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作者:挑灯看文章      更新:2025-09-06 09:47      字数:3847
  
  薛明英左看右看,觉得没什么不好,它生得这般纯正的枣红色,性子烈些也是应该的,不然便是泯然众马,可惜了它身上的颜色了。
  “我就要它了!”
  “没谁和你抢”,崔延昭闷着笑道,“不过我多来几次,陪着你练就是。”
  “你要是忙也可以去忙你的事,不用你陪。”薛明英满不在乎,高兴地摸着马背,背对了他。
  崔延昭走了她身后,将马鞭给她递过去,“我不陪你谁陪?拿着,你先坐上去,我牵着你走几圈。”
  一直到夕阳西下,草场之上还有个郎君牵着匹红马慢悠悠地走,马上坐着个盘起发髻的娘子,不时催促道:“快些,哥哥,赤奴不会把我摔下来的!”
  那郎君笑着应下,脚下的步子却没变,还是那般慢悠悠地走,一点儿不着急。
  气得那娘子哥哥也不叫了,直叫出他的名字,“崔延昭!”
  马奴们远远地看着,私下里悄悄道:“从前听说都督和夫人也是这般,少爷和少夫人也这般,夫妻间和和美美的,外人看着都觉得羡慕。”
  一个月后,东宫居玄堂案头上便多了封自岭南而来的密信。
  但未被打开,不过被压在了狮头镇纸底下,偶尔还有折子压在上头,仿佛是件不复存在的东西。
  放了十来日,似乎快被人遗忘之时,终于在某天夜里被人打开了来。
  看见里面的内容后,居玄堂内传出了一道令人牙酸的瓶器破裂之声,似是被壁上所悬龙泉剑所破。
  听着叫人心神为之惊惧。
  第35章 谁有这样的本事。
  容安在外头被吓得一抖,手上茶盘差点没稳住,就要脱落在地。
  紧接着,他听见居玄堂里传来主子发沉的声音,“容安!”
  他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一进书室里头,他不敢抬头,余光只扫见了满地碎瓷片,是越窑特供到京里的秘色瓷,外头见都见不到的上品,此时却碎得不成样子。
  主子这是气狠了。
  容安隐隐有种直觉,能让主子发这等脾气的事,或许和已然嫁去岭南的那位娘子……现在或许该称崔夫人了,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他噤声得越发厉害,提心吊胆地等着主子的吩咐。
  他以为主子定要大发雷霆,早已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主子只是绕过他,随口丢下句“收拾干净,孤王要在这里见客”,便走了出去。
  他忙应是,看个眼主子离开的方向,是湢室。算了算,确实也到主子沐浴的时辰了。
  便怀疑自己猜错了,许不是那位崔夫人的事,也可能哪个不长眼的愣头青惹了主子动怒,朝堂上这类官员不少。
  正想着,一面准备叫了人进来打扫,才抬起头看了眼周遭,才发现供着秘色瓷的檀木高几附近,那面设了悬帐的壁上,正深深插着柄龙泉剑,剑身犹在带了余韵震颤。
  震颤之间,有股残留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可以想见这剑被掷来时,剑的主人该是带了何等怒意。
  他不怀疑,若惹了主子动怒的人在,这柄剑不定就插在哪里了。
  容安瞬间头皮发麻,催着外头人赶紧进来,把这里通通收拾干净。
  尤其要了两人合力,才把那剑从壁上拔出来,容安不敢擅动,看了看剑鞘落在桌案,小心翼翼地捧着剑插入剑鞘里头,立马便隔得远远的。
  容安仍是心有余悸。
  李珣已沐浴后回来,见收拾干净了,朝他摆摆手,“出去侯着。江先生来了便引进来。”
  容安欠身道是,面向他退了出去。合起门时,他悄悄看了眼主子的脸色,古井无波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来。但无端叫人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满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容安赶忙将门紧闭起来。
  江越山匆匆赶来了东宫。
  这还是从岭南回来后,殿下首次私下召见于他,他对自己这个学生向来都有些看不透,但偏偏在冷落他这件事上,他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个已经成婚的崔家女。
  在岭南见到他,殿下是记了他的仇了。
  “先生请坐。”
  进了居玄堂后,江越山却意外地发现,殿下对他的态度和以往一样,看不出分别来。
  他有些诧异。
  李珣看了他一眼,见他站着没动,淡淡笑道:“先生这么看着孤王,何意?今夜叫先生来,是有要事相商。”
  江越山有些迟疑地入了座,“殿下有什么要臣去办的,臣自当尽力。”
  李珣拿起一个折子,掷了出来,正好落在桌案一角,江越山起身抬手的位置,“先生看看这个。”
  江越山拿来看了,看完后,眉头锁得发紧,只觉手里这折子烫手得很。
  晋王要请旨去西北?要知道这些日子西北那位侯爷没了,手底下五六万的军队由副将暂且管着,陛下斟酌了几个人选,却始终没选定。
  眼下晋王却要请旨去应这个差,打的什么主意,人尽皆知。
  江越山想了想道:“不如臣让齐国公推举一员大将去补了这个缺?西北安稳要紧。那位侯爷多年来牢牢把控着西北,不准京里头派人干涉,陛下不愿多生事端,也就由着他几乎是占地为王,西北军也隐隐只听那位侯爷号令,不听上京宣令。若晋王真去了那里,呆上几年,收服了军心民心,后果不堪设想!臣想着,齐国公推举之人,可以不偏向东宫,中正为上,这样陛下也不会太过犹豫,殿下看可好?”
  他将折子两手递着还了回去。
  “呆上几年?”李珣却笑了笑,将折子接过来,在手里又翻了翻。
  折子里头写的字字恳切,说自己愿为父皇分忧,哪怕去西北吃苦也甘之如饴,心中快慰。只求父皇给他个机会,让他尽孝尽忠。
  李珣漫不经心地合上折子,走到了窗前,远远地望着紫宸殿的位置,眸色深沉。
  他这位皇弟,因是继后之子,野心并不小。两浙的事查下去,竟然也有他在其中搅局的影子。
  如今这些日子眼看被他逼得要露出破绽来,就想一搏,看能不能到西北去,既是躲,是退,也是养精蓄锐,想着什么时候能给他致命一击,好自己搬进紫宸殿,再坐上那个位子。
  正好,他不仅想收拾他,也想收拾西北很久了。
  “江先生,孤王的意思是,让他去。”
  李珣出其不意地说了这么一句,望向紫宸殿的神情里头,多的是势在必得。
  几年。
  他打算去几年。
  他唇畔扬起了一丝笑意,轻蔑、冷峻。
  江越山震惊地站了起来,不明白他欲做什么。
  “孤王成全他!”
  李珣转过身来,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没想过,几年的时间,孤王能做的事,想做的事,做成的事,也许比他所想的,要多得多。”
  江越山被他话里的激进之意吓了一跳,见他眸光烁动间,竟隐隐有着某种势在必得的迫人之感,眉目一颤,忙站了起来,带了些试探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珣没答,只走到了桌案前,抚着那龙泉剑鞘上的虎纹,有过一瞬的分神——他方才将这把剑刺入壁间,就是因为看了那封岭南来的信,等他意识回笼,才发现自己又将拇指指腹压在了剑格处,将剑鞘悄然推离了剑身,锋利剑刃露出一抹冷酷的芒光来。
  他眼底嘲弄,却不由发笑。
  还得感激他的好父皇,亲自将他的软肋彻底送给旁人,才能让他下定决心,去促成某些时机的成熟。
  他本来在等,现在却不想了。
  那人已嫁人为妻,日后许还会在岭南生儿育女,做个好妻子、好母亲。
  既然事成定局,他已彻底失去了那个人,心中发空的地方,总得拿什么来填上。
  让这一切发生的人,最宜。
  江越山从他的这些举动里头,听出了默认之意,本想劝些什么,话到嘴边,想着自己这个学生素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今夜在他面前袒露这些,十之八九,已是早有安排了……
  故他只是低头想了想,便道:“殿下要臣去做什么,臣定当鼎力,绝无二话。”
  “孤王知道先生,无需多言。要先生去办的事只有一件,替孤王多去见见军中那些旧臣。”
  李珣重新在桌案后坐了下来,垂眼淡淡道:“告诉他们,也务必让他们相信,父皇给不了的东西,孤王可以。”
  江越山应下了,已是在想用什么法子和这些人见面,瞒过皇帝的耳目。又想到,那些旧臣家里头不少待嫁娘子,古来联姻之事,便是取信于人的好法子,况且,还可以让殿下彻底放下那位已成了崔家妇的女子,便恳切提议道:“臣有一法子。殿下何不考虑,许诺以妃嫔之位?那些娘子们应也是好的,日后陪在殿下身边,倒两全其美。”
  李珣从未想过他会说这些,缓缓抬眸,看向他,似笑非笑。
  江越山以为他也在斟酌,又说道:“古来,也是有这样的旧例的,更何况以殿下之贵,天底下只怕没有娘子会拒绝,反而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