程上路,带着圣旨朝岭南而去。
  程昱不知信上写了什么,竟叫主子这般勃然大怒,脸色阴沉得叫人害怕。
  但两浙之事乃是皇帝亲派,主子处置了应元直,理应回京复命,没有先去岭南的道理。
  他不由提醒道:“主子是否先行回京,将这里的事回禀陛下,再去岭南?”
  李珣从信上猛然,死死盯着他,眼底已然有了血丝,压着沉哑的声音道:“孤王的话,你没听见吗?”
  “程昱!”
  程昱被他叫自己的名字吓得一激灵,不敢与他对视,急忙道了句“臣领命”,飞也似地跑了出去,连夜召集人马。
  李珣一个人在屋中捏着那封信,看着那赐婚、圣旨字眼,不用任何人提醒,就已知道定然是皇帝为了弥补那位贵妃,亲手策划了此事。
  要他前来两浙督刑,便也是将他调离上京,好让这门婚事顺顺利利地赐下。
  这样,皇帝既能杀了应元直,还能让那位贵妃平息了怒气,不再委屈。
  李珣眼中怒火有一瞬间化作了腾腾杀意。
  母后死的样子,他尚还记得清清楚楚,到了今日,他还要夺走他的人,真当自己的皇位那般安稳吗?
  可杀意之后,几乎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惶恐浮上他的心头,死死缠绕。
  成婚之前,若他赶不到岭南,那人便会因为这场赐婚,名正言顺地冠上崔姓,成为那个该死之人的妻子。
  可她!
  她明明该属他所有!
  从六年前他救下她那一刻,就属他所有!
  现在竟有人要从他身边夺走她!
  一想到这里,李珣便将手中的信纸捏得粉碎,踢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程昱迎上前道:“主子,还有半个时辰便可动身,臣将节度府的暗卫调来了,在赶来路上,可以随主子一并前往岭南。”
  “不必等了!”
  李珣一刻也无法忍耐,面上覆了层凛冽寒霜,跃上马背,将马鞭肃肃一挥,冬夜里狂奔南下。
  第32章 “孤王要它不作数,它就必……
  五天五夜,除去换马的个把时辰,李珣在马背上未曾合眼。
  程昱在他身后跟着,每次要劝他略作修整,一看见那双通红却又无比锋利的双眼时,就心有余悸地低下了头,默默把所有话都咽了下去。
  他不知这件事到底有多紧急重大,主子一经得知,就失态至此,不计后果从两浙追来岭南,除去吃饭喝水,片刻都不带停歇。
  李珣心如烈火焚烧。
  将马鞭挥得狠厉,呼啸的风里,一鞭鞭宛如破风的利刃,不知不觉中,仿佛也抽打在他的心上,一下又一下。
  抽出的恨意悔意,让他攥住马鞭的力道越来越重,用蛮力逼着身下本就疾行的马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要阻止这一切,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第六日夜里,天完全黑下来时,他终于到了广州境内,未作停留,纵马直奔中都督府而来。
  中都督府前已停了数不尽的赴宴车马,四处亦是张灯结彩。隐隐的,还有婚乐从里头传来,配上沸腾喝彩的人声,任谁来了,都知道里头正办着热闹婚礼。
  灯火辉煌,礼乐鼎沸,门前悬着的两个大红灯笼艳艳如火,格外显眼。
  李珣勒了马头,被那两个红灯笼刺痛了双眼,上头专门贴了姓氏,一个崔姓,一个薛姓,男左女右,意结两姓之好。
  都督府的侍卫见这群人来势汹汹,迎了上来问道:“客人可是来赴婚宴的?可有喜帖?”
  喜帖?
  李珣死死盯住了那两个灯笼,沉声问道:“上京来人在何处?”
  “您是说少夫人?”
  李珣垂眸扫了他一眼,眼中黑沉,压抑着怒意道:“孤王问你的是,上京来人在何处?”
  那侍卫叫他身上释出的惊人气势吓得骇然,还没反应过来,口中已是哆嗦着道:“在……在东厢房……”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扬鞭过后,马蹄高高越过了门槛,呼啸着朝东厢房而去。
  此时薛明英正端端正正坐在婚房里头,手里捏了把团扇,眼低低地垂着,想着哥哥什么时候再来。
  方才他来过一次,给她送来了鲜虾云吞,让她垫垫肚子,别饿着。
  薛明英许久未见他,刚打算放下团扇和他说会话,叫他发现了,一放下漆盘就着急忙慌地说要去席上应付一会,匆匆忙忙地往外走,跨过门槛时似乎还绊了脚。
  她想着他莫名有些狼狈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依稀记得他今日穿起一身红袍,像个状元郎。
  只是怎么好像黑了些?
  也瘦了。
  薛明英觉得和那天夜里的事脱不了干系,正愧疚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阵阵喧嚷。
  脚步声飒飒沓沓朝这里而来。
  “新娘子!来看新娘子!”
  稚童脆嫩的声音传来,透着股好玩的兴奋。
  “小姐,该把团扇遮到脸上了,今夜这团扇可是要见了夫郎才准挪开的,可不许那些夫人孩子们一闹,就丢开了手,白白叫她们看去!”秦妈妈笑着提醒。
  这有什么?往后总要见面的。
  薛明英还是听了她的话,将团扇挡在了脸前,透过薄如蝉翼的丝绢,模模糊糊地看着来人。
  大大小小许多人都涌了进来,绕着她看,还有稚童在喊着“新娘子好漂亮”,一说,众人都笑起来,说连孩子都看得出来,上京来的新娘子不一般。
  薛明英悄悄挪开团扇一角,看了眼那最先喊话的孩子,是个俊俏的小女孩儿。
  那小女孩立马扑到了一妇人怀里,害羞地埋起了头,“娘,新娘子看我了!”
  那妇人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骂道:“胡说!表嫂上京来的,哪会不识礼数看你?要等着表哥来才挪开扇子的,这叫却扇之礼!”
  说着,她又招呼众人道:“好了各位,新娘子也看过了,咱们也赶紧回席上罢,等会儿延昭就过来了,这可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别耽误他们小两口!走走走!”
  合上门时,那妇人是最后一个走的,薛明英已是放下了扇子,见状朝她微微一笑。
  她也笑着点头,还示意人将鬓边头发抿抿,把扇子挪到正脸面前。
  薛明英由秦妈妈帮着自己打理鬓发,把玩着团扇道:“这就是二姨说的姑姑吗?比起其他人,她果然细心许多……”
  正说着,才去不远的脚步声又来了,薛明英忙止住话头,正襟危坐地用团扇掩住了脸,秦妈妈也赶紧理好了头发,又替她整了整衣裙,悄声含笑道:“该是姑爷来了。”
  说着,便退到了一旁,笑吟吟地看着门口。
  “腾”的一声,门被人从外猛力推开来。
  秦妈妈一见到来人,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被那人压抑的面容吓得舌头生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