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作者:挑灯看文章      更新:2025-09-06 09:47      字数:3842
  
  越是平静无事,这种胆战心惊便越强烈。
  却听见他道:“阿英,明日我出门一趟,去个五六日便回来,你在家里好好的。回来后,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薛明英沉默了片刻,方才发出声音。
  “我就知道”,她隔着被子窝在他怀里,仰头看了看他,扬起了唇角小声埋怨道,“就是有事瞒着我,还不承认。”
  心却陡然安了下来。
  坦诚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畏惧任何困苦,也面对得了,她曾走过的路,比他以为的还要艰难得多,但她咬牙走过来了。
  “好,那就等你回来就说。”
  她弯了弯眉眼。
  崔延昭将她紧搂在了胸膛前。
  第62章 “只有你才能救他。”……
  次日一早,崔延昭去了趟上房见过父亲后,便跨上马背,准备从都督府启程。才要扬鞭,想着来回再快也要五日不能见她,心中蓦然一空,又从马背一跃而下,大步急走,回到了东厢房。
  薛明英正背对着门净面,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抱,生生吓了一跳,又被人扳过了身来,看见了那人的脸后,诧异地一挑眉,笑意也同时落在了眸间,“哥哥不是早走了吗?”
  回岭南的路上日夜相对,她早已习惯了做什么他都在身旁,乍然与他分开,也有些舍不得。
  崔延昭见她脸上水珠未干,就那样仰着头,惊中带喜地看着自己,像朵等了他许久的花儿,等到他回来,无声地看着他,让他别走,就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哪儿也不去。
  昨夜本还不作他想的,此刻他却恨不能将她系在自己腰上,随身带着,片刻也不必分离。
  却也知道办不到,他能留她在岭南,不被那人夺去,已是万幸了。
  拿过巾子替她擦着脸儿,心中泛起无法名状的惶然,低着声道:“本要走的,已经到了门口,只是想起父亲每次远行,母亲便会说一句早去早回,许就是缺了这句话,才叫我迈不开步,阿英,你可否……”
  他随声停下了动作,定定地看着她。
  薛明英突得抱住了他,又按着他的手臂借力,踮起了足尖,在他耳边轻声叮嘱道:“早去早回。”
  本要叫的哥哥,不知为何在唇边打了个转,换成了“郎君”。
  她说完便耳根发红,蹭得往后退,想要松开他,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摁进怀里,仿佛想和她嵌为一体般,扬着唇角道:“郎君知道了。”
  “在家等我回来。”
  “夫人。”
  他声音透着股稳下心的愉悦,尤其末尾两个字,凑在她耳畔用着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的,似是两人间的秘密,亲密到了极点。
  薛明英耳根彻底红得发透,再抬起头来,他已经疾风般大步离开,生怕晚了半步,便只想留在她身边,再不能成行。
  这次远行,崔延昭足足去了六日,马上便到了他说的归期,眼看天都要黑透了,却未曾有半点音讯传来。
  薛明英在上房干等了一天,等得有些着急,和二姨说了声,两人到了书房问姨夫。
  “你们娘两个怎么来了?”
  崔宜手里正拿着什么在看,见两人从门外进来,不动声色地将那两张纸压倒了其他公文底下,起身笑脸相迎。
  薛明英挽着二姨的手,眉头微蹙道:“姨夫,哥哥这次出行不知为什么事,和我说要去五六日,这已经第六日晚间了,还不见哥哥回来。”
  薛玉净拉着她在位子上随意坐了下来,也露出担心之色,看向崔宜道:“我是不知道你们父子两个打什么哑谜,但延昭出门前肯定和你打过招呼了,他到底去做什么?是不是出了事?不然怎么还不到家?”
  好不容易前两天刚送走了那土司府的穆娘子,她刚想找机会一家人凑着商量商量,看如何解决婚约之事,总不能真叫延昭再娶个回来,让阿英受委屈。
  没想到延昭一走就是六天,不见了人影,总叫人心里不大踏实,像出了什么事。
  “他那么大个人,还是我崔宜的儿子,能出什么事?你们娘两个把心放肚子里罢。这次的事涉及军中机密,棘手难办,我让他多留了几天,看看情况。你们可别什么事都没有就着急上火。尤其你,夫人,阿英才从上京回来,你们娘两个或者去马场骑马,或者去别院消闲都好,别总是闷在家里,眼睛就盯在延昭身上,想些有的没的。办事哪有总是一帆风顺的,趁年纪轻轻,让他多受些挫折也是好事!”
  他话说得密不透风,薛明英听不出异样来,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又见他话中提到二姨,忙解释道:“姨夫知道哥哥去哪里了就好。二姨也让我去别院走走,是我不想去,也有从上京带来的东西作伴解闷,呆在家里就很好。”
  薛玉净本就在担心着,还被人急赤白脸地这么一说,心里马上就不大痛快了,对薛明英一笑道:“你费心解释这些做什么?还不明白吗?都督大人是嫌我们两个妇道人家没事找事了。走,咱们还是回去上房里头,这书房呀,就留给堂堂都督大人处理正事罢!”
  说着,她从座上起来,离开前不忘又回头说了句道:“对了,受挫折归受挫折,你要如何磨炼他我不管,但有一点,别真去个十天半个月不回,也不捎个口信回来,总不能办点事就六亲不认了罢?”
  崔宜忙追出去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送,我先回去了。”
  薛玉净利落地摆摆手,带着薛明英扬长而去。
  崔宜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默默回到了书房里头,将压着的两张纸又抽了出来,看了许久,眉宇间紧皱的褶痕,久久不曾松开。
  这是那位穆土司亲笔所书,连夜派人送到他这里的。
  延昭去了土司府不久,那位穆娘子也跟着回去了,一听说延昭意欲退婚之事,当夜便服毒自尽。
  如今正生死未卜。
  延昭也被土司府强留了下来。
  穆土司信上只提了两点,若他女儿救得回来,皆大欢喜,两人即刻成婚,不必再走什么订婚之仪。
  若是救不回来,除去依照延昭退婚时所言,定下两府孙辈婚约外,仍要行婚配一事,让他女儿入了都督府大门,死也死在崔家祖坟里头。
  若是都督府不肯应准,便是要与他们土司府结下世仇,从今往后,两家人是敌非友。
  崔宜坐在椅间,看着那纸上文字,久久陷入沉思之中。
  延昭确实如他自己所言,用了两府孙辈婚约,劝动了穆土司解除他与穆尤珠的婚事,只是没想到,那个穆家女儿不惜以自身性命相搏,也要保住这门婚事……
  他唯一担心的便是,他生的这个儿子用情太深,执意不允,与土司府闹得水火不容,将自身也折在了里头……
  这不是没可能。
  那夜西院走水,他派人去查,发现隐隐有上京之人的手笔,不由让他疑心,这次穆家女儿服毒,是否也受了那人指使。
  那人是否就没打算留着延昭的命,打算借刀杀人,将延昭治死在土司府中。
  想到这里,崔宜直直站了起来,叫进近卫,让他立即备马,自己亲自去土司府一趟。
  从土司府回来,已是次日深夜,他一头钻入了书房里头,坐着站着,心如火烧,整整一夜未眠。
  天一亮,他便垂着头,让人去东厢房请少夫人来这里。
  薛明英赶了过来,步履匆匆,叫了声姨夫。
  “你坐,阿英,你坐。”
  崔宜背着手在书房里走个不停,昨日看着还挺直昂首的背,此时却已悄然弯下去不少,脸上疲倦中带了凝重,肃然得笑意全无。
  薛明英见状心中不安,便不再入座,也站着道:“姨夫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崔宜缓缓停了下来,向这个上京来的儿媳看了眼。
  不明白为何,不过区区几面,自己那个儿子便对她用情至此,被土司府的人那样逼着,只要他一句愿意成婚,就让他离开,却还是不肯松口半分。
  甚至他去时,见到延昭,那个孩子已在那穆娘子闺房前跪了两天一夜,脸色苍白如纸,却咬紧了牙关,无论土司府的人如何逼迫,他反反复复只一句话,他既已娶妻,便绝不会再娶第二人,若要他的命相抵,拿去便是,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那穆娘子才醒来,听了这些话,口中登时又吐了两口血,再度失了神智,下了两剂虎狼狠药才又救回来。
  他越发无从将那逆子带回。
  “阿英,有一件事,姨夫请托你办。”
  “好。”薛明英想也不想就应道。
  崔宜在桌案面前立住,错开她信任的眼神,看向了门边的一个瓷瓶,迟疑了片刻道,“延昭……此行是去土司府,目的是为了,解除婚约。”
  薛明英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什么婚约?
  崔宜缓缓道:“你走时,正是平定安南叛乱的时候,战场上多得穆土司府上相助,我便让延昭去了那里送上酬谢。这一去,穆土司便看中了延昭,意欲择他为婿。”