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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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灯看文章 更新:2025-09-06 09:47 字数:3815
她捂着乱跳的心口,吓得脸色苍白,见都督夫人赶来了,便晕了过去,醒来后说自己心悸不安,想要见见崔将军,“让夫人见笑了。只是……我自小便听说过崔将军的名字,道他能文善武,是天底下最出色的郎君,我若梦魇了,乳娘便会哄我道,崔将军来保护我了。偏也怪,每次一说完这话,我就好了,不怕了,觉得身后有了倚仗。夫人,你能不能让崔将军来此处一趟,让我看看他,就看一眼便好。”
她哀求了几句,见那都督夫人还要推辞,只得含着泪眼道,“即便不看在婚约份上,就让他来看看我这个病人,也不成吗?夫人,我不是都督府的仇人,父亲让我来这里,是为了两府交好,不是吗?我只是想见见他。”
她用了父亲名义,终于将心心念之人等了来。
才进来,她就看到他里头衣衫是湿的,英俊的面容上水珠未干,仿佛才从水中出来,带了些说不出的隐秘叫人窥见的意味。
她看得口齿微干,默默低下了头,叫了声“崔将军”。
他却没看她,在听完来龙去脉后淡淡哦了声,扭头吩咐人去请大夫,让七八个大夫替她把脉诊断,开药令她安心。
大夫进来后床帐便放了下来,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隐约看见他闭目坐在都督夫人身边,脸色不大好看。
她忽然想到,他那般钟爱那人,此时又是夜里,被她叫来此处,许是被她打搅了好事。
穆尤珠卧在枕上望着他,泪珠渗入了软枕,心中酸涩之余,竟觉得有些莫名的畅快,她不好受,他也不好受,她和他有得熬。
等大夫们再度把脉,异口同声说病人已无恙后,崔延昭当即走出房门,回到了东厢房。
他见那人正在清点从上京带来的玩意,几步走上前,迫不及待从身后拥住了她,疲倦地叫了声阿英。
薛明英在他怀里一僵,手往后撑着推了推他。
崔延昭扳过她身子来,倒有些笑意地看着她道:“夜里没回来陪你,不高兴了?”
“那个客人,是不是喜欢哥哥?哥哥呢?”薛明英望着他,问得直截了当。
她在这种事里受过委屈,不打算再藏着掖着,吃一堑长一智,她须得问个干净。
第61章 “好,那就等你回来就说。……
崔延昭轻抬起她的下颏,见她问得认真,要探究到底的模样,是存心和他好生过日子才会有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敛了敛,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慢声叫她听得清楚道:“旁人如何想,无关紧要,但阿英,你当真不知我心爱之人在何处?”
“她生于上京、长于上京,本是我岭南人高不可攀的娘子,却甘愿抛却无上浮华,下嫁到此。”
“我与她成了夫妻那日起,便想的是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终此一生不要辜负于她,不然,叫我万箭穿心,死不足惜。”
“阿英,你可知道?”
薛明英眼中泪意闪烁,圈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了他,重重嗯了一声。
这场婚事之初,不过缘于她想离开上京之心,亦不过她听了母亲的话,挑了他为郎君,与他口中所谓为了他下嫁岭南,毫不相干。
可他未曾深究过这些,始终待她如初,真正将她当成了捧在心尖上的人。
她在上京丢下的马术是他帮着捡回来的。
她爱吃的荔枝是他去增城时带回来的。
还有整个夏日房中不间断的荷香,是他早起到公署上值之前,先去荷池挑上几朵花养在水中,命人精心供养才有的。
他或明或暗地照顾着她,时时担心她在岭南过得不快活,她都知道。
崔延昭微弯下腰与她相抱得密不可分,心中缺了一块的地方被补齐了般,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满足,只觉不会有比此时更令他感到圆满的时刻了……
旋即一阵突如其来的惶恐袭来,击中了他。
他眼中多了抹暗郁,将她更紧地按在了自己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笃定道。
不,还会有,还会有更多!这只是个开始!他与她恩爱美满的开始!
谁也无法阻挡。
他会将一切不圆满都铲除殆尽。
到了夜里,西院又出了事。
穆尤珠犯了梦魇,神情呆滞,谁接近她都只能换来她的尖叫,整个人躲在床帐里头,如受惊的鹌鹑般瑟瑟发抖。
大夫们束手无策,只好去请都督夫人。
都督夫人来了也没用,如昨夜般旧事重演,崔延昭又被人叫来了此处。
穆尤珠听说他来了后,仍将床帐合得密不透风,哭着上气不接下气道:“不,不是崔将军,你们在哄我!他有了旁人,不会来了,他只会觉得我是个累赘……”
她的嬷嬷忙道:“怎么会?小姐与崔将军的婚约是老土司和都督大人亲自定下的,只等着崔将军过几天就上门提亲呢,怎会将小姐当成累赘?小姐掀开帐子看看,崔将军这不是来看小姐了吗?”
崔延昭没上前,远远地站在门外,不迈进房中半步。
忽然,一颗碧琉璃珠从床帐里头滴溜溜滚了出来,滚到了他脚边。
他看了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眉头微皱。
穆尤珠听了那嬷嬷的话,停了一停后,喃喃道:“嬷嬷,你别骗我了,他根本就没来,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一心只想毁了这个婚约,怎么会来?”
“那时候我被那些人欺负,是他赶来救了我,还说我若再被人欺负,他还会帮我。”
“我一直记得,从未忘过,可他长大后就忘了,再没来土司府看过我,还被下了圣旨娶妻。”
“嬷嬷,有好多人围在我身边,在大笑,绕着我转,怎么赶也赶不走……”
“嬷嬷,你帮我找崔将军,让他将这些人打跑……”
“嬷嬷,你让崔将军来,我要他,我只要他……”
“嬷嬷,我好害怕,你救救我……”
薛玉柔见状不得不叫了声门外之人,“延昭,你进来。”
崔延昭没动半步,但他想起来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他陪父亲去土司府拜访,父亲与那位土司有要事相谈,土司府的侍女将他带到了花园里,临时有事,匆匆走开了一会儿。
他在原地待了会儿,听见一墙之隔后有哭声,还有哀求之声,爬上了墙头一看,是群不大不小的郎子围着个小女娘欺负,要她将值钱的珍珠和发簪都交出来。
那小女娘将东西都交出去后,那群郎子还不罢休,要她继续找,别想着私藏,叫他们找到了要她死。
小女娘哭着说都给他们了,求他们放过她,明日她可以拿更多出来,通通都给他们。
那群郎子不肯,商量着要如何对付她,不能轻易放过她,最好狠狠打怕了她,不然她回去肯定要告状,他们是下人,被她母亲知道了指定会吃亏。
崔延昭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在墙头上叫了那些人一声,趁他们抬头时,将随身带的几颗碧琉璃珠毫不客气地打在那些人眼眶、脑袋上,见他们捂着脸叫疼,怒得快要喷火道:“男子汉大丈夫,却躲在这里鬼鬼祟祟欺负人,我看你们才是找打!”
又对那吓得缩到一旁的小女娘道:“傻子,还不快走!”
那小女娘被喝了声,从地上爬起来,迈腿向闺房跑去,最后还不忘回头看了眼那墙上的少年,见他一身正气,意气蓬勃,宛如母亲每日叩拜时,口中所道的那个救人于水火之间的神祇,她还听见他道:“下次受了欺负,要记得找人帮你打回去!”
她点点头,捂住跳得飞快的心口,转身跑得更快了。
想起这个碧琉璃珠在何时用过后,崔延昭却只冷冷地看了眼床帐,无动于衷道:“我这次来,是告诉母亲,阿英本就浅眠,受不得旁人频频在夜间打搅,纵有什么要事,若非伤及性命,或该由大夫所解之事,还请母亲多周全些,不要无故再派人来东厢房。”
他刚说完,床帐中便突发一声惨叫,穆尤珠声嘶力竭地喊着有鬼在追她,一下子掀开了床帐,满头热汗地看向了门外之人,仿佛见了救兵般,赤脚下了床,不管不顾便向他跑过去,“崔将军,是你来了,你是来救我的吗……”
崔延昭转身便走,提步出了西院,未曾停顿半步。
在他身后,穆尤珠的梦魇越发重了,不住地推搡着前来搀扶之人,望着他一步步远去的背影,想要冲破这些恶鬼的阻拦,跟在他身后离去。
却怎么也无法办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走出自己的视线,独留她一人在这里,被诸多恶鬼缠身……
崔延昭回到东厢房,见那人穿着寝衣坐在了床头,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莫名有些发慌。
他将她按回了锦被里头,替她掖紧被子,亲了亲她额头道:“没什么,都处置好了。”
薛明英垂了垂眸,不知为何,有些无力,明明清楚他对自己很好,绝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可总是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让她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